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未等旁人说话,语气认真开口:“耀阳,此事也是咱们侯府的不周到。”
她环顾一周:“妹妹们都是亲眷,但二弟妹作为主母,对自家妹妹一碗水端不平也就罢了,还容人在这松鹤堂外头打扰祖母将养身子,实在失职。”
秦耀阳愣住,他近日几乎不怎么上周婉的兰心居,这会儿骤然见从前温温柔柔不能自理的周婉竟这样主动出头,实在有些不适应。
不过,旁人沉得住气,可沈含鸢不能,她那日实打实将沈玉珠推下了水,沈含鸢做出了这等事,便知没有了回头路,再加上她与沈弦思走得近,耳濡目染,当下便打蛇随棍上,拿帕子按着眼角,红着眼圈啜泣:“二姐姐平日里就瞧着我不顺眼,现在身份不同了,怕不是要偏帮着沈玉珠占我母亲的东西了!”
秦耀阳闻言摸了摸鼻子,一时有些犯了难,若是旁的事,他毫不犹豫就能一言弹压,再大的事儿也可以先顾全沈宁音的面子,等关上门再来盘算。
可眼下是侍郎府沈家的家事,他一个做姐夫的,没那个立场。
秦耀阳目光落在沈宁音脸上,沈宁音神色如常,一双眸子古井不波。这么些天下来,秦耀阳是不敢再做妻子的主了,只得开口:“宁音,婉儿说的也有理,祖母还病着,咱们在这儿闹起来只怕不好。”
他声音温柔,语气带着点商量的意味,秦耀阳自认为已经算是妥当了,可沈宁音抬眸时,漂亮的瞳仁里却是不赞同:“世子是在怪妾身咯?”
秦耀阳心下没来由一紧,捞起衣摆下意识往妻子跟前儿靠近了半步,小声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觉着……”
沈宁音没等她说完便微笑打断道:“祖母宽宥,对我这个孙媳多有帮衬,她老人家若有不满,自会遣人来说。”沈宁音语气是温婉平和的,话里的意思却半点不让、甚至暗含刀锋:“祖母还没斥责妾身呢,大嫂倒先训诫上了,知道的,晓得大嫂关心则乱,是对祖母尽孝,不知道的,说不得就要觉着大嫂越俎代庖挑拨离间了。”
周婉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她咬了咬唇,顷刻间就泪盈于睫:“二弟妹,你这是何意?我是为着侯府,更是为着提醒你。你怎的反要陷我于不义?”
到底是多年浸淫的演技,周婉的感染力极强,痛心又委屈的表情与恰到好处的泪花,将周遭众人的情绪都煽动了起来。
尤其秦耀阳,原本已经歇下去心思,可乍见她这般梨花带雨,他又动了几分恻隐与心疼。秦耀阳将目光从周婉脸上收回,忍不住小声对沈宁音道:“宁音,婉儿是好意,你莫要任性……”
好意?沈宁音心下冷笑,抬眸看了秦耀阳一眼,这一下,男人原本上来的情绪一滞,对视一个呼吸后,秦耀阳别开了目光去。
男人若当真是强的,沈宁音自可以蒲苇韧如丝,可秦耀阳身份无妨多么煊赫,扛事儿上依旧是弱的那一方。也就是周婉这么多年给宠习惯了,以为靠着男人就能拿回话语权。周婉却不知,那是因为秦家上下都乐意纵着秦耀阳,没人去拿捏他。
而现在,沈宁音便要让她知道,哪怕是元妃给她筹谋、周家给她撑腰,她周婉,想再用拿捏这男人来恣意随性,那可就不能够了。
沈宁音理了理袖口,扬起一抹笑:“大嫂,听闻元妃娘娘给您送了几个奴婢?可是下人们再好用,也只是下人,要理事,决不可偏听偏信。”
周婉没想到沈宁音一个刚入侯府不久的女人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训诫她。
这原本是她自己想好的剧本!
周婉想发作,却见秦耀阳在一旁哄着沈宁音道:“你莫动气,这么多人看着呢。”
周婉一口气哽在胸臆,她攥紧拳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来人,把姑娘们送回院子里头,接着学规矩。”沈宁音又特特道:“尤其是沈含鸢,多罚两遍女戒。”沈宁音一声吩咐。意料之中听见了沈含鸢的怒吼,沈含鸢大声道:“凭什么?你地位高,便可以仗势欺人了?沈玉珠偷了东西你不罚她,你罚我做什么?!”
沈含鸢奋力挣扎着,大声朝着周婉求救。
在她看来,周婉才是救命稻草。
周婉也确实没叫她失望,为了找回脸面,周婉吩咐人拦住了春渠与兰香。
那些个周家来的丫鬟婆子都是生面孔,来的时候沈宁音就命人多留意过,如今一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推搡间,兰香竟哎哟一声给推倒在地,春渠眼瞳一沉,正要动手,却感觉眼前一花,沈宁音已经三步并作两部握住那婆子的手往前用力推去。
周婉看得眼眸瞠大,婆子丫鬟们再得用、猝不及防之下也吃亏,而且第一时间也不敢真伤了沈宁音这个侯府主母。
“二弟妹,你这般粗鄙作为,就不怕被告到祖母那儿去?!”周婉冷着脸,手指攥得发颤。她这次出头原是想迎合秦耀阳如今的喜好,在他那扳回一城,可惜事与愿违,她学着沈宁音的行事作风,男人非但无动于衷,甚至没敢多看自己一眼。
周婉委屈又失落的目光朝秦耀阳看过去时,男人一瞬不瞬地望向沈宁音。
“偏袒又如何?”沈宁音轻笑,语调不卑不亢:“祖母说过,人有亲疏远近,此事古难全。”
等闵家的人都送回去后,沈宁音方淡声道:“一碗水端平,这等事,妾身从来没打算做。而且,那珍珠步摇……”沈宁音目光落在沈含鸢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