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主母 第68章 凑巧

沈玉珠欲言又止，她虽性子耿直，但翻过年就要十三岁了，大抵还是懂了些事儿。

而沈引章跟沈含鸢两人的说辞，则是沈夫人叫她们过来与姐姐打个照面儿。

打照面儿沈宁音觉着是托词，况且今日的时间已经不早，说不了几句话，所以也不像是要叙姊妹情谊的。

倒是富贵人家的婚姻往往需要大量的准备，女子十五岁及笄，便可以嫁人，而定亲往往会提前一至三年。

若遇着世家大族，自小定亲也是有的。

沈引章今年十四，正是议亲的好时候。而沈含鸢已经15，翻过年去就要16了，沈夫人着急此事也很正常。

而且，以侍郎府如今的光景，两个继室所出的嫡女，怕是高门大户瞧不上她们，门第小了，沈夫人又不肯屈就。

沈宁音不动声色，也不主动提，似这等事儿，总得沈夫人亲自来开这个口才好。否则，若是办成了，就成了沈宁音这做姐姐、做女儿的应该的，若办不成，反倒枉做了小人。

沈夫人素来眼高于顶，沈宁音可不会上赶着去做那怨种，是以往往都顾左右而言他。

沈含鸢有些失望，甚而生出些愤懑来，从前沈宁音这个做二姐姐的，虽说性子清冷些，可什么事儿都紧着她们几个姊妹来，最是面冷心热的，可如今无妨怎样暗示，她都是装傻。

沈含鸢攥着帕子，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娘，实在没那脸皮说得太直白，遂站起身，以退为进咬牙道：“时辰不早，二姐姐既然待咱们不上心，那含鸢就先告辞了。”

她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是表面宁静的气氛一霎时就更冷凝了几分。

沈宁音懒懒抬眸，浅笑：“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沈引章脸色微变，连忙起身道：“二姐姐，含鸢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沈含鸢瞠大了眼眸，若说上次沈宁音归宁时故意不给她们姐妹打发银子，是因着当初沈宁音嫁人之时她们没向着她。可现在呢？

沈含鸢觉着上回受了委屈，什么帐也该平了，这回，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忍了。

“我告诉爹爹和母亲去！”沈含鸢拿帕子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沈引章有心说和一二，可沈宁音脸上的表情是一贯地淡，她也顿觉没趣儿，告了罪，也追了出去。

沈玉珠看着远去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她又有些担心，起身走到沈宁音跟前：“姑姑，她们若是去跟祖母告状，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沈宁音笑着摇摇头：“不妨事。我自有分寸。”

沈玉珠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姑姑，我也该走了，不过，我有些话要单独同你说。”

沈宁音见她这般严肃，便也配合地挥退左右。她原以为沈玉珠不过要说些小女儿家的心事，毕竟沈玉珠年岁虽小，但心性好，沈宁音不介意多帮衬一二。

可谁知，越听，沈宁音越沉默。

沈玉珠将染竹与外男说话的事儿略说了一遍，没听着姑姑说话，生怕她是不相信自己，连忙道：“是真的，嬷嬷也听着了，我叫她也来说。”

沈玉珠转身要去叫奶嬷嬷进来，沈宁音抬手拉住了她：“不必，姑姑自是信你的。”

“可是，这件事儿，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再跟任何人提起？”沈玉珠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夜，沈宁音久久不能入睡。

翌日清晨，她坐在镜前梳妆，透过铜镜光滑昏暗的镜面，她清晰地看见染竹的脸。

年轻，鲜活，仿佛从没有受到岁月的摧折。再不是前世那样枯槁又麻木的样子。

沈宁音的叹息很轻，染竹却注意到了，铜镜里年轻的大丫鬟冲沈宁音腼腆微笑：“少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忧？”

一旁整理妆奁的兰香闻言，也连忙竖起了耳朵：“少夫人，有什么不舒坦的，尽管吩咐奴婢，今日不同往日，哪里还能受那些气去？”

瞧着兰香跃跃欲试的样子，沈宁音看向染竹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她收回了目光：“的确，今时不同往日。咱们都有得选，有些事，定要谨慎才好。”

听了沈宁音的话，染竹毫无察觉，只是应和了两句。

沈宁音并未选择说破这些事儿，大丫鬟是心腹，有多严重，两世为人，她比旁人明白。

但，染竹到底跟了自个儿多年，要叫她下手处置了，沈宁音自问做不到。

前世的染竹身不由己，做了冷元景的姨娘，那种绝望凄苦，她一路看在眼里，今生，染竹若重蹈覆辙，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沈宁音自己重来一次，便也想给染竹一次机会。

堂屋内，沈宁音过去的时候众人已经收拾得花枝招展。

尤其沈弦思，更是珠翠满头，遍身绫罗，雀跃与炫耀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只可惜，沈弦思这样的心思太重，她原本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气质偏婉约，浅色罗裳与稍许两支步摇就能衬出她的美好来。

如今这般浓重，在沈宁音看来，委实是太过喧宾夺主，活像个元宵灯塔。

沈宁音踏进堂屋，大约因着昨天沈含鸢两姐妹之事，沈夫人并没给她好脸色。

但做人便是如此，面子从不是旁人给的，皆是看自个儿的地位，沈宁音如今是昌平侯府世子爷的嫡妻，又掌着中馈，无妨她掌得如何，底气也是不再靠着沈夫人垂怜的。

沈夫人原是想晾着她，叫她知晓一下错处，可沈宁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简直倒反天罡。

沈夫人心里气得冒火，却又没由头发作。沈弦思挽着沈夫人的胳膊，皮笑肉不笑：“今儿元景哥哥请了咱们阖府上下去秋游，姐姐可是有福了。不过呀，听说秋游的人多，画舫紧俏，怕是姐姐要等咱们游玩后，才能上去呢。”

沈宁音一听，顿时明白过来，沈弦思怕是刻意为之，起了心想要落自个儿的脸面。

沈宁音柔柔一笑，声音恬淡：“既如此，那，母亲与妹妹们去玩就好。”

昨日，兰香回来时，就曾提及，薛岚说是今日有事，辞了约。沈宁音那会儿就琢磨了，皇城司最近也就是抓反贼乱党，可自从圣人还朝，此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里能恰好没空与自个儿见面？

要么，是柳太医之事兹事体大，薛岚找借口不肯谈，要么，就是最近会出什么大事儿。

奈何沈宁音前世的这会儿远在姑苏，又委实想不出上京有过什么事儿。

思来想去，沈宁音决定今日直接去找薛岚。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机会，都是人趟出来的。

沈宁音这一拒绝，沈弦思反倒是傻眼了，她松开沈夫人的胳膊：“你为何不去？”

她话一出口，沈宁音便转眸看向她，沈弦思一时间有些慌乱，别开眼：“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元景哥哥下个月便要与我成亲，你可别再惦记他！”

沈弦思死死攥着帕子，看向沈宁音的目光带着浓烈的警告。

沈宁音不置可否。

不多时，侍郎府的三驾马车就浩浩荡荡地出门去了。

沈宁音坐在其中一架里头。

出门之前，她便已经吩咐脚程快的人去梧桐巷酒家去打听薛岚的行踪了。左右南烛还在侯府，沈宁音有的是借口去寻他。

有这层关系在，梧桐巷那边儿也断断不会给假消息的。

只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沈宁音撩开车帘，看着那渐渐往后稍的城墙，心情就有几分复杂。

等到一个时辰后，眼前出现了清澈的河流时，沈宁音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沈宁音！你不是说你不来的么？你为何……”一群鸟雀扑棱棱给惊飞。沈弦思的语调带着点尖细。

沈宁音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中下了马车，入目便是沈家众女眷在一处空地上小憩。木桌上放着时令的果脯、酥酪。远远儿的，是沈淮远、冷元景并几个长随小厮。

男人们发觉这儿的动静，也都往这边儿过来了。

阳光正正好，风吹过时，水面泛起氤氲的水汽与光晕，连带着天光下的男男女女都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沈宁音生得艳丽，天生适合华贵的裙裾，她原也不是为着来游玩的，所以那身百迭裙就显得与周遭众人皆不相同。

就仿佛飘然入世的仙子般，在人群里一眼便叫人移不开眼。冷元景走得近了，瞧见人群里那个云鬓襦裙的身影，整个人都愣怔住了。

“元景哥哥？”

“元景哥哥！”沈弦思喊了他三五声，他也没反应。倒是沈宁音转眸朝他看了过去。

“冷郎君？”沈宁音一直被他这般瞧着，多少有几分不适，开口唤了一声。

“嗯？”冷元景反应过来时，发现沈弦思并几个沈家姊妹都看向自己，登时颇有些尴尬：“沈二妹妹。”

他拱了拱手。

冷元景比沈宁音大一岁，叫声妹妹原是合适的，可沈宁音嫁了人，他却没称一声少夫人，这让沈弦思分外生气。

沈弦思便扔了手里的甜糕，拉着沈宁音就往一边儿走去。

“沈宁音，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