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柳清舒跟赵家商队准时出发,长途跋涉将近一旬,终于到江南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十月的江南的水乡,轻纱似的薄雾笼罩着错落有致的青瓦白墙,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修整一晚后,第二日简单吃过早饭后,柳清舒便去了张四姐夫家的店。
店铺坐落在一条宽敞而热闹非凡的长街上,一抬头便能看见,门楣上挂着一块精致的木匾,上面写着“陈记珍玩坊”五个大字。
张四姐早已等候多时,她身着一袭淡雅色襦裙,发髻上简单地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眉眼间透着温婉与聪慧。见柳清舒踏入门槛,她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你就是清舒吧,你可算来了!这一路可还顺利?”说着,引着柳清舒往店铺里走。
柳清舒微笑着点头,“一切安好,多谢四姐关心。”她边跟着张四姐往店内走,目光边环视着店内,只见店内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式各样或精巧或新奇的西洋货。柳清舒的目光在一件件珍玩上流转,最终停留在一只造型奇特的玻璃瓶上,那玻璃瓶仿佛拥有魔力,瞬间吸引住了她的全部注意。
那小小的瓶子,瓶身晶莹剔透,瓶内却构造了一个微缩的海底仙境,造型别致的珊瑚礁形态各异,有的如鹿角般蜿蜒曲折,有的则像盛开的花朵,色彩斑斓,红的如火,蓝的似海,绿的像翡翠,交织出一幅绚丽的海底画卷。在这绚烂的珊瑚丛中,一群色彩绚丽的海鱼在珊瑚礁中自由穿梭。更令人惊叹的是,这微缩的海底仙境中还巧妙地融入了水流设计,轻轻摇晃瓶子,就能看到水波轻轻荡漾,带动着珊瑚微微摇曳,鱼群也随之翩翩起舞,仿佛能听到它们在水中轻盈穿梭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海浪轻轻拍打珊瑚礁的声音。
“这是个叫游梦仙瓶,”张四姐见柳清舒对这玻璃瓶如此着迷,轻声介绍道,“瓶中每一片珊瑚礁,每一条鱼儿都是精心雕琢,在巧妙的封存于这小小的瓶内世界,每一只都耗时数月精心打造而成,让观赏者得以窥见那浩瀚海洋的神秘与浪漫。”
柳清舒听得入了迷,目光半点离不开那玻璃瓶中的奇妙景象,“真是巧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她由衷地赞叹道。
张四姐微微一笑,继续引领柳清舒深入店铺,介绍起其他几件同样引人注目的西洋珍品。有能随光线变化色彩的万花筒,每一转动都绽放出不同的绚烂图景;还有那用特殊材质制成的望远镜,能将远处的风景拉近至眼前......
柳清舒听得入神,不时点头称赞,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感慨,此行实在太值了,不枉她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而来。
“四姐,我这次来,其实是想与你商量一事。”柳清舒突然话锋一转,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张四姐闻言点点头,在这之前,她已经收到了七妹琴瑶的信,信中,七妹粗略的跟她讲了一些货品方面的需求,但具体货品订单,还需要跟柳清舒详谈。
“清舒,琴瑶都跟我讲了,接到信后,我便让我夫君着手去办了,除了你信中说道的琉璃盏,西洋镜,我还特意寻了更多既富适用又能彰显品味的货品,包你满意。”
说着,她打开一个精致的木柜,从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缀满玉石的木匣子。张姐轻轻掀开匣盖,而后递到柳清舒面前,“清舒,你看,这个叫螺子黛,从波斯来的,宫里娘娘们都很爱用。”说着,她轻轻拈起一只,对着镜子细致的描摹起来。
“前朝这螺子黛可是波斯的贡品,那会儿也就宫里的娘娘们才用得上。如今,咱们大虞开了海禁,商贸繁荣,这精贵的东西,才能渐渐流入咱们平民百姓之家,不过,因着螺子黛得来实在不易,所以,价格极其昂贵。”她将那巴掌大的木匣子放入柳清舒手中,“就这么一小盒,就要十金呢。”
柳清舒双手捧着木匣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叹,这巴掌大的小木匣中,统共也就六只螺子黛,竟就要卖到十金。价格虽贵,但却非常契合他们店铺客户群的需求。前朝贡品,如今宫里娘娘们也喜欢的东西,相信达官贵人,富贵豪商家的夫人小姐们定会喜欢。
柳清舒轻轻摩挲着木匣上细腻的雕花,心中盘算着这桩生意的无限可能。
“若能将螺子黛引入,定能吸引众多贵客。”
张姐闻言,亦是笑得眉眼弯弯,她轻轻拍了拍柳清舒的手背:“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柳清舒点头赞同,眼中闪烁着商人的敏锐与对美的欣赏:“不错,螺子黛得来不易,能拥有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她在心里暗暗谋划了一番,定要将这从波斯远道而来的珍宝,以最好的方式呈现给顾客,让每一位客人都以拥有它为荣。
第二日,张四姐又带着柳清舒去了港口的交易市场,那里舶来品琳琅满目,各国商贾云集,热闹非凡。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与各式香料、货物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独特的市井风情画。
柳清舒与张四姐穿梭于人群之中,她们的目光锐利,如同猎鹰寻找着最珍贵的猎物。张四姐长袖善舞,很快就与一位蓄着浓密的胡须的商人搭上了话,商人眼神深邃,见二人气质非凡,热情地邀请她们至一旁详谈。
“尊贵的夫人,您看这香膏,可是我们波斯最好的香师,用当季最最馥郁馨香的鲜花,精心调制而成,只消抹一点点,香味便能经日不散。”
商人边说边打开一只镶嵌着宝石的木盒,一抹晶莹如玉的膏体映入眼前,柳清舒轻轻嗅了嗅,那香气既非她平日所闻的浓郁脂粉气,亦非山间野花的清新,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穿透心灵的温柔馥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转头望向张四姐,只见后者正以赞许的目光审视着那香膏,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张姐干脆利落的跟商人谈价格,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她们最终以合理的价格购得了这批香膏,并且还额外得到了一些特色的香料和织物作为赠品。
而后几日,两人每日都来港口市场,继续发掘想要的商品,她们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而驻足于某个摊位前,细细品鉴,时而与摊主讨价还价,乐此不疲。几天下来,收获颇丰。
柳清舒此次来江南,总共停留了五日,等她跟着赵家商队返程回到的绥阳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初了,寒风呼啸,落叶纷飞,柳清舒和张琴瑶的铺子“绮梦轩”,终于正在一个初雪的冬日终于开张了。
绮梦轩商品琳琅满目,每一件都经过她们精心挑选与布置。琉璃盏晶莹剔透,在烛火的招摇下摇曳生辉,试用的香膏散发着迷人的芬芳,各种特色商品,令人目不暇接,她们还特意设置了一个品茶区,让顾客在挑选商品的间隙,还能小憩片刻。
绮梦轩开业之初,因其琳琅满目的特色商品,吸引了无数客人慕名而来,尤其是螺子黛,不出柳清舒所料,更是被夫人小姐们竞相争购。
绮梦轩口碑逐渐积累,名声不胫而走,无数贵妇人们纷纷慕名而来。
春去秋又来,四季不断更迭,转眼间,绮梦轩已历三个春秋。
八月乡试,苦读三年,傅琛早已跃跃欲试。不止傅琛,韩城、赵文远,以及隔年才考上秀才的林逸今年都要要下场。
十五中秋,赵家府邸张灯结彩,傅琛受邀前往赵家参加宴席。酒过三巡,赵文远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于桂花树下缓缓踱步,“傅兄,可曾备好行囊?”他身着一袭青衫,长身玉立,英姿勃发,语气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傅琛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早已打点妥当!”
早几日,柳清舒就替他打点好了行囊,换洗衣物,干粮肉干儿等等东西,都备得足足的,足足装了两大箱。银钱更是备了三百两,生怕他不够花销。想起他家娘子忙忙碌碌准备一切的样子,他不由的勾起了嘴角。
赵文远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三日后,我家有支商队要出发,正好是往府城方向,我爹的意思,是让我跟着商队走。傅兄,你这边若准备妥当,也跟着商队一起走吧,省心,路上也有照应。”
“昨日,我遇上韩兄跟他说了,他也说跟我一起走,傅兄,你的意思呢?”
傅琛当然求之不得,“之前就说好了一起走,我自然是跟着你们一起了,只是......”傅琛停顿片刻,犹豫片刻后继续说道,“我从前的同窗林逸,不知道赵兄还记不记得?”
“他今年也要下场,之前说好了,到时一起去出发去府城,”他正斟酌着怎么讲比较好,就听赵文远爽朗的笑着说道,“傅兄,你问问林兄,若方便的话,跟咱们一起走就是了。”
“二十六号秋闱,三日后就走,是早了些,但早些过去,也好早早适应。”
傅琛闻言,心落了地,面上浮现出一抹感激之色,“那就多谢赵兄了,林兄那边,我定会转达赵兄的美意,想必他也会欣然应允。毕竟,有赵家商队护航,一路上也能少了许多波折。”
三日后,晨光初破晓,天边泛起鱼肚白,赵府门前已是一片热闹景象。
商队的马车一辆辆整装待发,车夫们忙碌地检查着车辕与货物,马匹不时打着响鼻,喷出温热的气息,在清晨的空气中凝结成一道道白雾。
赵文远身着劲装,腰悬长剑,英姿飒爽,正指挥着下人将最后几箱货物搬上车。
傅琛与林逸并肩而立,二人皆是书生装扮,却因即将踏上科举之路而显得格外精神抖擞。林逸面含笑意,眼中闪烁着对未知旅程的期待,“多亏傅兄,不然我也没机会搭上赵家商队的便车。”
林逸没出过远门儿,这次去府城参加秋闱,他心里颇为没底,便早早找了傅琛同行,想着路上能有个照应。没想到,傅琛竟能说服赵家商队带他一程。赵家商队走南闯北,远行经验颇丰,有他们护送前往府城,这一路能省了很多麻烦呢。
傅琛笑笑,“林兄不必言谢,赵兄仗义,我才能跟着沾光。”
此时,赵文远带着韩城走了过来,笑道:“二位兄台,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启程了。”
两人点点头,随即上了马车。
随着一声令下,商队出发,车轮滚动缓缓启动,缓缓踏上了前往府城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