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主母 第20章 催生

“放心吧，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沈宁音收了御寒的手炉与斗篷，并没有留祁秀院来的丫鬟们。只吩咐兰香出去跑腿，其他人都撵了回去。

沈宁音之所以说得这般肯定，是因为来这两天，她结合前世大约了解了一下昌平侯府的情况。

闵氏家里是武将之家，门楣也不过正五品军职，不似沈家靠的科举，昌平侯府本就是行伍出身，军中的岳家对其毫无助益，当年昌平侯娶闵氏过门是没得挑，老夫人其实并不满意。

再加之闵氏确实不适合做主母打理后宅，这些年来，闵氏表面是主母，其实背后还是老夫人撑着身子在掌侯府。

沈宁音太清楚了，一空两日的境况，下人们长长久久地适应下来，都是和稀泥的墙头草，最会见风使舵的。

这昌平侯府至少还有一个老夫人在，她这会儿受的所有委屈，都将化作她往上爬的垫脚石。

沈宁音的预感并没有错，天刚蒙蒙亮，大门就开了，沈宁音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发丝微乱，脸色是没有休息好的憔悴。

“二少夫人。”方嬷嬷的声音传过来。

沈宁音睁开眼睛的同时，那昨日被绑着的婆子也醒了。

婆子一看自个儿身上没了绳索，又摸了摸嘴巴，立马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松绑了。

“方嬷嬷！”她像是遇着了救星，连忙爬进祠堂，张开嘴正要告状。可方嬷嬷一时没搭理她。

“二少夫人，您受委屈了。”方嬷嬷把沈宁音搀扶起来。

沈宁音捂着膝盖，嘴角扯出个苍白的笑容：“没事。”

方嬷嬷脸上是关切的表情：“老夫人一醒过来就找您呢，将才还把夫人跟侯爷都说了两句，世子爷这会儿还在她床前跪着，您看……”

沈宁音知道老夫人哪里能真怪罪自个儿的宝贝孙儿？这是在给自个儿递台阶呢。

可那些人把她罚跪祠堂一整夜，还打发着人拦住仆婢不让送御寒衣裳，这样的事儿若轻轻放下了，以后还指不定有几回的。

沈宁音应声：“扶我过去。”台阶自然是要下的，可光她几句口头上的安抚不行，道歉也不行。行走间，她眼底有亮光一旋，隐匿不显。

沈宁音靠在一旁走不动，方嬷嬷连忙命人去抬软轿来。又吩咐人抬着沈宁音去松鹤堂，一起子人皆小心翼翼，路过门槛时，沈宁音略略侧头，目光就落在昨夜那婆子脸上。

“方嬷嬷，方才她好像有话要说。”

沈宁音的声音不疾不徐，温和，不带任何攻击性。

方嬷嬷看过去：“何事？”

软轿停在门口，众人都等着婆子说话。

婆子的目光落在老夫人专乘的软轿上头，瞳孔颤了颤。她慌忙摇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软轿走得平稳，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小丫鬟进去禀告后，又出来了几个松鹤堂的丫鬟搀扶沈宁音进去。

老夫人脸色很不好看，她捂着嘴咳嗽着，见沈宁音被搀扶着进来，惊讶之际，看向秦耀阳的目光中怒气真实了几分。

“看你做的好事！”

秦耀阳从地上转过头来，看见沈宁音被搀扶着似乎站不稳的模样，似乎大为震惊，男人抿着唇满脸后悔神色。

“还不把人扶到软榻上坐着！”老夫人拔高了声音，抬手吩咐，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沈宁音见秦耀阳红着眼睛想过来又犹豫着不敢起来的纠结模样，心里委实有点烦了，她推开身边儿的丫鬟，跌跌撞撞跪在了秦耀阳身边儿，眼泪说来就来。

“祖母，您千万别怪世子。”

老夫人慌忙叫人来扶，沈宁音也不肯起来，攥紧帕子一面抹泪一面道：“世子也是关心则乱。”

她哭得伤心，哭是假的，但眼泪不是。沈宁音有无数的方法叫自己哭得情真意切，老夫人、秦耀阳都看得动容。

沈宁音没说秦耀阳是关心谁。秦耀阳只觉着自己这般对妻子，她竟还在为自己求情，后悔之余，只有深深的感动。

整个昌平侯府，只有这男人的感动最不值钱。沈宁音不在乎，她泪涟涟的目光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想到自己这不成器的孙儿其实是为了周婉才这般失态，顿时脸色就黑沉下来。

“祖母一倒下，母亲父亲、世子、咱们家里人哪里有不慌的？”沈宁音道：“孙媳能理解。”

“宁音……”秦耀阳神色里满是悔意，却说不出口。

老夫人更讲不出话来了。

她方才一醒，就已经与众人横陈利弊，老夫人原也知道儿媳、儿子、甚至孙子不顶事，却没想到他们这般糊涂。

这次若非沈宁音，侯府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可这些人非但看不明白，还把人罚了。

老夫人用力闭了闭眼，本打算轻轻放下的心又硬了一些。

“宁音，你起来。”

老夫人没有喊秦耀阳起身。这一回沈宁音擦着泪，成功被搀扶起来了。

沈宁音坐在床边，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好孩子。这马上就要开宗祠，拜先祖，你再跪坏了腿可不好。”

老夫人又瞪了秦耀阳一眼：“你这半个月也甭出去乱晃了，就留在你媳妇身边儿，天天陪着她，莫叫她寒了心。”

“孙儿明白。”秦耀阳答应得很爽快。

沈宁音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攥紧了袖中的帕子。

老夫人笑着叫秦耀阳起身，又将她二人的手交在一处，苍老的脸上笑出了慈和的皱纹来：“我那小厨房的厨子很会熬汤，我那儿还剩了些补药，回头叫厨子炖一些送去祁秀院给你们夫妻补补。”

直到这会儿，秦耀阳才终于回过味儿来。他先是一愣，眼神里有片刻的犹豫。

沈宁音只看了一眼，便主动抽回了手：“祖母，不用的，宁音身子康健，用不着补。”

秦耀阳猝然抬起脸，愣愣地望向沈宁音：“宁音……”

老夫人开口：“怎么会不用补？你们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最是要注意身子的时候。”

沈宁音低着头，恭顺的模样，却没接话。等她说完，沈宁音才微笑道：“祖母，我昨儿没睡好，想先回去了。”

秦耀阳看着她，想说话，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这时候，沈宁音看向一旁的方嬷嬷：“烦请嬷嬷送我回祁秀院。”

老夫人看了半晌，为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朝方嬷嬷点了头。

沈宁音一离开，屋子里安谧下来，老夫人冷下脸：“昭儿，你老实告诉祖母，你和宁音圆房没有？”

秦耀阳眼瞳一颤，低下头语焉不详：“嗯。”

老夫人皱了皱眉，却也松了口气：“那就好。”老夫人语重心长：“咱们家是行伍封侯，沈家走的是科举，你这一辈就是吃了这个亏，你若上不得战场，咱们家下一辈还后继无人的话，那边塞的袍泽情谊又岂能延续？”

“将来你与正妻生下子嗣，她哪里不能尽心扶持？走科举，走军中都可以。你前头那些个荒唐事，咱们就当是那墙上的泥胚，剥落了也就剥落了。”

“要抓紧啊！”

院外，沈宁音被一顶软轿抬回祁秀院时，正碰上赶过来的闵氏与周婉。

沈宁音闭着眼睛装睡着了，是方嬷嬷在外头略寒暄了两句。

等轿子过去，周婉眼睛都红了。

“呸，真能装。”闵氏气得发脾气：“不过是跪了一夜祠堂，哪里就娇气得走不动路了？真真是个丧门星！膈应人！”

闵氏的话一下子叫旁边儿的周婉尴尬住了，她成日里装体弱，一时间有种婆母在骂自己的错觉。

周婉垂着眸子：“婆母，咱们还去松鹤堂么？”原就是老夫人过来遣她们过去叫沈宁音消消气的。周婉不想去，磨磨蹭蹭，闵氏更是拉不下脸来。这会儿人过来了，沈宁音也走了，倒是合了二人的心意。

闵氏一听，脸色舒缓开来：“去，怎么不去？没了丧门星在，咱们正好跟老太君处表表孝心。”

周婉点点头，深以为然。

不过，她们没走几步，就碰见从松鹤堂出来的秦耀阳。

他已经许久没去周婉处了，从前每每他来，周婉总要故意拿乔刺他两句。秦耀阳很吃这种欲拒还迎。可现在，她使着手段引他去兰心居他竟也不来了。

周婉连忙抿了抿鬓发，又整理了一下裙裾，用最漂亮的角度扬起微笑迎向秦耀阳的方向，声音温柔：“世子。”

秦耀阳看了她一眼，只“嗯”了声，朝着闵氏略行礼便急匆匆往祁秀院方向大步流星地追过去了。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作甚呢？”闵氏微微蹙眉，但也没多在意。

唯独周婉愣在原地，她看向秦耀阳急匆匆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酸涩的鼻尖萦绕着一股子委屈又幽怨的情绪。

“看什么呢？”闵氏不高兴地拿手肘拐了她一下：“走吧，还要去松鹤堂呢，老太君还不知道又怎么数落我。都怪那丧门星。”

周婉情绪低落，扶着闵氏往松鹤堂去。

祁秀院里，沈宁音歇歪在美人靠上，染竹拿着鸡蛋给她滚着膝盖，玉白匀称的腿就挂在塌沿上。

她闭着眼睛，长睫轻颤，姿态慵懒，哪里还有方才的憔悴凄惨，此刻只宛若一幅绝美的美人画。

而此时此刻，薛岚就站在屏风之后，他轻按腰间佩刀。

男人已经看了很久，只是没料到她不按常理出牌，并未回房间歇息，这不打紧，可她竟卷高了裙摆露出玉足。

薛岚看着那凝脂赛雪的长腿，一时间不敢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