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情愿的嗯了一声,姜婉白道:“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陈氏却一眼看见了姜婉白脖子上的掐痕,不过她向来精明,眼睛一转,就将视线移开了,她今天可是有事才来的。
一抬左手,她从胳膊下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姜婉白,“今天小姑、妹夫从城里回来看老爷子,带了很多东西来,这绸缎,说是给你的。”
说着,她打开了那个布包,露出里面一尺淡青色,一尺月白色的绸缎来,那绸缎丝滑柔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姜婉白有些狐疑。陈氏所说的小姑、妹夫就是三叔祖的女儿田莲跟女婿王保,那个王保据说在京城什么侯府当差,所以手里经常会有主人赏的好东西。
王保跟田莲感情不错,所以他们每次来看三叔祖都是大包小包的,可是,他们跟姜婉白是平辈,往日里可根本没给姜婉白带过东西,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他们不但带了东西,还带的是绸缎这种奢侈东西。
陈氏将绸缎塞到姜婉白手里,这才感叹道:“中午你让承玉送来的那两碗菜真好吃,就连妹夫都称赞呢。
他还说,那白玉甲鱼汤倒还好,可是那醉虾,他在侯府里都没见过这么别致的菜。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做,要是好做,他也想学学,回去也好能经常吃到。”
陈氏一说这话,姜婉白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情这是来学菜的。
“一点也不麻烦,我告诉你,你回去告诉妹夫,让他照着做就行了。”姜婉白心安理得收下了绸缎,将醉虾跟白玉甲鱼汤的做法一一告诉了陈氏,并在需要注意的地方详细的强调了一下,并没有一点藏私。
这件事本就是双赢的事,如果因为一点小细节出了什么差错,反而不美。
说完,她对陈氏道:“说起来,那些虾还是用你们家的网才抓来的,我正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正好,我这里还有一点承宝抓回来的虾,你拿回家,按照我说的方法做,肯定比我做的好吃。”
王保在家里等着,如今得了做菜的方法,要是能试一下,自然再好不过,所以陈氏立刻笑逐颜开,“那网平时放在家里也没人用,哪里当的什么谢,老嫂子太客气了。”
姜婉白笑而不语,将中午吃剩下的虾都装在鱼篓里,塞给了陈氏。陈氏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急匆匆的回去了。
姜婉白用手抚摸了一下那绸缎,心里有些犹豫这绸缎该如何处理。
要是留下做衣服的话,大概能做一套衣服,可是乡下人穿这么好的衣服,尤其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情况下,人家只会笑话你猪鼻子插大葱,装像。
要是拿去当的话,倒是能换一些钱,不过人家送你的东西,你却拿去换钱,要是被人知道了,也是好说不好听。
该怎么处理,这是一个问题。其实一般庄户人家得到这么好的东西,一把都会放到柜子底下藏起来,也就是俗称的压箱子底的好东西,可是姜婉白却不这么想。
好东西就要发挥它的价值,不然,这就是一种浪费。
“娘,六婶来过了?”张氏跟王氏并一个小姑娘站在东厢房门口道。
那个小姑娘正是张氏的女儿,田承玉的姐姐田柳儿,今年13岁,长的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如同扶风的细柳一般纤细青春。
她们三个手里还拿着绣布跟针线,显然在绣东西,听见外面的动静,这才赶了出来。
姜婉白看着田柳儿那姣好的容颜跟身段,心里满是郁闷,就算是穿越,也该让她穿越到这样的身体上才好,穿成老太太算是怎么回事!
“娘?!”张氏见姜婉白只盯着田柳儿不说话,还以为田柳儿怎么惹到了她,声音不由得有些忐忑。
姜婉白这才回过神来,问了句看起来十分不相干的话,“你们平时绣花都用什么料子?”
张氏将手中那绣了一半的手绢展示给姜婉白看,“就用这种青江布,有时候如果绣庄有活计,也会给我们一些好布料。”
姜婉白伸手接过那手绢,只见白底上,一只登枝的喜鹊已经被绣了大半,喜鹊抬头而叫,那模样生动至极,这张氏果然心灵手巧的很。
“绣的真好。”姜婉白由衷的赞叹道。想她当年,绣个十字绣都会绣错,跟人家一比,简直就跟臭狗屎差不多。
张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在家绣着玩的,却没想到,如今正派上了用场。”说完,她才发觉好似说错了话,赶紧又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以前只是绣着玩,现在却要用来谋生,要是有心人听了,自然会以为张氏嫌弃田家的生活苦,在抱怨,这让一向严于律己的张氏如何不惊。
姜婉白倒是真没想到那个,她只想到这张氏跟王氏也真不容易。想当初她们也是富裕人家的闺女,嫁到田家以为可以过好日子,却没想到田老爷子死后,田家的日子一落千丈,现在竟然沦落到卖绣品为生。
绣东西可辛苦的很,长年累月保持一个姿势,还要聚精会神,就算好好保养,熬几年也会把眼睛、身子熬坏,何况张氏这样的,晚上肯定能少点一点菜油是一点菜油,昏暗的环境中,眼睛坏的更快。
轻叹了一口气,姜婉白将手中的绸缎递给张氏,“刚才你六婶送给我的绸缎,我也用不上,你们把它绣成东西,也好换点钱。”
张氏一听,伸手摸了一下那绸缎,满脸的喜爱之色,同样是绣花,可是绣在青江布上跟绸缎上,那价格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她以前也不是没想过买绸缎来绣,可是每次跟姜老太太说,姜老太太就说没钱,现在姜婉白竟然给她这么一大块绸缎,这让她如何不喜。
“娘,我想绣一个屏风,这样也好多卖一些钱。”张氏有些激动。
“好,这绸缎交给你,就任你决定。”姜婉白道。
姜婉白如此信任张氏,张氏的眼圈差点红了。以前她在这个家连个正眼都得不到,有一文钱甚至一块饼子也要先给别人,如今姜婉白却将这么好的绸缎交给她,她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绣这么好的东西再用这种粗线可不行,过两天镇上有集市,我正好把绣好的东西卖了,换一些好的彩线。对了,还要问问绣庄的老板现在流行什么图样,还要……”张氏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集市?”姜婉白道。
张氏被打断,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抿抿唇,她又恢复了平时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是。”
“到时我也去。”
“啊?!好。”张氏虽然觉的有些惊讶,姜老太太以前几年都不出门一次,这次怎么要去集市,但她向来不该问的事绝不问,不该管的事情决不管,所以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
姜婉白则想着她的心事,到时候虾酱应该已经好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
就这这时,一直沉默的田柳儿突然道:“奶,这绸缎能不能给我一块,我也想绣一个屏风。”
“柳儿,别胡闹。”张氏回身叱责田柳儿。
田柳儿直直的望着张氏,“娘,我可以的。你不是也说我绣的比你还好吗?”
“那只是绣手绢,你根本没绣过屏风这么大的物件,到时候绣不好,岂不白白糟蹋了这绸缎?”
田柳儿的眼圈有点红,但还是倔强的道:“我可以的。我要绣屏风,绣了屏风就能卖好多钱,就不用把我或者弟弟卖人了。”说到后来,她几乎哽咽出声。
昨天,她听到了,五叔要把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她吓的几乎瘫倒在地。她以前一起玩的一个村里的姐姐就是嫁给了一个老男人,每次那个姐姐回来都抱着她哭,直到有一次,那个姐姐再也没能回来。
她不想,她很怕跟那个姐姐一样,所以她要赚钱。
张氏昨天并不知道田老五要将她女儿嫁人的事,还以为她只是为田承玉担心,所以道:“你奶不是说了,不会卖你弟弟。”
“奶!”田柳儿喊了姜婉白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是用她那双乌润润的眼祈求的看着姜婉白。
姜婉白是知道昨天那件事的,知道这孩子肯定是怕了,有心想答应田柳儿,可是就像张氏说的,她不知道田柳儿的的绣法怎么样,也怕她绣不好,糟蹋了一块绸缎是小,对田柳儿造成的伤害才是大的。
她肯定会又后悔,又害怕,就算她跟张氏不责备她,她自己也不会好过。这种年纪的孩子,弄不好还可能弄出个心理阴影什么的,而这个年代可没有心理治疗师,那她心里的创伤很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况且,她刚答应了将这两块绸缎交给张氏处理,现在又反悔,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