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后,傅琛差不多该去官学报到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才满月不久,小团子抱在怀中的分量,比刚出生的时候明显重了很多,傅琛一有空,就把女儿抱在怀中,想到很快就要去官学报到,心中不禁生出万般的不舍,随着入学时间的临近,这种不舍的情绪就更加的浓烈。
“舒娘,带着春雨跟我一起去绥阳,好不好?”傅琛现在是一步也离不开家,他不敢想象,以后只有农忙假和年假才能归家的情形,这一次离家,下次得七月农忙假之后才能回家了,到时候,春雨都快半岁了,她还记得爹爹吗?
柳清舒仔细考虑了很久,“夫君,还是不要了。”
“为何?”
“去了绥阳,家里的生意怎么办?”自从开始给狄公子的酒楼送货后,家里每月收入颇丰,现在已经有小二百两的存银了,在清河村,他们家算的上富庶,这也是因为住在村子里,粮食每季租户会准时送上门,后院儿的菜园子里菜根本吃不完,家里养了鸡,鸡蛋每天卯着劲儿吃也还有得剩,实在吃不完还能拿到镇上卖。家里花销少,自然能存下来银钱,可是他们一家若搬去了绥阳,住的院子都要花钱租,而且家里现在的生意肯定是没法做了。
那不就只能坐吃山空吗?
“夫君,我知道你舍不得家里,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你现在刚考上秀才,以后还要继续读书继续科考,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上次傅琛去绥阳考秀才,傅琛已经很节省了,也花了快五两,绥阳才多远一点啊,去绥阳也就半日的路程,日后,去府城,去京城科考,那只会花更多的钱,两百两银子能花多久呢,家里的生意万万不能断。
“咱家里现在一月能赚十来两呢,我舍不得。”
“你就只想着家里的生意,一点都不怕我去了绥阳,跟着人学坏了?”傅琛思索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适合的理由,说服柳清舒跟着他去绥阳,他知道家里的生意柳清舒舍不得,农户人家赚钱不容易,收成好的年头,一年能有个十来两银子的结余已经是顶天了,现在家里一月就能赚十多两,她哪里舍得说不要就不要。
柳清舒噗嗤一声笑了,“夫君,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这么相信我?”听柳清舒这么说,傅琛心里揪了一下。他自认不算什么好人,前世的他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去了绥阳后,很快就学上了那些公子哥儿的做派,附庸风雅,出入各种聚会酒局,时不时还去青楼春风一度。前世,柳清舒只靠着卖豆腐赚一点辛苦钱,然后全都给了他,却被他那样糟蹋了。柳清舒说相信他,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若不是重生,改过自新,他定会辜负柳清舒的信任。
柳清舒轻轻点点头,“嗯,我们夫妻一体,我自然相信你。”她温柔而坚定的继续说道,“夫君,你安心去县学吧,我会好好受好我们的家,等你回来。”
傅琛叹了一口气,算了,不去就不去吧,他白天在学堂,家里就只有他们娘俩,有点什么事,都没个人照应,在家里也好,有岳母还有四邻照应,他也能放心。
“舒娘,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定不负期望,早日考取功名。”到时候,就能将妻女接到身边,一家团聚了。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女儿柔软白嫩的脸颊,笑道,“春雨,来给爹爹笑一个。”
小春雨仿佛听懂了她爹的话,真的咧开小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那笑容纯净而美好,瞬间融化了傅琛的心。
“舒娘,你看,春雨真的笑了。”傅琛忍不住又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傅琛越看越欢喜,从柳清舒怀中抱走小春雨,“我们春雨好乖,让爹抱抱,”他抱着小春雨轻轻掂了掂,小春雨又明显重了几分,“咱们春雨又长重了呢,”他不舍的望着女儿,“我的小春雨啊,你要乖乖的,不然娘亲会很辛苦,等县学放农忙假,爹爹就立刻回家,”他笑笑,继续说道,“答应爹爹,不可以忘记爹爹,不然,爹爹会难过的。”
随着入学的日子越来越临近,傅琛开始忙碌了起来,他不仅要准备入学所需的书籍,还要打包行李,家中有娘子在,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不舍得离开家,不舍得离开妻女。
傅琛即将离家的前一天,柳清舒特意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柳家三父子也来给傅琛送行,他们说好了,明日让柳青松驾车护送傅琛去官学,安顿好了傅琛再回来。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吃过早饭,柳家父子帮着傅琛将行李搬上了马车,柳清舒抱着春雨守在一旁,襁褓中的小春雨似乎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分别,小手紧紧地抓着柳清舒的衣服,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傅琛的心瞬间被揪紧,他快步上前,从柳清舒怀中接过女儿,轻声哄道:“春雨不哭,爹爹只是去读书,过几个月放假了,爹爹就立刻回家,好不好?”他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小脸,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小春雨仿佛听懂了父亲的话,哭声渐渐止住,只是那双大眼睛里依旧噙满了泪水,委委屈屈地看着傅琛,那模样让人心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好了,春雨乖,爹爹要走了,你要听娘亲的话哦。”傅琛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将女儿还给了柳清舒,"舒娘,照顾好自己,等农忙假我就回家了。"
柳清舒接过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她看着傅琛,声音哽咽地说道:“夫君,你一路小心,我和春雨等你回来。”
傅琛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妻女一眼,然后转身坐到了车上。他刚坐上车,柳青松便扬起了鞭子,随后驴车缓缓驶离了小院。
驴车越走越远,直到站在院门口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傅琛才收回了目光,他心中有万般不舍,但他心里也清楚,只有考取功名,他们一家才能团聚,也才能妻女过上更好的生活。现在的离别只是暂时的,他相信,他们一家很快就能团聚了。
柳青松驾车慢,过了申时才远远看见绥阳城门,进了城,柳青松又放满了驾车速度,他不认得去官学的路,正打算下车去问,却被傅琛叫住了。
“青松,我知道去官学的路,我给你指路。”
柳青松赶紧坐好继续驾车,“姐夫,你怎么知道去官学的路?”
傅琛前世在官学读了五年的书,后边又当了近十年的绥阳县令,他还能不知道官学在哪里。不过,这当然不能跟柳青松讲,他笑笑,“讹,上次来的时候,趁着空档去了一趟。”
柳青松点点头,也是,傅琛上次来,心里大概就几分把握,肯定会趁着有空去看看很快要来读书的地方。驴车拐了几个弯,很快驶进一条僻静的道路,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柳青松扬起鞭子,“姐夫,路上空旷,我驾车快一点,你好早点去县学报到,你坐好咯。”
不多时,驴车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牌坊前。柳青松抬起头,不由的惊呼出声,“哇,好宏伟。”
傅琛也抬起了头,只见,牌坊上的牌匾写着‘麓山书院’四个大字,笔力遒劲,气势非凡,据说,这牌匾出自麓山书院第一任山长之手。
牌坊位于麓山入口,要去书院,还得往山上走。入口处,还有守门人把手,验明正身后,才能被允许过山门。傅琛赶紧拿出文牒和上次办理学籍的时候发的腰牌,一齐交由守门人检查确认。待守门人仔细核验后,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通行。
柳青松赶紧驾着驴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一座古色古香的学府便映入眼帘。麓山书院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红墙绿瓦,古木参天,显得格外庄重而宁静。傅琛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前世,他虽在这里度过了五年时光,但那时的心浮气躁,让他并未真正感受到书院的魅力。如今重来一次,他决心要珍惜这次机会,潜心向学,不负韶华。
“姐夫,这就是你要来读书的地方吗?看起来好厉害啊!”柳青松在一旁感叹道。
傅琛点点头,他虽在这里生活过五年,再身处其中,依旧有一种震撼感。
说话间,驴车已停在了一片开阔的空地前,这里是书院为学生准备的马车停放处。傅琛下车后,便开始整理行李,柳青松也过来帮忙。
“姐夫,我帮你把行李搬进去吧。”
两人一人搬了一部分行李,沿着记忆,来到了学院给他分配的宿舍。麓山书院的宿舍条件好,每个学生都有一间单独的宿舍,傅琛的宿舍位于东侧第二间,宿舍摆设虽简单,但该有的都有,窗明几净,视野也相当的开阔。傅琛很满意,很快将行李一一安置妥当。
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返程来不及了,原本,傅琛想的是安顿好后,送柳青松下山,去城里客栈住一晚,但去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得知宿舍允许学生送学的家人暂住一晚,因此,当晚,柳青松便住下了。
晚上,二人躺在一张床上。
“姐夫,你就安心在这里读书吧,家里有我和姐呢,不用担心。”这些时日,柳青松也看出来了,傅琛担心家里。
傅琛轻轻‘嗯’了一声,“我不在家,就劳烦你关照你姐姐和你外甥女了,”他们是一家人,傅琛便不跟他客气了,绥阳清河村虽只有半日的距离,但家里有什么事,他定是没办法及时得知的,有柳青松这个弟弟照顾柳清舒,他也能更加放心了。
柳青松笑笑,“姐夫,我晓得的,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