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医生遇见了“死神” 第6章 闹事

许是宁堃说的，比上次还要直白，连名带姓的。

周粟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脸颊也染上粉色。

双手捧着茶杯，周粟“咻”的一下站起来，左顾右盼，“宁医生，借你家洗手间洗个手。”

周粟站的太快，带的宁堃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

两个身高超过180的大高个，在十五平的客厅里，尴尬的站着。

“哦……”宁堃给指了个方向，“洗手间在那里。”

“好的……”周粟轻声念叨，埋头绕过宁堃，快速钻进了洗手间。

纯黑的沙发凹下去一个印子，茶几上的茶杯不知去向。

随即，洗手间里传来陶瓷碰撞的声音。

茶杯带厕所去了。

看来出来也是不能喝了，宁堃又去冰箱给他拿了瓶矿泉水，放在了茶几上。

流水的声音停下，宁堃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

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还能听见周粟特地放轻的脚步声。

“宁医生……”

声音小小的，带着试探。

“怎么？”出于礼貌，宁堃把手机放下，回头看向周粟，他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不知道洗手液在哪儿嘛？”

“……”周粟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洗手间的洗手液，宁堃嵌在了镜子底下，伸手感应出沫。

讲解起来很麻烦，宁堃直接走到洗手间，拽着周粟的手，伸到了镜子下面。

周粟皮肤白，双手和小臂触感光滑。

掌心向上的时候，掌心红润，气血充沛，手腕内里蓝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手指搭在脉搏上，跳得也是铿锵有力，就是有点快。

洗手液稳稳落在掌心，宁堃松开手，“身体挺好的。”

“嗯……？”周粟搓着泡沫，“宁医生还会把脉嘛？”

“学过一点。”

周粟的双手十指细长，交叠在一起的时候，赏心悦目，水一冲，更是一件艺术品，就是……

宁堃啧了一声，冷声道：“你这样指缝没洗干净，重洗。”

“哦……”

周粟老老实实的又接了一泵洗手液，规规矩矩的按照七步法洗了一遍。

宁堃站在旁边，像个监工的老师。

洗手台上，除了感应洗手液下方没有摆东西，其他地方都被宁钰湄摆满了护肤品。

蓝的红的，什么都有。

洗完手，周粟佯装才看见这些护肤品，用指尖戳了戳。

“宁医生，你好会保养。不像我，我都没空保养，更没空去看哪个牌子好……”

宁堃端起误入洗手间的茶杯，转身走了出去，“这也不是我买的，平时我也不用。”

“啊……女朋友买的？”

“我妹买的，”宁堃瞥了一眼周粟，上下打量他，把茶杯放在了的茶几上，“这么会打扮，不护肤？”

“不啊……”周粟理直气壮，“天生丽质。”

“那你带两瓶回去吧，”宁堃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觉得你挺需要的。”

“有吗！”周粟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惊慌，“不会啊，我今年才25，前两天检测皮肤状态很好啊。”

“检测？”

不是不用护肤品嘛，还检测？宁堃在心里默默叨叨，“要不要给你倒杯绿茶？”

“……”周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嘴一撇，又委屈上了。

“开个玩笑，”宁堃指了指茶几，“给你拿了瓶新的水。”

“宁医生，”周粟捏着矿泉水的瓶子，重新窝回沙发，“我会配合你的，但是我希望，宁医生不要真正与我疏远……”

如同那天，周粟问他要不要做朋友那般。

宁堃又是沉默了半响，手指有节奏的敲着。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宁堃想，跟周粟做朋友没什么好处，反而有坏处，而且不做朋友百利无一害。

无论如何权益，都是不做朋友来的划算。

可是生活，哪里是能计算的呢。

他们会为病人预估时间，可有些病情来势凶猛，谁又能真正的保证存活时长。

有些心态好的，也能出现奇迹。

心态差的……

宁堃绝对理性的脑袋里，突然产生了这样疑惑。

不可衡量的，是生活的变数。

那么……

“好。”宁堃轻声应下，这一次，是真的深思熟虑，而不是因为心软。

虽然，他还是不喜欢周粟撒娇。

总是坏事。

.

“医生啊，我最近咳嗽不止的哇，”患者年纪轻轻，气血红润，说话中气十足，“我不会咳成肺炎了吧？！”

宁堃看了一眼片子，又看了一眼血常规报告，“没什么事，没有炎症，给你开点止咳的。”

“医生，你可给我看仔细咯，我年纪还轻。”年轻人面色焦急，说的好像得了绝症。

宁堃不搭理他，装作自己没听见，手指打字飞快，只想赶紧把这个奇葩送出去。

“每天不要想太多，放宽心，病都会好的快一点。”宁堃带着口罩，只露出冷酷无情的眼睛，“夏秋换季，天气骤然转冷，容易感冒咳嗽，没什么事。”

宁堃转身拿起打印的病例和缴费单，递给他，“去缴费拿药。”

“医生锅锅，你好冷酷无情，”年轻人嘴嘟了起来，“人家都生病了……”

“？”

什么鬼东西。

不过转身拿个东西，什么东西跑进来了。

宁堃神色一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位先生，请不要耽误下一位病人。”

“医生锅锅，你有对象不咯，你会对男孩子感兴趣不咯？”年轻人说的有些激动，还带着星星眼，伸手想要抓住宁堃的手臂，“你好帅咯，我家里可有钱咯……”

宁堃紧咬后槽牙，快速避开他的手，缩到墙边，五官皱成一团，“这位先生……。”

宁堃觉得他很恶心。

嘟嘴很恶心，星星眼很恶心，手更恶心。

无法容忍的，恶心。

桌上的座机连着保卫室，宁堃飞快的拿起，“三号诊室，这里有人闹事。”

“医生锅锅，哎呦，你不用喊保安，不行我自己走咯。”年轻人瑟缩起来，委屈的说。

双手若即若离，就想要触碰宁堃。

那张瘦成皮包骨的脸上透着绯红，眼睛眯成一条缝，“宁医生，你别害怕，我只是……”

更恶心了。

就在他要碰到宁堃的那一刻，保安带着棍子和盾牌，猛地推开门，冲了进来。

几个壮汉，掐着他的肩胛骨，将他押送出去。

门外等候的家属，伸长了脖子看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小声的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宁堃背抵着墙，右手撑着桌子，心脏剧烈跳动。

人已经被保安送走了，可他还是心有余悸。

门诊遇见奇葩不是怪事，遇见这样的奇葩才是怪事。

社会开放了，什么样的人都有了。

深吸一口气，宁堃扶着凳子又坐了下来。

稍微平缓了一下心情，瞥了一眼门口穿着八卦的大爷大妈，宁堃将口罩网上拉了拉，才在系统上继续叫号。

【56号方程 到3号诊室……】

“这里这里！”门外围着看戏的人群中，钻出一个染着一头绿毛的男孩。

他拿着导诊单，点头哈腰的进了诊室。

懂规矩的把门带上了。

“医生，你等一下啊，我家里人还没来，”绿毛男孩坐在办公桌旁边的凳子上，笑呵呵的，“不是我看病。”

“……”宁堃点了两下鼠标，又扫了男孩一眼，“你不叫方程？”

“我是方程。”

“你不看病挂号干什么，浪费资源吗？”宁堃盯着电脑屏幕，“不看病就出去吧，别耽误下一位患者。”

“我没说我不看病啊医生，我家里人看……”

“那让他用自己的医保卡挂号，非本人医保卡不可使用。”宁堃将患者页面叉掉，正准备叫下一个。

诊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进来的两个人，宁堃最近是真不想看见他们。

“宁医生，我是之前刘国伟的家属。”

刘国伟……

在疗养院死亡的刘老爷子。

“……”

不用他们自报家门，宁堃也能认出来这对姐弟，他们刚踏进一步，宁堃迅速拿起电话就往保卫科打。

没人接。

估计是刚刚那个闹事的人，还没有处理完。

宁堃僵着脸，将听筒放下，冷眼看他们，“不看病就请不要耽误医疗资源，请出去。”

“谁说我们不看病！”刘氏弟弟急了，怒意喷涌而出，“我们不这样能见到你吗？！我们的父亲惨死，你们医院都不给我们一个答复嘛？！”

“答复医院会给你们，如果对老爷子死因有疑问，你大可以直接报警做尸检。”

“去你妈的尸检！”刘弟弟猛拍桌子，指着宁堃的鼻子，“你这个没有医德的医生，害死我的父亲，居然还能在这里看诊？！你还要看死多少人！”

刘氏姐弟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此刻门外聚集了比刚刚更多的人。

各个都伸长了脖子，看诊室里的事情。

喧闹声响彻整个门诊。

刘氏姐姐眼睛红彤彤的，也不知哭了多少天，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连脸颊都开始充血。

刘氏弟弟胡子拉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首先，我没有害死你的父亲，”宁堃条理清晰的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发信息给邹凯越，“我们的医疗流程没有问题，我说了，如果对死因有疑问，大可以报警进行尸检，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们当然不会说是你们的问题，疗养院也不会说，我父亲的死亡是他们的原因，为什么？”刘氏姐姐伤心欲绝，“就因为他是肺癌晚期患者吗？”

“可你们当时预估的存活期限是两个月，我父亲不过半个月就走了，半个月！！！”

“他是肺癌患者，所以他的死，我们可以不追究是吗？他该死是吗？”刘氏姐姐突然开始哀嚎，语无伦次，“我父亲那么惨了，你还让我们做尸检，全尸都不给他留嘛？！人已经火化了，那我们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啊！！”

“谁会在意啊，肺癌晚期谁会在意他的死会有问题啊，我会啊！！！”刘姐姐扑在办公桌上，“如果不是我坚持，我们也不会发现抗癌药少了两颗啊。就是有问题的啊！”

声嘶力竭，字字泣血。

女性声音尖锐，那凄厉的哭喊声，能穿透每个人的耳膜。

“让一让，让一让。”

围观的人群被破开一个口子，邹凯越带着刚刚才来过的几个保安，气喘吁吁地往里挤，挤到宁堃身前挡住。

邹凯越隔开家属和宁堃的距离，怒视他们，“你们干什么？有问题向上级领导反馈，带着这么多人堵在诊室门口干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宁堃才发现。

门口不止站了围观群众，还站了不少手揣在口袋里的黑衣人。

那神情，没有好奇，没有打探。

更多的是，等待。

“医院没说不解决，你们带着这么多人来，恐吓吗？医生办公室都有监控的，那天你们和宁医生说了什么，监控里都一清二楚，有问题，医院还会让他出诊吗？”邹凯越平时八卦又没个正行。

关键时候，相当可靠。

他长了一张看起来凶的人，能把场面压的死死的。

刘氏姐弟也不再哀嚎，颤动着嘴唇，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反驳。

没有尸检，就相当于没有证据，而院方又有证明宁堃无罪的证据。

现在谁是谁非，其实一清二楚。

理论落了下风，门外站着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入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