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马人生模拟器 第51章 托孤

北凉请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廉阳城，不论是官场还是百姓，皆是为这一消息惊异。

只因自从李泊晏继任夏阳侯、襄南军北上进犯夏阳，至今也不过近六年而已。

如今廉阳城中上到中枢官员，下到平民百姓，皆是沉浸在夏阳仅用六年一统九州的伟绩中振奋庆贺，丝毫不知他们的君主已然病入膏肓。

始兴宫的修缮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月末便能基本完工。

到时她便入主始兴宫称帝，一切也就结束了。

但尽管李淮水已经尽力保养身体，体魄值却依旧到了需要用功德值兑换加点，才能保证她这具身体继续苟延残喘的地步。

幸而夏阳一统九州后模拟器赠送了大量功德值，否则她恐怕还真撑不到始兴宫修缮完毕、办理仪典的日子。

看着全属性页面仅剩的十点体魄值，李淮水疲惫的闭了闭眼。

她几乎已经将所有的功德值用在了兑换加点上，甚至想尽办法安抚北地军民赚取功德值。

但因为【濒死】的debuff依旧挂在体魄一栏后面，几乎每三日就会扣除一点体魄。

现在她剩余的功德值不足一万，无法继续磕功德值垒体魄。

按照这个速度来算，她最多还能有一个月的寿命，前提甚至还是不要突发什么恶疾…

“嘎吱——”

安静的卧房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响动，引得闭目养神的李淮水眼睫颤了颤，却并未睁开。

“王上，该喝药了。”

晓烟轻手轻脚的来到窗前跪坐，温声呼唤着李淮水。

空气中飘来汤药的苦涩，李淮水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此时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只转脸去看晓烟这轻微的动作都叫她觉得有些艰难。

“晓烟…”

李淮水气息虚浮，连说完一句话的困难。

好在晓烟照顾她许久，即使不用言语也知道此时该做什么。

李淮水在晓烟的搀扶下勉强坐起，一口口抿着面前那一小盅苦涩的汤药。

她的味觉早在日复一日的饮药中变得麻木，习惯了日日吃药比用饭还勤，李淮水倒也不觉得面前的汤药难以下咽。

晓烟将饮空的药碗搁置在手边的小几上，小心翼翼的将李淮水重新安置在床榻之上，又为她擦试了额头的虚汗、掖了掖被角。

“再有半个时辰便是徐府医请脉的时候了，王上近日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言罢李淮水并未出声回应，只闭目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一切如常。

徐府已经连续两月日日请脉数次，时刻关注着她的状况。

李淮水也不知徐府医的医治究竟对于体魄值是否有影响、影响又有多大，如今的她甚至不敢去求证。

万一停了府医的诊治，体魄值掉的更快，她哭都没地方哭。是以便只得这么继续保持，日日喝药修养。

受罪是受罪些，但保命要紧。

对于死亡这件事，李淮水并没有多少惧怕。

只因她的原身其实早就身亡了，现在的每一次复生，都是模拟器的作用罢了。

即使阿豚这具身体注定英年早亡，她也会在【孟婆汤失效】的天赋作用下带着记忆开启下一次复生。

比起自己，她更担心尚且年幼的李靖川。

李淮水闭目思索片刻，终是在在晓烟离去之前伸手将她拦住。

说是拦住，实则也只是抬了抬手掌罢了。

只是晓烟见此却十分重视，立时询问李淮水的吩咐。

“叫…阿稚、阿雅奇来见我，传蔺先生与胡…胡…”

“可是胡呈誉，胡统领？”

见晓烟明白，李淮水便闭了嘴，只点点头，示意她速去。

不出一刻，李靖川、阿雅奇、蔺如晦与胡呈誉四人便先后跪在了李淮水的床前。

她待到四人到齐，这才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向了最靠近她的李靖川。

如今李靖川也不过七岁，尚还是个刚刚开蒙不久的孩童。

此时的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显然也明白李淮水的状态极差，故而自打进入卧房便安静规矩，即使房间内充斥苦涩的药味，也依旧安稳的跪坐。

见李靖川如此，李淮水颇觉欣慰的笑了笑。

她抬起手掌向李靖川伸了伸：“阿稚，近前些。”

李靖川依言膝行上前，握住了她伸出的手，奶声奶气的回应：“阿稚在。”

“阿稚跟随蔺先生…可有专心习课？”

李靖川闻言乖乖点头：“有，先生的教诲阿稚都记住了。”

阿稚向来懂事，虽然并不见得天资如何卓越，但其性格却如同母亲阿桂一般和顺单纯。

对于一位开国之君来说这样的性格无异于与大业无缘，但李淮水只是希望阿稚在蔺如晦等人的辅佐下，做一位守成之君。

那这样的性格就再合适不过了。

李淮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再无力气继续闲谈其他，索性也不避讳在场的另外三人，直接了当的开了口。

“我死后，你便是二世之君，阿稚可明白？”

虽然李淮水意欲令李靖川继位的想法并未与任何人说，但身边人从她将李靖川记在陈巧芸膝下便也能看出一二。

此时她毫不遮掩的直接挑明，在场的阿雅奇与胡呈誉倒也没觉得十分惊讶。

只蔺如晦听到李淮水亲口说出自己将死时倏然抬眼向她看来。

他满眼悲戚的动了动唇，却终究未发一言。

李淮水顾不上蔺如晦，只专注的看着李靖川。

他听闻此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是，阿稚…明白。”

嘴上虽然说着明白，但阿稚眼中的迷茫却是掩盖不住的。

李淮水摸了摸他的小手，耐心的询问：“阿稚想问什么？”

“下人们说，阿母不以阿稚为子，阿稚…可以继承君位吗？”

李靖川只有在襁褓之中时由阿桂照料养育，自从李淮水生了培养他为继承人后，便有意识的让阿桂与他不再相处的那般密切。

在这些年的刻意引导下，他心中或许明白，口中却不敢称呼阿桂为母亲。此时提到的“阿母”，自然是陈巧芸。

李淮水将李靖川记在陈巧芸名下是为方便行事，但陈巧芸的态度向来是无法反抗、却也不甚配合的。

她深知陈巧芸这样下去恐怕便不再合适留在李靖川身边，便将视线投向了跪坐在李靖川身后的阿雅奇。

“本王既称帝，便于仪典举行之日…同册后宫。尊陈氏为皇后…阿雅奇…为淑贵妃，共摄六宫事。”

言罢，李淮水又看向李靖川安抚道：“你阿母身子不甚康健…起居事宜也无力管束，若有委屈…便寻淑贵妃吧…咳咳…”

阿雅奇闻言眼中闪过惊异。

她本是夏阳侯暗部僚属，多年来从未从幕后登上朝堂过。

至今也不过是扮作李淮水身边的妾室为她监视府中之人。就算有几分用处，也不过是拘泥在后院一方天地，她倒是从没想到竟还有与陈巧芸共摄六宫事的机会。

况且依照李淮水对陈巧芸的态度，恐怕是要她分陈巧芸的权用以牵制。只怕到时能压制陈氏一头也说不准呢。

阿雅奇被这意外之喜兜头砸下，回过神来时，李淮水已经在吩咐蔺如晦与胡呈誉了。

李淮水对于蔺如晦等人的嘱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遗诏。

她向蔺如晦言明令李靖川继位，同时加蔺如晦为文信公、太子太傅、录尚书事，辅佐教导李靖川的一言一行。

同时令石玄之回转廉阳后领中领军之职统帅禁军。

而胡呈誉、杜石明为直阁将军，掌宿卫侍从，三人一同保卫幼主。

说到底李淮水还是担忧的。

陈项义、陈景素父子在北地屡立战功，如今更是拿下北凉。她的后院中又有陈巧芸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实在是令她难以对陈家放心。

同样如此的还有谢伯翰，但显然谢伯翰甚至不如陈家来得棘手。

为防止陈、谢两家欺幼主年少、干政篡权，李淮水先是以阿雅奇与陈巧芸分权，后令陈项义返归廉阳受封，出镇西北为定北侯。

陈景素则留在廉阳任职。明着是伴君，实则是人质。

同时令谢伯翰坐镇南方，加封为武安侯。其子嗣家眷也依照陈家那般留在廉阳。

为牵制二人，她意欲在二人返回廉阳受封时取回兵权交予新设置的军中职位“典签”管理与监察。

虽然知道即使有这些防范措施，若陈谢两家有意篡权还是难以提防，但至少能为他们设置阻碍，替蔺如晦等人提供些许的缓冲。

这些做完，李淮水以最后的力气告诫李靖川要勤学刻苦。

若在学业与政务上有疑虑，便多询问蔺公的意见。若遇到危险，便去寻石、杜、胡三位将军。身体不适则仰赖阿桂和淑贵妃…

继位后不可以耽于享乐、大兴土木、建立宫室。要安抚百姓发展经济，保护民生…

诸如此类言语，李淮水心中尚有万千，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言尽，只好到此为止，挥了挥手极其疲惫的闭上双眼，再不发一言。

她这般如同遗言似的交代，令在场的众人纷纷沉默垂泪。直至日头西沉，几人这才从卧房出来，情绪低落的离开了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