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日常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饭后，老太太撑着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先回了屋去。

刘琼娘轻轻推了推方顺孝的手，“去看看阿娘吧，她最疼你了。”

方顺孝点了点头，帮着把碗筷收到灶屋去，随后便敲响了老太太的房门。

从前刘琼娘哪里能想能有今天这一日，方家的地大半都已经归置她名下了，充作了她的嫁妆，也就是说，只要她愿意，就是卖了换成银子攥在自己手里，老太太也是不能过问的。

他们村十里八乡，就没再听过有汉子这样干过，太过震惊，刘琼娘脸上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她不是没有纠结到底要不要接受，因为这对老太太来说一定是重重的打击。

自己费心给小儿子筹谋的最终便宜了儿媳，就是那些已经分家单过的这些地契田契也都是归在家里汉子身上的，哪里有这样的事儿呢？

深思熟虑之后，刘琼娘还是心安理得的收下了，从她嫁到方家来开始，就帮着操持家中琐事，那时候二姐嫁去了城里，家里嫂子去的也早，里里外外什么活儿她都得干。

老太太惯会做两面派，她家汉子在的时候便笑脸盈盈的时常还让她多歇会儿，一旦都去地里忙活了，老太太便是淡淡的，在她生下雨哥儿之前，几乎没什么好脸色，也不常对她笑，甚至于在怀杏哥儿的时候，明知道孕期进补过多会让孩子长得大不好生，却依旧还是这么做了。

去年她开始做绣品卖去镇上布庄，带动着家里的二姐侄媳妇一起干活，让她们也赚了不少体己钱，她对这个家早久已经仁至义尽，她不爱诉苦，嫁到人家里去，多多少少肯定是会受委屈的。

她的付出还有默默忍受的一切都被人重视了起来，所以，那些地契都是她在这个家里的底气。

刘琼娘鼻子有些酸酸的，她站在灶台前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从今以后，她也要为自己而活才是。

屋内，老太太垂着头也在抹泪，这么大的事儿，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见方顺孝跟着进来，她转过头去一句话也不说。

方顺孝心中也不好受，他过去坐在老太太身边，抬手想帮她擦擦眼泪。

“出去！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方顺孝又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的帮老太太顺气，好几个来回下来，方顺孝看着阿娘年迈佝偻着背的身影，莫名觉得苦涩。

“阿娘，您别生我的气。”

老太太自觉理亏，是，她是不喜欢刘琼娘，从前也做过错事，可是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不都是为了这个小儿子好吗？怎么反过头来成了她的不是了！

“没有谁做啥是应该的，阿娘啊，人心换人心，我欠琼娘的太多了，这辈子怕是都还不完的。”

“胡说！什么欠不欠的，家里日子不都是靠你撑起来的，你看看谁家好端端的不是汉子当家？”

这么说着，老太太又掉了两滴浊泪。

方顺孝听她这么说，却是笑了，“谁说没有？”

老太太抬头不解，这倒是奇了，难不成是村里有啥事儿是她不知道的。

“阿爹死后，咱们这个家不就是您撑起来的吗？”

方顺孝语气平静，对上老太太的眼，又继续说道：“阿娘是女子，却为咱们撑起了一片天来，护着咱们长大，也不比汉子差不是？阿娘，我爱重琼娘，我能给的都该给她才是。”

这些东西都是次要的，方顺孝是想让老太太知道自己的态度，都这么些年了，他不能再继续糊涂下去，让琼娘寒了心。

老太太愣在了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半晌也只是推开了方顺孝搭在她背上的手。

该说的话方顺孝都说了，他知道阿娘最疼他，他也有些自私的想，希望阿娘能看在他的面子上能真正待琼娘好，他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方顺孝深深吐出一口气来，他早该这么做的，方秀娟和方顺福都站在院里等他出来。

“阿娘没事吧？我瞧着她晚上都没吃两口呢。”

方秀娟有些担心的问道。

一旁的方顺福也说：“就是啊，小弟，你咋不等阿娘吃完了饭再说，你说说这……这么突然，阿娘这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方顺孝摇了摇头，“早晚也得让娘知道。”

方秀娟也没再说话，将饭菜给热了热端着准备再去哄老太太吃些。

院子里面只剩下两兄弟，方顺福心中格外复杂，他不是没有想法，当初他被小莉撺掇着要做生意，地就全划给了这个弟弟，没想到这个弟弟比他胆子还大，居然全部给了他媳妇。

这往后家里岂不是要靠弟媳妇吃饭了，方顺福张了张嘴想说点啥。

“算了，你心中有数就行了，咱俩喝一杯？”

方顺孝直到半夜才回屋去，院子蚊虫不少，给他身上叮了不少的包，刘琼娘只得一边帮他擦药水一边给他解衣裳，还得听着他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的醉话来，将旁边的杏哥儿都险些吵醒了。

“琼……琼娘……我对不起你啊……”

刘琼娘嗯了一声，也没在意他到底在说啥，又去打了盆热水来给炕上的醉汉擦手擦脚，这一天天的，真是。

才出去这么一会儿，没想到等她回来一看没给气笑了，杏哥儿被吵得不行，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翻身起来爬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声音源头上，将其堵住，闹人的声音没了，杏哥儿这才终于又安然睡下。

翌日一早，方顺孝再次睁眼已经是大中午了，今个天气倒是凉爽了许多，他翻了个身起来，家里人都在各忙各的，老太太依旧没有出屋子。

灶屋还热着饭，方顺孝吃过以后轻轻敲响了老太太的房门。

“阿娘，我去地里了，今个不热，您等会也出来晒晒太阳吧。”

里面没有回应，方顺孝也只能暂时先离开。

雨哥儿本来在后院继续做衣裳，只不过家里人今个都只埋着头干活也不说话，这气氛有些沉重。

他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心里实在是为阿娘高兴，有句话叫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手心的肉就是比手背厚，方雨自然也是更向着阿娘的。

两者之间硬要做选择的话，他不会有半分犹豫。

许知礼见他兴致不高，便提议他们出门转悠转悠，好容易没那么热了，整日待在家里也有些闷。

“每天早上我和安哥下山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好多果子都熟透了，山里好多鸟儿都啄着吃了，肯定很甜，咱也去捡两个吧！”

雨哥儿生辰的时候就有人送果子，许知礼也尝了一个，这会儿正想那个味了。

正好再叫上村里的一些孩子，热热闹闹的才好呢。

方秀娟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篮子，许安却把篮子换成了背篓，再把他们俩的篮子放到自己的背篓里面，方秀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这孩子真是一有机会就帮着干活，也太懂事了些。

“早些回来啊，可不兴往深了去，这时候草里的蛇最多了，得小心些。”

刘琼娘有些不放心，转头又一人给拿了一根棍子在身上。

方雨挨着去了几家招呼两声，几乎全村的的小孩全都跟了出来，浩浩荡荡好大一群，路过自家田边还跑过去向地里的大人讨一口水来喝，真是调皮的很。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进了山以后倒是全都听话得很，全都没有乱跑，虽然是他们玩闹惯了的地方，却也时刻记得大人们的嘱托，万一有哪不听话的，下回肯定不会带他一起玩了，回去了还得挨上一顿打。

就在山脚边缘这块儿，大家找了个好地方，这儿不是人们时常上山走的那条路，人少，果子也结的多，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小丫头和双儿，他们不会再往里走。

许安和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孩子将周围的草地都看了一圈，免得等会钻出什么东西来伤着大家。

有手脚灵活的就爬到树上去摘了果子只在身上擦擦就往嘴里塞，自己吃着也不忘给下面的孩子们分，两三颗树上结的果子足够他们吃上好一段日子了，都是吃饱了饭出来玩的，也就是解解馋，更小些的孩子拿一个果子两三个人分着吃，也不浪费。

雨哥儿和他们坐在一起，一群人说说笑笑的，没想到却突然被一声女人的叫喊声吓了一跳。

许安立马把棍子拿起来把孩子们护在身后，这座山是小河村的地盘，不然大人们也不会放心让他们自己出来。

这声音听着凄凄惨惨的，还有一汉子故意压低的叫骂声，随后女人的叫喊便成了呜咽。

佝偻着背的老头把布条塞进那女人的嘴里，扯着她的头发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小心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人出来，这心虚的模样，显然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娃娃们经不得吓，大的还好，有些小的害怕得躲在了最后面，才被咬了两口的果子也滚了一地。

两方人一对眼，全都愣住了。

老头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女人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你们是哪家的娃娃？不在家待着这是干啥？还不快走！”

老头本来有些害怕，不过看这是一群小娃娃，随即又变了一张脸，耷拉着眼皮恶狠狠得看着孩子们，企图将他们给吓走。

他这样子还真让几个娃娃小声哭了起来，老头见状更是得意，方雨皱着眉头，拿起他娘给他准备的打蛇棍，往前一步。

“这是我们村子的地方，你不是我们村的人，你想干什么？你再往前一步，我们立马叫人了。”

几个稍大些的也立马站到方雨身边来，这可是在他们村子呢，这个臭老头年纪这么大了，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又有什么好怕的。

老头有些急了，本来是想着悄悄从这个村子走然后就能立马到家了，没想到却被这群小娃娃给发现了。

“行行行！我走我走，真是一帮小兔崽子，我呸！真当我怕你们啊。”

老头骂骂咧咧的扯着女人就要掉头，方雨还有几个孩子都有些不忍心，许知礼扯了扯许安的衣袖想说些什么，可是那是人家的家事吧？

他们也管不了啊！

正是这个时候，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一头撞在老头的肚子上，让他摔了个大跟头，自己则是拼了命往孩子们那边跑去，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电光火石之间，许安闪身让女人经过，自己则继续站在原地。

许是体力不□□女人跑了没两步就往地上一栽，她的手被反绑住，脸被地上的石头磨出了血痕，头发和衣裳都是散乱的，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山下的小河村。

老头缓过劲来，立马就要追过来，眼看着离那女人越来越近，许安一棍子将老头拦在外面。

“这儿是我们小河村的地盘，你不许进来，雨哥儿，你带着大家先下山去，叫几个大人过来。”

“哎哎哎！你这死小娃！我不去你们村子，那是我媳妇，她脑子不正常，我要把她带回去，等会她会伤人的。”

许安才懒得理他，这老头怕的不是他们几个娃娃，而是村子里的大人，许安很是知道这一点，他料定老头不敢怎么样，只留了几个力气大的和他一起留下，催着方雨一行人先下去，免得他狗急跳墙。

老头眼睛死死盯着许安，看着那些娃娃们绕过女人下山，不像是要管闲事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深呼吸两下重新扬起个笑脸来。

“我这媳妇脑子有病，时常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乱打人，我怕她把人给伤了，这才绑起来的，唉，你们还小不懂这些，我把她带走就好了，不会进你们村的。”

女人趴在地上喘气，她太累了，身上的伤数不胜数，几天几夜没有进食，只喝了点水，刚才那一撞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看着身前站着的几个身影，心中不免酸楚，又升起一丝希望来。

出门在外，一定切记保护好自己，任何人的话都不要轻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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