努力躺平的二娘子 第27章 口是心非终有缘无分

雕檐画壁，帘幕高悬。酒楼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路旁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楼内女子妩媚艳丽，纤纤素手拨动琴弦，惹来一片相思。

斗笠暗卫本目无波澜，冷眼站在窗棂边，楼下一人影经过，他眸光微动，盯了一会儿。

静王瞥了他一眼，端起茶碗，轻轻地啜了一口，问：“看见什么了？”

斗笠暗卫收回目光，回答：“看见林二娘的兄长和她的未婚夫，好像往府衙走去了。”

他手指轻叩桌子，慵懒散漫至极，轻蔑地勾起唇角，哼笑：“我竟不知你何时也同妇人一般，关心起闲事来了。”

斗笠暗卫垂下眼眸，“我只是庆幸那林二娘未进王府。”

“哦？”静王抬头看他，倒是引起他的好奇心了，“你为何这般认为？”

斗笠暗卫昂首，语气里有几分不平与嫌弃之意，“她既没有闺阁女娘的贤淑温雅气质，又在背后行画龟咒人的小人举止，实在不堪配殿下。”

“那你觉得怎样的女娘堪配本王呢？”

他被问得愣住，只好老实回答：“不知。”

王爷的良配？京里官家给他定下的镇定国将军家的冯娘子温柔和顺，精通女红，孝顺父母，仁爱姻亲，还获得了“邦媛”的美名。可他从未见静王对她有过半分上心，屈指可数的见面便如例行公事一般，敷衍而过。府里的姬妾更是没有，静王十五岁便往北地随军征战，一晃八年过去，若不是官家召回，现在可能还未回来。

这么一想，他确实没见过王爷对哪位女娘有所不同，不对……他忽然忆起那日静王背上的人，自己明明已疲惫不堪，却不肯让他来背，莫非是喜欢上了？

斗笠暗卫被这一推断惊吓到了，他问：“难道殿下对她动心了，所以才要请旨纳她？”

静王心里的弦像是被攥紧，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血脉的流通。

他轻笑一声：“本王只是觉得她有点像一只时而乖巧时而挠人的小猫，带在身边倒是挺有趣的，就是身体不太好，不经逗。”

暗卫最擅长的便是于细微之处察物于无形，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静王这些日子的烦闷。

“那殿下为何闷闷不乐？”

静王移目眺望窗外的远方，兴致淡淡：“哼，本王岂会因一介女子而闷闷不乐，我只是心烦最近没线索而已，那样一个不识趣的女子，不值得本王为其烦恼。”

斗笠暗卫满意地松了口气，“殿下心怀丘壑，自然不会困于小情小爱。”他不懂情爱为何物，但他知道，在事情未完成之前，静王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羁绊之中，授人以柄。

静王不再理会，心绪如一团乱麻，千丝万缕缠绕着他。他起身道：“走吧，这里太吵了。”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毛绒绒的身影猛地踩他的胸脯，随即一跃而过，斗笠暗卫立马挡在他跟前，方才弹琴的女娘跑过来，青丝微微凌乱，差点撞上来，她连连后退了几步。

“实在不好意思，我的猫唐突了郎君，”她整理了下裙摆，抬起眉眼，腮边的发丝轻柔拂面，弯眸慧黠而灵动，说话声音温柔而清透，“为表诚意，郎君今日这顿便算我账上吧。”

静王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眸底流露了几分不明的意味。眼前之人容貌秀丽之极，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虽未施粉黛，却已叫人难以挪目，见之不忘。

静王淡然道：“不必了，不过是蹭了一下衣裳，无伤大雅。”

女娘作揖再次表达了歉意，便循着猫的方向离开了。

回到马车里，静王阖上双眼，脑中浮现出许多画面。

那座寂若死灰，筑着高高城墙的宫殿里，唯有瞳孔闪烁着湖水蓝般的光芒，晃动着柔软毛球的一团，映入心房，轻飘飘地抚平了少年长久以来的枯寂。

他越是努力回忆就越像浮云一样捉摸不住，想要刻意回避却又像一个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循环，忽然一双清澈灵动的杏眼闯入脑海，他睁开眼，瞳孔尽是冰冷。

“盯紧方才那名女子，”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派两个人守在林府周围。”

“殿下也觉得眼熟？”

静王点了点头：“回去说。”

斗笠暗卫将两人联系到一起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那女娘有几分眼熟之意，原来是照着人给静王寻了个替的。

不过也好，断了几天的线索总算是又有眉目了。

天光还没有大亮，晨风微微吹来，伴着树叶的清香。林知繁踩着石板走过来，步履中透着雀跃，脸色愈发红润，远远地就朝林老太爷喊道：“祖父，晨安！”

林老太爷动作一僵，抬头看了眼东边的朝晖，又转头看向西边。好端端的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林知繁走近后，将滚滚连带它的笼子和粮草都放在地上，才缓缓道：“祖父，我想央您帮个忙！”

“做甚？”林老太爷警惕地看着她。

她见状，笑了笑：“祖父莫紧张，我阿娘让我这段时间好好跟张娘子学做衣裳，怕是无暇顾及滚滚，所以才来拜托您帮我带一带，顺带给您解解闷，您觉着如何？”

林老太爷抚了抚胡须，心中窃喜，表面却不露声色，故作犹豫一番，拧眉纠结一阵。林知繁还以为他不肯答应，便不做勉强，收回方才的话，蹲下身子抱起滚滚，就见林老太爷急忙拦道：“也不是不可！”

“祖父不必勉强，是我考虑不周到，滚滚太闹腾了，可不能扰了您二老的清静，我这就抱回去。”林知繁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扰什么扰！我这好吃好喝的供着它，能闹腾到哪去！”林老太爷这下恼了，连连瞪她好几眼，这小丫头片子半点世故都不懂，也不晓得顺着他的台阶走。

林知繁嘻嘻一笑，将滚滚递过去，道：“我是怕等我出嫁了，您见不着滚滚，若是想它了可如何是好，这不想着先给您送过来解解馋。”

“你倒是体贴，”林老太爷的语气瞬间弱下来，眼睫低垂，似有似无地叹了叹，“进屋同你祖母说说话吧。”

金光绚烂的朝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飘过来的乌云遮挡住了，只能看到一丝阳光透过云缝洒在大地上，却还是暗淡了很多。

林知繁近日忙碌得很，早上同林太太学习管家看账本，下午还要和张娘子学女红，若是往日她定然在插浑打科中糊弄过去，这回她却端正了态度，一认真起来就学得很快，没多久便驾轻就熟了。

林知繁正沉浸在其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林太太正注视着她。她的心思都聚焦在针线上，轻盈的绣花针在指间流动，五彩缤纷的线头在锦缎上交错穿插，她低眉捻线的姿态，较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相比，极为娴静端庄。

林太太甚是欣慰，连带对宋槐安那一点不满都消失殆尽了，可不知为何她又觉得难过，说不清是什么，也许是舍不得吧。

林知繁不经意地抬眼，正好与林太太视线交汇，林太太边走近边道：“我来瞧瞧你这些日子埋头苦干的成果如何？”

说起这，林知繁可来劲了，她迫不及待地端起锦缎，眉眼弯成了一道月牙状，扬唇得意道：“张娘子说我从前虽然耽搁了些时日，但若认真起来，定会叫人措手不及、拍案叫绝！”

林太太愈发好奇她的刺绣作品，待拿起一看，她神情茫然了片刻，脑袋“嗡”的一声，好像半夜突然被雷声吵醒的感觉，让人一阵一阵的。

林知繁见她没动静，忙问：“阿娘快说说，你觉得怎么样？”

林太太支吾了半响，终于开口：“确实是叫人措手不及……”

林知繁笑了笑，她听出来了，她阿娘在嘲讽她。

林太太眼神躲闪了下，努力找补：“不过，你针脚稳而不乱已是进步，不必太过苛责，往后再练练便是。”

林知繁道：“阿娘不必安慰我，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我的长处不在此，所以我也不必绣得跟张娘子一般出神入化，只消是件像样的衣裳便行。”

林太太一时无言，好歹闺阁女娘的长处能占一样吧，样样不占！不过转念一想，林知繁算账还算机灵，又订亲了，也不用担心婆家嫌弃，那没有就没有吧，大不了让她把张娘子带走好了，林太太如是宽慰自个儿。

过了一个月，芩表妹成亲了，林知繁第一次见到表妹口中的陈郎君，一个才华横溢，一个容貌倾城，真是郎才女貌，风华绝代，羡煞旁人。

陈郎君一袭红色衣袍，面容冷淡，身上散发着一股清冷和傲气，让人可望而不可即，唯独那双眸子透着涓涓似水的柔情将身旁的人看羞了颜，两人的温情脉脉随着司仪声起声落，礼成，情定。

梅韵见林知繁嘴角荡漾着笑，开心地凑过去，“明年便轮到二娘子了！”

林知繁知道这丫头想岔了，也不做反驳，笑问：“你不觉得像你的绣娘与崔郎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经林知繁这么一提点，梅韵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对璧人简直就是话本里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她痴痴地盯着，满心满眼都是欢喜，时不时还发出笑声，好在外边锣鼓喧天，一片热闹的声响下，倒无人在意。

主仆俩相视一笑，深深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