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口中的殷家一反平日轻松气氛,主位上坐着的殷老爷面色沉沉。
正如赵棠所料的那样,在她踏进怀安县前往县衙之时,怀安县第一富商的殷家就收到了消息。
玉京城中的金枝玉叶,当朝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大昭的公主殿下。
如此人物并非寻常能见,因此殷家殷老太爷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将人都叫到了正厅预备起来。
将一切备好后殷老太爷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官属。
一行人畅通无阻的站在了官属门口没想到被拦在了门外。
殷老太爷人老成精,略略看了两眼便躬身道“还望大人通传一二,怀安县殷家前来拜访。”
殷家虽是皇商,享正六品品秩。但这不过是个虚职并无实权,遇上公主亲卫,即便是品秩最小的执乘亲卫殷老太爷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
门口的亲卫受过嘱咐,在殷老太爷自报家门后放行。
进了官属后殷家人也并未见到自己想加的人。
茶过三巡,殷家少爷殷俊年轻耐性差,按捺不住上前询问门口的女使,可惜问了几次都是些车轱辘话“殿下路途劳顿,此刻正在休息。”
这样的回答只字不差的听了多次,却也不敢催促,只得老老实实的候着。
一炷香后午歇的赵棠终于姗姗而来。
因着文郡的那场落石,从宫中一路带出来的随行的行囊毁损大半,不得已沿路重新购置。
安庆府同玉京之间有些距离,两地流行的衣服首饰式样多有不同。可不管是什么式样,穿在赵棠的身上都显得贵气逼人。
殷老太爷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赵棠出现的那一瞬间便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水。
“草民拜见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殷老太爷领着殷家的人向着门外快走几步,跪地叩首。
三次后殷老太爷并未起身,额头贴在手背上一动不动的维持这个动作。身后殷家人更是动也不敢动的定在原地。
赵棠看也没看这跪了一地的人,跨过门槛朝着上首走去。
跪着的殷家人随着赵棠的步子改变下拜的方向。
落座后仿佛才看见地上的殷家人一般,施施然抬手道“诸位请起,本宫远道而来,怠慢诸位了。”
殷老太爷听这话又是一礼,道“是我等贸然登门拜访,叨扰殿下还望望殿下海涵。”
赵棠看着几人,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从容不迫“不必多礼,诸位坐吧。”
说是这么说,殷家的人倒也没真坐实了,侧身挨着椅子边坐着,垂首看向地面,并不敢直视赵棠。
赵棠没开口的时候殷家的人也只能是闭口不言老实的坐着。室内安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须臾。
“诸位今日登门所谓何事?”赵棠没有直接提出自己的目的而是先反问了一句。
“听闻公主尊驾路经怀安,小民斗胆前来拜访。”殷老太爷撑着手杖忙不迭的起身恭敬回道。
殷家虽是皇商,可实际上除了殷老太爷一人有幸见过皇室中人,其余的殷家人都只不过是从殷老太爷口中瞻仰皇室风姿罢了。
因此殷家的其他人对于皇室威仪并无实感,只觉得是老太爷年纪大了,信口开河胡诌罢了。
而今日这一遭让殷家的其他人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了皇家风范,才知道老太爷所言不虚。
上首坐着的赵棠看着不过是个约莫十三四岁得小姑娘,可通身的气势却比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的气势还要足,让人见之便心生畏惧。
因着心中的怯意,殷老太爷回话时言语间不免露了些不妥。
“殷家的消息好快,本宫不过今日入城,你们便已知晓。也好大的胆子,窥探本宫行踪该当何罪?”赵棠嘴角一翘,声音里带着些冷意。
殷老太爷立即双膝跪地连连否认“不不不,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殷家并无窥探之心,只不过偶然得知殿下尊驾行至此地为谢皇恩浩荡才贸然登门,并非窥伺殿下行踪。”语毕,顿首。
殷老爷在殷老太爷跪下的那一刻也跟着利索的下跪,其妻、其子也随着再次跪下。
又是一室无声。
“殷家为商多年,又是先帝亲封的皇商,老太爷的话本宫姑且一信。”
那句窥视行踪不过是一句戏言,故意说给殷家人听而已。殷家贩夫走卒出身,如今富而不贵,安敢生出什么不臣之心。
“本宫并非不辨是非之人,诸位请坐。”
折腾这么几个来回,赵棠的目的很简单,立个威而已。殷家不敢生出不臣之心但难保会轻视她这个公主,恩威并施才会好好的替她办事。
“谢殿下。”殷家众人齐声,再一次坐了回去。
一番你来我往,赵棠端起手边的茶盏不动声色的看了几人一眼,自觉时机已经成熟,提了苏珏的案子,又提了苏家的生意“殷家乃亲封皇商,怀安县第一商贾,可知道苏家铺子还有苏家最近发生的事?”
殷老太爷欲起身答话,却见赵棠摆了摆手“老太爷年逾古稀,坐着回话便是。”
“谢殿下。”殷老太爷拱手,“皇恩浩荡,殷家上下铭感五内,如殿下所言殷家确是怀安县中最大的商贾,这苏家铺子小民耳闻却不甚熟悉。”
待殷老太爷话音落下,身后的殷老爷起身答道:“殿下容禀,这苏家铺子可是城北坡子街那户布商?”
殷家是怀安县众多商贾中最大最为富裕的,因此怀安县商行行长一职便由殷老爷担任,对怀安县中的商户还算得上了解。
赵棠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右下首坐着的苏珏,见她微微点头方才颔首道“你知道?”
殷老爷起身跪答:“略有耳闻。”
赵棠略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苏家铺子由苏老爷掌管,苏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一女曾于数十年前坐堂招婿。这么些年招来的这个女婿还算得上孝顺,可自打几个月前苏老爷过身后苏家女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殷鸿博也就是殷老爷眼观鼻鼻观心跪着答话,见赵棠没有打断他就接着说自己知道的事,“苏老爷子刚过身,头七还没过苏家女婿就带着外室进了苏家的家门。”
殷老爷知道的这些大多来源于坊间,自然带了点主观臆断,做不得准。
赵棠今日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听苏家的绯闻轶事,只是趁着这个机会将苏珏推到明面上来而已。
苏鸿博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生怕少说了什么,说完后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纹丝未动。
赵棠端坐着不置可否。
殷鸿博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略微偏了偏头看向殷老太爷。
殷老太爷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只是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除了乾康太子外他并未再与任何皇室中人接触过,即便是成了皇商后,也不过是与官府打交道,并不涉及皇家。因此他对皇室公主皇子并未有过多的了解。
赵棠此时并不是在刻意的给下马威,她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苏珏的生父,一个赘婿,为何竟敢公然带着自己的外室堂而皇之的进了苏家的门,觊觎苏家的家产,何等的没规矩。
在她看来民间的赘婿便相当于皇室的驸马。驸马不仅要与父母亲族分府而居,与公主同住;若是想要纳妾娶小,须得问一问公主手中匕首,即便公主同意了皇室中人也不会答应。至于染指公主的产业,那更是痴人说梦。
拂去纷扰的思绪赵棠看向殷老爷“可还有其他?”
“似乎没了。”殷鸿博仔细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不过自从苏老爷子过身后苏老爷的女儿还有孙女好似再也没出现过,听人说是悲痛过度病倒了。”
原本坐着默不出声的苏珏闻言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只不过被面纱遮挡,并未引起在座其他人的注意。
有的人天生便是伪装的好手,比如她的生身父亲李大楚。
阿爷在世时并未看出李大楚的狼子野心,阿娘这么多年也没能看出枕边人包藏祸心,可想而知这人的伪装该是有多么的成功。
只要一天没将李大楚的伪装扯下她就一天咽不下这口气。既是为了阿娘着想,也是为了她苏家的家产着想。
她宁愿将苏家家产尽数捐给育婴堂也不能便宜了李大楚。
“苏老爷过世后苏家的生意是谁来管?”赵棠又问了一句。
“从前苏老爷还在世时已经不大管苏家铺子的事,都是交由苏夫人管,偶尔苏家小姐也会帮着看一看生意。”殷鸿博答道,没等赵棠再问又接着说“那个招来的女婿没什么本事,倒是没插手过生意上的事儿。”
从殷鸿博的言辞间不难看出他十分的瞧不上那个苏家招来的女婿。
这种轻视并非源自于李大楚赘婿的身份,而是来自于李大楚的无能与贪婪。
穷者乍富,非心性坚定之人必然会做出不寻常的事。那李大楚现如今的种种行为都说明了这一点。
一直压在他头上的苏老爷刚刚过身,李大楚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不仅堂而皇之的带着外室上门,甚至在苏家老爷过世后苏家母女俩再也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明眼人都知道这不对劲。
赵棠轻扣扶手,她要想一想苏珏该如何光明正大的出现并与殷家结成同盟。
每日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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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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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NO.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