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青的背上已经渗出了血迹,喜哥儿二伯怒气未消,还要再打,被谷临拦了下来,“爹,你是要打死小弟吗!”
“打死算了,我就当没这个儿子了!”喜哥儿二伯气到红了眼眶,握着棍子的手微微颤抖。
望着被气到仿佛老了十岁的二伯,喜哥儿对谷青升起了些怨怼,青哥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儿呢。
“村长,求求你不要打青哥了,都是我的错。”七哥儿泪流满面,跪在喜哥儿二伯面前祈求道。
谷青用痛到颤抖的手抓住七哥儿的手,气息微弱道:“七哥儿,别……别哭。”
谷青是村里唯一对他好的人了,一开始他是贪恋那份从未得到过的温暖,后来慢慢喜欢上了谷青,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青哥也对自己有意,当他听到青哥对自己表露心意的那一刻,心中激动到无以言表,十六年来的苦难似乎终结在了那一刻。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爹是这份感情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那座大山,但他舍不得对满眼都是自己的青哥说不,一直侥幸的觉得,万一呢,万一他和青哥可以在一起,幸福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没有万一,泪眼朦胧的望着门口正在耍无赖的爹,想到哭着被卖掉的四哥,七哥儿悲从中来,撒开和谷青牵着的手,站起身来,望着王老五道:“是不是我死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众人心中一震,就见七哥儿冲着门框而来,轻声对谷青道:“青哥,对不起。”
喜哥儿见势不好,急忙伸手想要把七哥儿拦下来,却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拽住他的衣袖,布满补丁的衣袖刺啦一声断开,门柱染上了鲜血。
谷青双眼通红,不顾背后的伤痛,爬过去抱起倒在地上的七哥儿,双手颤抖着抚摸着七哥儿的脸庞,轻声道:“七哥儿,醒醒,别吓我,我还没带你去府城看看呢。”
这次事发,本是谷青约七哥儿出来,想问下他愿不愿意和他私奔一起去府城,他和大哥说好了的啊,七哥儿也答应了的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老五大声道:“就算死了你们也得给钱,要不然这事儿完不了。”
话音刚落,就被怒气冲冲的村民赶了出去,虎毒尚不食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当爹的人!
村里的村医刚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刚到喜哥儿二伯家门口,就被拉了进去,“谷大夫,您快看看,刚刚七哥儿撞门框上了,哎呦,好多血啊!”
谷大夫连忙走了进去,伸手把了下脉,松了口气,“谁有地锦草,加醋捣烂赶紧送来。”
地锦草是常见的止血的草药,基本家家户户都会备些以防万一,二伯母连忙进屋,拿了些地锦草出来,捣碎敷在了七哥儿额头上。
谷大夫见血止住了,道:“撞到脑袋最麻烦的是散瘀血,好在七哥儿撞门的时候被人拉了下,没有一命呜呼,但到底是伤到了脑袋,还是要看他醒来后怎么样,淤血是否会危及性命,等下和我去药庐拿些药,熬了先喝着。”
喜哥儿闻言有些歉疚,要是他再快些就好了,周宵握了握他的手,无声道:“和你没关系,别内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事情以七哥儿受伤落幕,但还没有结束,村里人见七哥儿被搬进谷青三妹的房间,没有热闹可看了,骂着王老五这丧良心的东西,慢慢散去了。
喜哥儿回到家,把事情和顾筠讲了一遍,现在顾筠在他心里无所不能,想着告诉小爹看他能不能想个办法出来。
顾筠望了眼周铭,“谷青和王七儿还真是我第一次遇到的两个恋爱脑。”
顾筠在没有遇到周铭前一直觉得,一个人一辈子可以喜欢上很多人,成亲要两情相悦没有问题,但也得父母同意才行,而且对方父母的品性肯定也得在考察范围内的,爱情能在生活的琐碎中支持多久呢,遇到周铭后,刚在一起时他的想法也没有变过,但是现在要是有人要他和周铭分开,不管是谁,那肯定是不行的,可这也是因为周铭经过重重考验后,成为了他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他也是一直这么教导周宵的。
“啥是恋爱脑?”周铭问道。
“就是两人的感情最大,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可以为他生,可以为他死,可以为他哐哐砸大墙。”
“那我也是恋爱脑,这些我都可以为你做。”周铭回道。
顾筠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嗔了他一眼,真是啥话都往外说,“恋爱脑能有个好结果自然是最好的。”
喜哥儿有些不开心,说正事儿呢,怎么还打情骂俏起来了。
周宵轻咳了下,开口道:“小爹,你有办法帮下堂哥吗?我之前是想用银子买断七哥儿和王老五的关系,但是,今天见那王老五一副赖上二伯家的样子,怕是不好弄。”
“买断是可以的,但是同在一个村子里,以后难免会遇到,王老五纠缠七哥儿的话,确实很难避免。”
喜哥儿听到这儿,顿时有些不是滋味,王老五这狗皮膏药还真是粘上二伯家拔不下来了吗?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在契书上写清若以后还纠缠不清,就会发生王老五最害怕的事情,想来他也是不敢的了。”顾筠补充道。
老赖王老五最害怕的事情?会是什么啊?喜哥儿有些想不出来。
周宵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在村子里怕被纠缠,那就逐出村子好了,谷家村周边的村子村长和岳父关系还不错,想让他没法在青水镇的村子里生活还是简单的。”
“这也是个办法,明天去和爹爹二伯他们说一下。”喜哥儿觉得有了那么点儿曙光。
喜哥儿一大早就和周宵去了二伯家,把想法和二伯讲了下,二伯和二伯母深深地叹了口气,二伯母红着眼眶道:“昨晚七哥儿醒了,但是眼睛看不见了,我真是不想青儿娶个瞎子啊,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喜哥儿望了眼周宵,怎么会瞎了呢!
二伯无奈道:“随他去吧,谷大夫也说了,可能是脑子里的淤血影响的,罢了,就这样吧,不过我们家也最多只能出二十两银子。”
二伯起身,“走吧,去找你爹立契书。”
王老五来到村长家,听说七哥儿眼瞎了,立刻闹了起来,“二十两不行,现在加上医药费没有五十两这事儿不算完!”
村长瞪了他一眼,“二十两不行,你就把你家哥儿领回去,说实话我们也不怕你告到公堂,村里人你看谁会帮你作证,我想县老爷也不会只听你一人之言!”
王老五奸滑的眼珠四处乱转,权衡利弊,七哥儿瞎了,想必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了,“行吧,真是便宜你们了。”
“这是契约,从此以后,七哥儿和你再无关系,若以后纠缠七哥儿,就把你们一家子赶出谷家村!凭我和周边村子村长的关系,想来你是在青水镇落不了脚了的!”
“不行!”王老五不愿意,他还指望着从谷青那里掏钱呢,签了不就以后啥都没了,这亏本买卖,他可不做。
“不行?那就把你家哥儿带走吧,说实话,我还不想我家青儿娶个瞎子呢!”二伯母愤怒道。
王老五舔着脸冲二伯母笑道:“亲家母,你看你说的,以后都是一家人,这七哥儿是我王老五的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是,这血缘关系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谁是你亲家母,你就说你签不签吧,不签就赶紧领着你家哥儿滚出去我家!”
王老五磨破了嘴皮子,见事情无法转圜,怒气冲冲的在契书上摁了手印,村长望着王老五离开的背影,淡声道:“契书一共三份,等下我就去衙门备案,别想着钻空子!”
王老五身形一顿,头也不回的走了,两个哥儿五十两,也不算亏,他还有个六哥儿呢,定能卖个比这俩赔钱货更高的价儿。
事情尘埃落定,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松了口气,二伯道:“辛苦你俩了,午饭在家吃,让你二伯母给你们做点儿好吃的。”
“不用了,二伯,我俩也没帮上啥忙,小爹在家做好饭了,今天就不去你家打扰了。”喜哥儿推拒道。
喜哥儿二伯也觉得回去还有一堆事儿处理,就没有强求,“那改天吧,让你二伯母做桌子好菜,咱爷俩儿也喝点儿。”最后一句是冲着周宵说的。
周宵点了点头,和村长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和喜哥儿回家去了。
顾筠听到事情解决了,也放下了心,“中午做了笋干炖猪脚,鲤鱼炖豆腐,给你俩留了,在锅里温着呢。”
喜哥儿开心道:“谢谢小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哥儿和周宵小院的厨房就荒废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顾筠这边吃的饭,哎,谁让小爹的手艺太好了呢。
七哥儿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却看不到了,整个人崩溃大哭,在谷青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了下了,“真的还能看到吗?”
“肯定可以的,谷大夫说了,脑袋里的淤血散了就能看到了。”
七哥儿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二伯母在门外训斥道:“哭什么哭,害得青儿挨了顿打,现在后背还没好,还花了二十两银子,娶个镇上的哥儿也是行的了,赶紧给我养好身体,起来干活儿还债!”
谷青无奈道:“娘,别说了。”
对七哥儿轻声安慰道:“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和她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门外二伯母轻哼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