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飞率人在勐朗驻扎许久而不见有敌来犯,又停留几日便带着人回了黔中道驻地,不过阙菱理所应当的留了下来。
赵棠站在半山处看着吴飞带着人远去,来自玉京的信被她妥帖的放在袖中,要离开了。
“殿下,”朱颜缓步走到赵棠的身后,“都收拾好了。”
“嗯,”赵棠应了一声回过身,“四弟那边呢?”
“四皇子那边一切也已经收拾妥当了。”
一众人下了山,既然要回京那木兰军这边的一切就要预备好。
轻霜打帘,赵棠施施然的走了进去,坐下。
“桂将军。”
“殿下。”桂三娘从外面走进帐中。
“本宫不日回京,此后所有的事就劳烦将军了。”
桂三娘抱拳敛身肃容道“末将定当竭尽全力。”
接着两个人又商量了许多事情的细节之处。
等她出了营帐看到整车的行囊与排列齐整的骏马,才对回京一事才有了实感。
“去请谢千户来一趟。”赵棠站在空地处吩咐。
“殿下。”
不多时谢敏诏就到了。
今天这么大的阵仗谢敏诏自然看在眼里,他心里清楚这样的阵仗是为了什么。
“本宫回京后希望谢千户与桂将军互相协助,莫要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心血。”
“是。”谢敏诏站在赵棠的身侧,他身量比赵棠高出许多,从他的角度能清晰的看到赵棠额前的碎发还有精致的眉眼。
此时的初阳并不刺眼,不期然的照在赵棠的侧脸更引人注目。
“谢千户少年才俊,本宫在玉京等着你。”
谢敏诏发散的心神在这一刻回笼,“是。”
一切都嘱咐完毕,赵棠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挥了挥手示意谢敏诏可以离开了,临走前一直不怎么多话的谢敏诏突然留下一句,“末将必不辜负殿下。”
赵棠点点头没说什么。
须臾,在不远处站了许久的赵樟走上前,“三姐姐。”
“都收拾好了?”赵棠慢条斯理的问着,却没回头看赵樟一眼。
“都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便出发吧。”丢下这么一句,赵棠抬脚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赵樟也慌忙的跟了上去,只不过并是不跟赵棠同一辆马车,他的马车在后面。
一声令下,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东北方向走去。
桂三娘、阙菱还有谢敏诏三人站在驻地目送赵棠等人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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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西南之行,本是为了西南春旱一事,高鸿渐高大人留在益州府治理春旱,而赵棠却跑到黔中府,甚至到了勐朗,这原是圣谕上没有的行程,百官中总有人看不惯这样的行为,大殿直言赵棠的行为逾矩,大明宫中吵成了一锅粥,隆庆帝坐在上首一语不发,只是看着殿中诸人争辩。
有了解隆庆帝的聪明人闭口不言,而陈国公府与林侍郎一派皆是闭口不言,渐渐地大殿的声音小了。
“诸卿是觉得羲和此举不妥?”隆庆帝不含情绪的问道。
总有那胆子大的,想要冒出头的,或者是说一些不怕死的出头鸟敢回话“羲和殿下本是为了春旱之事奉旨前往西南,但却无端插手黔中道与木兰军军务,实有越俎代庖之嫌。”
且不说这事隆庆帝还没开口说有错,单凭四皇子赵樟在之后又前往西南便不难看出,隆庆帝并不十分在意赵棠干的事情,但总有些人自诩聪明,想给别人添些不痛快。
没等隆庆帝开口回怼,陈国公府一派便有人跳了出来,“羲和公主不顾自身安危前去边地,阻止了一场恶战,如何不妥?”
“这,殿下无诏,如何插手军事。”那人就揪着这一点不放,上蹿下跳。
陈国公上了年纪,平日里小朝会并不来,每逢大朝会才会上朝。今日正巧赶上了大朝会,又正巧赶上了这样的事,浑浊的双眼盯着那人看了许久,大家同朝为官谁不知道谁,这人拜入皇二子门下,恐怕一言一行都少不了皇二子的影子。
收回视线,陈国公并未主动出声,涉及自家人他主动开口难免有些偏颇。
另一旁的人接收到陈国公的示意,当即领会,“羲和殿下插手军务盖因情况危急,若是先向玉京请命再布兵排阵恐怕不仅会失了军机,边地的百姓恐怕也要吃不少苦,”说着看了一眼上蹿下跳的人,嗤笑了一声“徐大人平日里嘴上说着爱民如子、清正廉洁,怎么这个时候竟半点也不为边地百姓考虑了。”
说着说着便又要吵起来,隆庆帝依旧是不开口,等殿中再次安静下来,隆庆帝又问了一句,“众卿果真觉得羲和此举不妥?”
一个问题问过一遍再问第二遍,再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这件事不对头了,原先冒出头,蹦跶最厉害的那几个人也察觉出了不妥,互相对视几眼,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羲和为民不顾安危身入险境,虽有些不妥,但总归是没有坏心的,”一直老神在在的陈国公此刻才出声,“羲和不过及笄之年,能有此心性,是陛下言传身教之顾,是边地百姓之幸。”
“陈公说的不错,羲和殿下仁爱和气,虽处事有些不妥,但终究是为了边地百姓好。”林森虽然不满林筱雅不打一声招呼的同赵棠去了西南,还在西南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但是陈国公府与他的侍郎府,与宫中的皇后娘娘和羲和公主殿下是天然的同盟,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坐着同一条船,即便是再如何的心有不满,但此时他当然的与陈国公府站在统一战线,更何况,似乎高坐的圣上对于这件事并不生气。
“羲和年纪小,总有些出事不当的地方,可众卿该好好看看。”隆庆帝撂下这么一句话,半点没有要责罚赵棠的意思,反而要众臣好好看看。
至于看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到此时朝会业已临近尾声,对于赵棠行事不满的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是愤愤不平的,但是那又如何,圣上金口玉言,他都没意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林森走在陈国公的右侧还未开口便听见陈国公道“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不便多插手,阿雅已经过了及笄之年,是大姑娘了,平日有些自己的想法,便由着她去吧。”
林森一听便知道陈国公看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满,但他不知道的是这话不只是对他一个人说的,还是对陈怀兰说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回话,拱手道“是,小婿受教了。”
对于自己的泰水泰山林森向来是尊敬有加的,不过回到家中将这话告诉陈怀兰的时候陈怀兰心中却不这样想,只觉得自己的女儿不听自己的话便罢了,自己的母亲父亲也不理解自己。
陈国公的话叫陈怀兰想到了林筱雅的婚事,不由得开口道“孩子再怎样总归是个孩子,若是连父母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有违纲常伦理不说,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陈怀兰始终觉得林筱雅不听从她的安排结婚生子便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好了,岳父大人这么说,圣上也并无责怪之词,不要多说这些没用的。”
显然两个人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林森以为陈怀兰说的是赵棠插手军务一事,这件事已经在朝堂上定了性,他们作为羲和殿下的姨母姨丈,自然是要同陈国公府同殿下站在一处的。
陈怀兰闻言一顿,不再抱怨,待身旁的女使接过林森的衣物二人才落座用膳。
“阿雅信中可说了什么时候入京?”林森问道。
这么些日子林筱雅的家信寄的极有规律,约莫二十日一封,只不过有时他政务繁忙顾不上看,恐会落下什么。
"还需要半个月,"陈怀兰夹了一筷子茭白,“半个月前动身的,慢慢走兴许要等到月末或是下个月初了。”
京中并不盛产茭白,是打南地运来的,价贵,不过夏日里只有这些脆爽的勉强能多吃两口。
下个月,也就是要八月了。
林森点点头道“赶得上中秋团圆之夜。”
“是啊,正赶得上中秋,今年不是娘娘是否又要大办中秋夜宴。”陈怀兰猜测,她心中是希望大办的。仅凭林侍郎的身份玉京中的许多青年俊彦并不会登门,但皇后娘娘的中秋夜宴不一样,宫中的中秋夜宴,玉京中的未婚男女都要去参加,说是中秋夜宴不过是个换了个名头,借着机会各家相看罢了。
又想到今年正巧赶上阿棠及笄,想来这中秋宴会接着办。
却说另一边的赵棠等人,黔中府的路并不好走,即便是官道也没好到哪里去,人坐在马车之中,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等过了黔中府路好走了些,但时值盛夏,马车中闷热不堪,坐不了一刻钟便能叫人热的心慌,浑身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为了好过些,众人纷纷弃马车不坐改骑马,虽说晒得慌,但总是比闷得慌来的舒坦。
这么一路走走停停,终于赶在八月上旬到了玉京。
与离京的时候有些不同,离京时赵棠是悄摸走的,回来却是大张旗鼓的回来,城门外十里处还站着前来迎接的人。
林筱雅一下马车便看到了陈怀兰,脸色瞬间便有些变了。
“母亲。”再怎么不愿意总是躲不过去的,林筱雅只得主动上前。
陈怀兰点点头后看向赵棠,“姨母瞧着阿棠瘦了许多。”
赵棠一笑拉着陈怀兰的手,“许久吃不到姨母的手艺,叫我日思夜想,这才瘦了。”
陈怀兰一手拉着赵棠,一手握着林筱雅的手,“既然回来了,阿棠想来是要回宫复命了,姨母在家等着阿棠来姨母家用饭,这便与你表姐先回去了。”
这是想直接将林筱雅带走。
“母亲…”没等林筱雅反驳她就感觉到手上的力道猛地一紧。
“父皇钦点的表姐,自然也要同我一同进宫复命呢。”赵棠笑着说。
陈怀兰心中万般不愿意但是只能放人,走之前还嘱咐道;“若是事了便早些回家,阿娘做了饭菜在家里等着你。”
这话听在林筱雅的耳中不亚于猛虎在身后追,她只想走快点,再走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