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杀 第3章 周旋

那是一个我死后灵魂飘荡期间亲眼所见的秘密。

沈霖将秘密藏得很好，以至于前世无论是我还是姜小姐都未能察觉分毫。

那便是——他藏在暗处的发妻和儿子。

早在他参加科举前，他便已娶妻生子。

只不过他的家乡太过偏远，加之我前世从未怀疑他，故而我从未发觉他一直都有所隐瞒。

我一边暗中观察着沈霖与姜小姐的发展，一边暗中找人秘密前往沈霖的家乡。

因为若是我平白告诉姜小姐真相，她只会觉得是我在嫉妒。

所以我打算将人亲自带给她看，等她察觉真相我再装作和她一样后知后觉的受害者出现，以此获取她的信任。

沈霖一切的行为和前世相差无几，一边应付我一边还能挤出时间与姜小姐密会。

眼见二人关系越发密切，我的暗卫来报，姜小姐在某日密会后约见了赵将军。

很明显，她已经受沈霖蛊惑打起了鱼符的主意。

与此同时，我派去沈霖家乡的暗卫传信，已经寻到人在来的路上。

这一世上天好像一心都在弥补我，每件事都正好发生在我需要的时辰。

可是不知为何，越是顺利，我心中越是觉得不安。

派去监视皇兄的暗卫也传来消息，近日皇兄多次与人密会，似有异动。

距离我大婚的日子仅剩一月，看来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第三日，沈霖按照约定陪我选婚服样式，原本皇家之人都是有规矩定制的，但是皇帝可能是为了讨好我，特许我在一众纹样中自选心仪的样式。

我穿上随手选的一个纹样样衣时，沈霖顿时满目惊喜地站起身靠近过来，他站在我面前两步的距离，细细打量后感叹道：“娘子真美~”

说罢他又突然跪下请罪，“因长公主天人姿态太过惊艳，微臣一时失语，请长公主责罚。”

他真的很会这些拿捏人心的细节。

我羞涩含笑，扶他起来道：“你本就是我的夫君，唤我娘子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舍得责罚你呢~”

沈霖抬眼，对上我的视线后同我相视一笑。

看来他很满意我这样的反应。

确定好纹样之后，沈霖送我回了长公主府。

按照规矩，他这些时日都不可踏足公主府，遂他止步于门口同我惜惜道了别。

我知道他之后要去见姜小姐，所以丝毫没有留他的打算。

按照前世的时日算，这次见面后，姜小姐同沈霖此次见面后就会替他骗来鱼符。

我吩咐暗卫将沈霖的妻儿安顿在了姜小姐回府必经的客栈中，且是最奢华的一间。

并且我还替他们包下了今夜的客栈摆宴，至于名义，当然是用的“新科状元为夫人设宴”的名头。

消息会在姜小姐密会回家途中传入她耳中，虽然时日蹊跷，但是最近的新科状元，除了沈霖别无他人。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会对此感到好奇。

一个时辰后。

我在长公主府正悠然自得喝茶时，突然听闻下人来报的消息，闻言我脸色骤变，在众多下人困惑的眼神中急匆匆跑出了府门。

等我赶到客栈时，现场已经只剩下五个人：沈霖及其妻儿、姜小姐、赵将军。

赵将军怀里搂着泣涕涟涟的姜小姐，右手拿剑直指站在妻儿面前的沈霖心口。

我推开门进去的一瞬，立即跑到沈霖旁边，略带迟疑地扫了一眼沈霖以及站在他手边那个和他神似六七分的幼童。

然后我失望又欲言又止地深深望了一眼沈霖。

他张嘴准备说些什么，我率先开口了。

我厉声呵斥道：“赵远，你大胆！居然敢对驸马不敬！”

这是我计划好送给沈霖的苦肉计：被背叛后依旧对他死心塌地的戏码。

我话音落的瞬间，我一把抽出来旁边侍卫的剑，直指赵远的胸口。

“长公主，您不妨问问驸马做了什么！”赵远忿忿道。

“不管驸马做了什么，都是我公主府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三品的将军来管！立刻将你的剑放下，我还能饶你一命！”我丝毫不退让道。

见赵远无动于衷，我立即将剑尖对准他怀里的姜小姐，眼神凶狠厉道：“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倒要看看你怕不怕她死！”

说话间，我的剑已经刺向姜小姐，赵远反应迅速，手臂将人拥得更紧的同时挡下了剑。

鲜红的血浸湿了姜小姐的纱裙，她当即大惊失色昏了过去。

“如何？不打算送你怀里的人就诊吗？”

见我毫不留情，赵远只得咬牙收剑，抱起姜小姐转身离去。

待人走后，我招呼侍卫将人统统带回了我公主府。

府内。

沈霖和他的妻儿跪在我脚下，我挥手屏退下人，冷声道：“沈霖我，我给你机会解释。”

沈霖磕了一个响亮的头，声音听着十分后悔地开口道：“微臣罪该万死，微臣自知无从辩解，但求公主饶稚子一命！”

沈霖说完，他的发妻也跟着磕了一个头，道：“求公主饶命！”

我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沈霖的姿态，面不改色道：“所以你承认了？”

“微臣知罪。”

他倒是聪明，什么都不说，也就什么都不用认。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在骗我？”我噙着泪走到他面前，手指抬起他的脸问他。

“微臣没有，微臣一开始是真心想娶公主的。”他忠心的样子演得惟妙惟肖，差点让我都信以为真了。

“那你说，既然想娶我，为何又瞒着我有了妻子？”我表情痛苦地问他。

不得不承认，我装出的痛苦里，有一分是真实地替前一世的自己问的。

“微臣在来京前早已休妻，奈何孩子太小，这才一直暗中给钱养着他们。”

言毕，沈霖和我一起看向他的发妻，只见她微微怔愣一瞬后立即附和了沈霖的话。

“没错，民妇早就与沈大人毫无瓜葛，只是沈大人看民妇独自抚养孩子实在困难，这才一直在接济我们，望公主明察。”

他们不愧是夫妻，连谎言都一致到滴水不漏。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这件事我自会派人去你家乡查明，但是姜小姐又是怎么回事？你同她又有什么瓜葛？”

沈霖闻言抬头看向我，示意我支走他的妻儿，我照做后，厅堂内只剩我二人。

彼时他才开口解释道：“禀长公主，与姜小姐接触是王爷的意思，王爷密信告知微臣利用姜家夺取鱼符。”

他竟然将计划告知于我，我不免生了警惕心。

“既然是皇兄的计划，为何他不告知于我？”

“王爷不想让您置身于危险那之中，遂才密派微臣去办此事，所以微臣打算成功得手后才将此事禀报给公主。”

我微微眯眼，审视着沈霖。

等到他被我盯得有些冒冷汗之后，我适才开口。

“如今都是你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

我并不提同皇兄求证之事，因为我知道他们只会一起骗我。

但我的举动无疑也给了沈霖钻空子的机会，因为此时的皇兄尚且念及兄妹之情，并无杀我之意。

只见沈霖眼珠一转，道：“公主不必担心，微臣这就证明。”

接着沈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放到我眼前。

他摊开手的一刹我便看清了那东西——是鱼符。

他居然比计划提前拿到了鱼符，果然我之前的不安是有预兆的。

我强压住心中的震惊，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这是？”

“没错，正是鱼符，微臣已经拿到手，现呈给公主，以证微臣之心。”

他居然这样就交给我了？

我不敢伸手去接，我怕他还有陷阱等着我去跳。

但我又不敢让他收回去，因为一旦收回去，便再没机会拿到。

“你给了我，如何同皇兄交差？”

沈霖淡笑，“公主和王爷本就是一体，给公主和给王爷，别无二致不是吗？”

原来他想试探我。

我了然，接过鱼符道：“我姑且信你，今夜我会写信向皇兄求证，若是你骗我，你知道后果。”

我看到沈霖眼里那一抹满意的笑容一闪而过，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即便给了我，还要试探我，看我是否会交给皇兄。

一旦我开口向皇兄求证，便等同于告知皇兄鱼符已经到了我手里，若是我不交出去，那皇兄必定会毫不犹豫同他计划杀我夺取鱼符。

但是即便我交了，沈霖恐怕也会想别的法子杀我。

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最先对我起了杀心的，都是沈霖。

那晚我让侍卫送沈霖和他妻儿回府，并明确告知他我的人会在收到皇兄回信时一直监视他们。

沈霖欣然接受。

当晚夜深后，我始终没敢入眠，因为我想不到，沈霖会用什么别的法子杀我。

直到我安插在姜府的暗卫来报，说是皇帝忽然秘密召见了赵远。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沈霖的主意打到了皇帝那里。

因为我的话让他觉得我有心帮皇兄，所以他无法保证能再借皇兄之手杀我。

所以他借了他表面所倚靠的另一把刀——皇帝。

只要将鱼符之事暗中禀报皇帝，那皇帝必定对我有所忌惮，甚至会想除掉我来杜绝可能影响他帝位的另一个后顾之忧。

想明白之后，我已经来不及多想，当即带着鱼符秘密出府，直奔皇宫而去。

我必须要在赵远之前见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