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只想摆烂 第21章 抉择

凌铎起事的确切时间，就在腊月初八。

消息是江臣亲自带来的。眼下他一身夜行衣站在我面前问我，有何指示？我思纣了许久没能说上来一句话。

良久，我听见江臣道：“殿下可是难下决择？”

一向只听命行事不多话的江臣突然这么一问我有些讶异。转念一想，他为我做耳目已有数年，我和凌铎这些年或真或假若有若无的交情他多少是明白的。

到头来江臣成了唯一明白我的人。

我望望江臣，问了句题外话：“你在凌铎身边有多久了？”

“三年有余。”他记得倒不含糊。

“都这么久了……”我却记不大清了，认真看面前的人，确实与当日应承我为我做眼线的少年人不大一样了，不由得又问：“那这三年，你可曾有过真心追随他的念头？”

此言一出江臣一惊，“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没什么意思，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江臣脸色微沉，“殿下究竟想听什么样的答案？您既然问了，我说没有想必您也不会信，我说有，您更要猜忌，左右不得信任，凭殿下处置就是。”

对一个细作来说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无怪他这般反应。

自知出言不当，我叹口气道：“我怎会猜忌你？不过想听你说句心里话罢了……人心不是石头长的，相处久了，难免有感情。我知道你看得明白的，否则方才你不会那样问。”

兴许是我说得感慨，江臣稍稍放下戒备，道：“殿下的心事我不全懂，或许就如殿下所言，相处久了难免有感情。您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跟在他身边，不论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他从来没有撇下过我一己周全！”话至此江臣反倒坦然一笑，“横竖殿下都那样问了，我也说句不怕您猜疑的话。凭心而论，凌铎是个值得追随的人。但是殿下放心，感情和立场，属下分得清。殿下如不相信，属下唯有这条命可以明志。”

讲完一番话，江臣索性取下佩剑双手呈到我面前。

我瞅了瞅那把剑，很普通的一把剑，但我很熟悉。那是我在古雪崖结识江臣的时候赠与他的剑，并且我赠他这把剑的理由还是因为觉得这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曾想这愣小子会一直带着。

江臣并非专业的细作，我认识他时他只是驻守古雪崖的士兵之一，立在军帐外毫不起眼。我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射得一手好箭。

那天夜里我因初到古雪崖军营，水土不服辗转难眠，便起身出了营帐，想到溪边透透气。不料被值夜的江臣当成了入侵者，照着我后脑就是凌利狠准的一箭。

我一偏头箭支擦破了脸上的皮肤深深扎进溪边一棵树杆上。

那一箭不论力量还是准头，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他甚至还算到了我可能避开的方向，故意射偏了一点。

我险险避过，他握弓戒备向我走近了几步，随即跪身大呼该死。

虽然差点被一箭毙命，心中却并不恼。我借着月光看到了一张年轻朝气的面容，双瞳澄澈无一丝杂质，有种轻易令人心生好感的特质。

我当时问了他的名字和军衔。他说他叫江臣，只是一名射手兼值守士兵，并无军衔。

古雪崖的日子不仅苦寒，而且枯躁无味，过后我偶尔闲闷的时候就去他值守的岗位上找他闲聊。其实那时我不过就是个被遣逐的落魄皇子，而且是极有可能再无翻身之日的那种。可江臣待我始终恭恭敬敬。

我在古雪崖三年，也就和江臣多说过几回话。

离开古雪崖时我问他愿不愿跟随我，问后我又加了一句：“不过跟着我可能也没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因为我即便回得凛都，也只是蒙圣上恩泽被特赦的罪臣。他愣了下随即对我一抱拳，“愿听从殿下差遣。”

后来江臣就成为我安置在凌铎身边的眼线。我知道他根本不适合当一个细作，只是当时看着那双坦荡的眸子我便不知不觉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他竟然也答应了。

其实我最初将他安排到凌铎身边的时候，并没想着借用他做些什么，说白了我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对凌铎的好奇心。他今日能成为凌铎的心腹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拿过那把剑，放回他腰间的剑鞘，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曾疑心你。还有，你这条命用来明志太没有价值了。先回去，我自有安排。”

江臣领命离去。

一团白毛嗖的一下自我脚边蹿过，消失在院道旁的花木丛里。我往后转身，祁云自假山后转出身慢慢向我走来，手上抱着件风裘。

“醒来没见着你，想你应该是又睡不着到水池边转悠，夜里这么冷，也不把披风带上。”祁云一边抱怨一边把披风往我身上套。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我并非不知道，江臣和我的谈话我想他都听到了。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避着他。祁云一直是我想全心信任的人，我不想对他提防什么。

我拎起风裘两边，将他纤细的身子一并裹进去，他只静静靠在我肩头，什么也没问。

我深知祁云性情，他从不评人是非，与他无关的事情他也不会多置一言。可这回毕竟我牵扯在内，他难道就一点不关心？一点不在乎？

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近日我时常轻易感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