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和郑秋菊两人一前一后从大黄村到了山狗村。大黄村家家米饭飘香的富裕气息,飘不进山狗村。
落日山影罩在山狗村密集的低矮茅草屋,郑秋菊就觉得气突然不顺了。连炊烟都冷冷清清飘着猪食的气味。洋芋、南瓜、红薯可不是猪食吃的吗。能养的起猪的在山狗村都是大户了,当然也有打肿脸吃胖子的章家。
郑秋菊心里落差太大,脚走着,心愤愤地游神。进村子后沿着泥土路经过一家村民门口,不同其他村民院子都是紧闭的,这家是敞开的。门口站着一个精瘦的男人,隔着几丈远就朝郑秋菊打招呼。郑秋菊心里装着繁琐的心事,自然没听到。
那男人也不觉得尴尬,又大大方方亲昵喊了声,“七妹,这是从干爹家里回来吗?干爹他老人家可还好?”
郑秋菊走近了自然听到了,她看了眼吴启河,脸色都懒得甩。就这种货色,她看不起。谄媚讨好,一张国字脸偏又脸颊消瘦显得下颚骨格外宽,浓眉鹰钩鼻,脸上的算计心思看得郑秋菊生厌。
郑秋菊爱答不理地嗯了声后,就从吴启河家门前路过了。
郑秋菊之后便是隔了三丈远的程武,两夫妻一路上谁都不说话,郑秋菊都不知道程武落后这么多。
等程武路过吴启河家时,吴启河正好拎着一包荷叶往小路对面的水田里准备扬手丢。
程武瞧着道,“吴家兄弟,丢什么呢?”
吴启河那笑脸还没回答,院子里就传来山子娘不耐烦的声音,“你是一身力气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去给人家摘夏枯草!”
“家里的活没见你干这么勤快过,你要是喜欢人家爹娘,你去问问看人家收不收你!你不是有力气给人家干活吗,我看不给你吃喝,你就在这跪着,明早再去给人干活。”
程武伸脖子往门里瞧了眼,山子腰杆笔直地正跪在地上,一手捏着放腿边,一手抬着默默抹眼泪。
光线暗淡披在他小脸颊上,看着汗涔涔裹着泪,嘴巴起干皮了,看着好像随时都要晕倒过去。
屁大点孩子能犯啥事?
山子算他们村子里懂事的了,要是山子娘傍晚还没下山,那孩子还会摸黑接。可比石墩那顽猴要他摸黑找回家强多了。
山子娘还在吼,不过这会儿是压低声音道,“眼皮子真浅,一包不值钱的南瓜干你就看入眼了?那要病死的人给的东西你也敢拿。”
山子紧紧垂着脑袋,手心里还攥着两颗没舍得吃的茨菇。耳边呵斥不断,山子眼睛紧闭,脑海里挥之不去章小水喜乐融融的一家。为什么章小水的爹脑子有问题,阿爹身体不行,但是他们都喜欢章小水,还喜欢不是他们儿子的孩子。他是他爹娘亲生的,为什么爹娘不喜欢他。
他和虎仔从章小水家出来时,先顺路去了虎仔家。虎仔家就隔章小水家两块水田一栋茅草屋。虎仔把一回家就把今天摘夏枯草的事情给虎仔娘说了,然后还把南瓜干和两颗茨菇给虎仔娘。
山子看得胆战心惊,甚至头皮已经发紧了,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说了不要把今天的事情给他爹娘说。但是他忘记叮嘱虎仔也不要给虎仔自己爹娘说。
可虎仔娘没骂虎仔,抱着南瓜干瞧着稀奇,还说从没见过这样晒干的口味,晚上就做南瓜干试试。还把虎仔递的茨菇吃了,说确实甜。还说虎仔跟着章小水终于知道体贴父母了。
虎仔娘笑,虎仔也笑。
山子看得艳羡,并七上八下同手同脚走回了家中,终于把他娘盼回家后,期期艾艾地朝他娘说了和虎仔一样的话。
“今晚就不给你饭吃!跪你一夜。”山子娘道。
程武听个囫囵,大喇喇道,“山子这么乖,罚他做什么。”
山子娘没给程武好脸色,反正是个傻的看不出来。况且她男人在里正那里更得脸。山子这么乖都是她教的好,他一个外人插什么嘴。再说他家石墩,看着就像个没人教的野猴,鸡飞狗跳看着就烦。
吴启河也笑呵呵道,“程武兄弟,这南瓜干你要不要?章家给的。”
程武一听要啊,怎么不要。
他一把揣着怀里,顺嘴道,“你婆娘也太凶了吧,我家那口子对孩子可不这样。”
那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能一样吗?郑秋菊可不是捏准了程武的底线,对程武越差对孩子就越好。
吴启河三言两语就把看热闹的程武送走了,程武路上还想他老大怎么突然给吴家走的近了。明明之前老大从他家门前路过都不探头望的,和他打招呼,老大也不走近。
程武心里有些吃味,慢慢走回去了。
从吴启河家后面上一条蜿蜒的石阶,就路过了虎仔家。虎仔一家三口蹲在院子的屋檐下端着碗吃饭。
那一家三口的嘴巴和腮帮子嚼地欢快,尤其他们一家还是按照体型来蹲的。胖虎娘好像领头的母狮子,把碗刨的响吃的格外凶。虎仔爹是个瘦瘦小小的男人,此时正拿着筷子试图从虎仔娘碗里抢菜吃。
那风一吹,味道确实香。
程武在这村子就和虎仔爹勉强说的上话。虎仔爹别看小身板,但能在逃难中护住虎仔娘,又能在山狗村开荒落脚,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程武以前在流民中见过他干架的气势,觉得他很适合干讨债的活计。很多时候他都想雇虎仔爹给老大去要钱,但是……诶就是但是。
此时他脸上热情道,“平头哥,吃的啥。”
虎仔爹撑着瘦长脖子,天色朦朦胧胧的,他眯着眼看清是程武才道,“章有银家给的南瓜干,吃起来脆脆有嚼劲儿,和酸菜炒放点辣椒小葱很不错。”
程武口水出来了,朝他扬了下手中的一包荷叶,“我也有!”
虎仔娘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程武从吴启河家上来的,吴启河家那院子里女人即使压着声,但还是听着细微训斥声了。
虎仔娘踢了埋头干饭的虎仔一脚,“你看看,我平时打你骂你,可没不给你饭吃。”
虎仔被踢了两脚却是下意识捧住了碗,嘴巴塞满后才从碗里出来,竖起耳朵听下面院子的动静。
“真是气死了,你说山子这跟屁虫性子随了谁!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虎仔的打屁虫是吧。”山子娘还在骂。
“你爹管别人,你眼巴巴舔着被别人管!”
越骂越生气,一股恨铁不成钢压不住声了。吴启河才拉着脸道,“行了,说了就行了。”
“我去章有银家里一趟。”
山子听了吓得面色惨白,难道他爹是去要回他摘的夏枯草吗?
山子娘威风道,“去章家干什么?他家有什么好去的,这会儿去小心章有银又找你借钱。”
吴启河道,“这话你可别说出来,一来章有银那时候只是问能不能提前结清工钱,二来我也拒绝了。”
毕竟是拒绝了病危求助,但他给章有银安排的活可没少。虽然在山狗村没什么背后嘀嘀咕咕的家长里短,只有虎仔娘一个大嗓门逮着点风风雨雨成天指桑骂槐,但听起来还是不中听。
就这样,吴启河整理了下心情,朝章家出发了。
还没走近章有银家,隔着淡蓝天色,远远就听见两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嬉闹声。从没见章小水笑得这么欢,嘴里喊着哥哥哥哥的,像是枝头上的小麻雀。
吴启河还没走近院子便远远喊道,“章大哥在家吗。”
做足了热情又识规矩的姿态。
章有银挑水井水回来,听见工头喊,他应了声出院子把人请了进来。虽然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院子,尤其是夏天穿过高高苋菜林,将人带到屋檐下的阿瑜身边。
但阿瑜教了他很多次,耳朵也被揪怕了,自然知道这是待人的基本常识了。
吴启河一来到院子,章小水眼睛一亮就吭哧吭哧地搬着椅子朝他走去。
吴启河笑着夸水宝真乖。
被打断玩耍的林四一脸戒备的盯着吴启河,那黑溜溜的眼睛像是要把吴启河盯穿。凭什么他喊章小水为水宝?章小水还应的欢快。
章小水还是喜欢吴启河的。因为他经常夸他爹爹,每次见到他都笑呵呵的。
“我不坐,感谢水宝家的南瓜干呀,很好吃。吴叔叔来找你爹爹说件事儿就走。”吴启河说着话顿了下,因为林四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实在不可忽视。
吴启河于是把视线转移道林四身上,蹲下笑看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还习惯这里的日子吗?”
林四脸色一改审视探究,仰头改为平视,笑嘻嘻道,“很好啊,不过叔叔这般问是打算给我家点白米饭还是粗布?”
吴启河一噎,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也没在意,倒是李瑜出声呵斥道,“峥宝,带着水宝进屋玩去。”
章峥也就是林四的新名字,他听李瑜发话了,便带着好奇心重的章小水进屋了。
章峥一进屋里,吴启河就说明了来意。
“最近要到交税的日子都紧张,活也不好接。不过我还是接到了大黄村的新活,好多人想跟着我做,但我优先把这活计给章大哥。但这活赚的不多,一天就五文钱,但好在能干十天半个月,积攒下来钱也五十文了。”
山狗村本就地少,他们的地以前也有周围的村民种,这些村民只是大户人家佃户。据说那大户人家是看流民可怜,才把庄子散了安置成村。
到底一户人家分的地少,山狗村的男人都会在农闲时去别的大户地主家做短工。
不过世道艰难,招工少打工多。外加旁人一听是流民村出来的,都带着点偏见深怕他们偷东西或者给他们带来危险。山狗村的村民难接活只能低价打出名声。
后面在吴启河的领头下,搭上了里正家,这情况才渐渐好转,山狗村的人能和外面同工同酬了。
价钱低不是问题啊,只要有活儿就好了。
章有银眼睛一亮,就要忙忙点头应下。但他克制住激动了,目光朝李瑜看去。那眼里明晃晃写着有活的惊喜,好像在说快答应快答应。
李瑜像是没看到章有银的目光,先是感谢一番才问道,“是哪家什么活,是点工还是包工?过几天下来就进入稻谷收成关键时候了,这时候家里不能没人。”
要是活重累了半个月,接下来秋收又是重体力活,家里已经连续吃一个月洋芋饭了还没油水,他担心章有银身体吃不消。
吴启河见李瑜竟然没一口应下,心里不喜,有什么挑肥拣瘦的资格呢。面上没显示笑道,“就是替衙署休憩翻新。工资是低了点,但是要干的好,有机会被县里各位大人做短工留用,那工钱起码三四十文。我这在乡里到处求人巴结都讨不来的,要是章大哥今后得了脸,可别忘记小弟我之前的照顾呀。”
原本李瑜还对自己问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显得自己不识趣驳了人家好意。可吴启河这下口吻成了游说,李瑜原本没有多想,此时也不禁多问几句了。而且,他以前听他父亲提到一嘴,正常衙署翻修都是走县令大人私库,即使对外招工也会发招工贴,一天得五六十文。不过那都是以前了。
“衙署翻修工钱怎么这么低,和服徭役几乎没区别了。”
吴启河面色僵硬了下,随即苦笑道,“确实是徭役的活儿,大黄村里正家这回轮到了,但是他想出钱请人去。现在接活人多啊,要不是那是我干爹,这活儿我还求不到呢。也是章大哥干活实诚我放心。”
吴启河摊开了说,料定了这家子穷拒绝不了一文钱。更何况半个月下来几十文对章家是笔巨款了。见李瑜迟迟不应,有些心烦意燥了。
吴启河又道,“哎呀,都怪我心急好心办坏事,担心你家用钱就把这活求了,要是你家不方便我是理解,但今后怕难从里正那里接到活了儿啊。”
“要是你家不去,可不就是得罪了里正家。”
这熟悉的话语,李瑜听好几年了。
而吴启河也知道这话说完后,李瑜都会点头接下活。以前李瑜还没病那会儿,性子强势又火爆,还真不好拿捏。但现在,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别说一个半死不活的哥儿拖着傻子两个拖油瓶了。
更别提,李瑜现在身体好像又严重了些,还叫他儿子摘那什么草。连抓十几文一副的便宜药都没钱了。
吴启河负手就等着李瑜应下,降下来的夜雾看不清李瑜神色,只听他歉意又为难道,“我最近身体病情加重难受的厉害,家里离不得大人,这回真是浪费工头一片好心了。”
吴启河一听心里气,但这情况确实没办法。
章有银一听李瑜难受,着急的说哪儿也不去。
就听李瑜又道,“可是里正那里实在没办法得罪啊,还请工头多解释几句。”
吴启河笑着点头,说里正大人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还宽慰李瑜安心养病放宽心。
吴启河捏着拳头走出了院子,没发现一旁苋菜林子里蹲了个人。
这人就是程武,他给郑秋菊借口说出来给秧田灌水。程武听了个大概,对吴启河挺满意的,可他老丈人也太抠搜了!
等吴启河走远后,程武才从林子里出来。而院子里李瑜揉着脑袋,章有银一直围着他问哪里难受,高高大大的像是密不透风的墙堵在面前,李瑜有些胸闷心烦意乱。
“你后退五步,一会儿就好了。”
章有银急忙后退,这一退,狠狠踩到了程武的脚尖。
“哎哟!”程武抱着脚喊。
李瑜和章有银两人朝程武看去,李瑜收起脸色,面上有几分真情实意的热络。李瑜笃定程武和章有银关系匪浅,不然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又笨拙地明里暗里帮衬他家。但是章有银不记得事,他侧面从程武嘴里也打听不出来。但好心好意,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村长怎么来了?快进屋里坐坐。”
程武狗狗祟祟环视一周,见四周没人,远处田梗上有挑水村民说话声,但院子有苋菜林子围着,也瞧不见这里。
程武猫着腰狠狠点头,两眼冒光低低道,“我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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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的彪悍小夫郎》
禾边是个孤儿,七岁前被辗转卖了三户人家。
从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被“养父母”的儿子们欺负。
就在他遭受不住打骂想跳井时,他遇到了真正心善可怜他的养父母。
收养他教他识文断字将他养大成人。
他任劳任怨满心感激养父母。
可他无意间撞破弟弟与秀才野外苟合,还听见弟弟说他只是自小买来的奴仆,专门伺候他的。
还说他傻兮兮的不想嫁秀才,还想找个上门女婿,一起给他家做一辈子牛马。
禾边顿时如五雷轰顶,两人发现追来,逃跑中被推至崖底丧命。
他死后无人收尸,倒是村子里的傻子找了一块破布给他埋在山里。
他这一生,是葬送希望的坟地。
没想到唯一给他纯粹善意的是村里人人厌弃的傻子。
或许是被欺骗的恨意太强烈,禾边重生了。
他当即钻进了傻子那破败的茅草屋。
可他没想到,从此日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本只想一日三餐吃饱穿暖,却没想到傻子会读书还会宠人,让他一直随心所欲做到了首辅夫郎。
不过也不是没有烦恼。
每天被相公的精神体猎豹舔醒。
一凶它,还会摊肚皮嘤嘤叫。
唯唯诺诺可怜受,重生后肆无忌惮放肆作受*穿越哨兵攻(有一段痴傻时间,阴鸷忠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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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