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作家、虚构少女 第20章 又、怀疑之物

又站在镜子前，镜子中，她的视角内，自己的脸笼罩着雾。

这里是新的迷宫活动场地，活动开始瞬间，场景突然降临，她出现在这个房间里，整个房间平淡无奇，门口摆着一面落地镜。

又注视自己的脸。

说它笼罩雾气是因为，不是没有五官，那样未免太惊悚，只是无法对五官进行记忆，看过便忘，以至于每次看见同样的人脸都会判定为第一次见面，包括自己的脸也一样。

简而言之……头脑中留下的，对于脸孔的印象，不管回忆起谁，对方的脸都像是蒙着雾。

这样的话，是不是，得试着，建立人物档案？

第一个目标是谁呢？

是她自己。

先从定义自己开始。

又低头检查身上物品。

「……」

巧得很，虽然她记不清自己的脸，可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有印象。

是第一次遇见陈心取时，对方穿的衣服。

散发着活泼开朗气息的运动装。

她现在，是陈心取。

过去的陈心取。

原来……是真的不擅长辨认脸孔，不是因为失忆吗？

对方所处世界……和从前的世界形态相似？

似乎是这样。陈心取的警船，交流方式，与又熟知的世界没有太多差异。

就是说……这里是另一个平凡的，宇宙。可能有魔法，但没什么特别。

魔法和科技，如果发展水平相似，几乎不会有任何区别，甚至在对于世界的理解程度上，也有些地方惊人地相似。大概是……世界发展的必经之路。

眼下，整个房间，又看见的大部分东西，都能用她的知识来阐述。

书柜，床，桌子。

摆设，落地镜。

书柜，书柜，书柜。

书，书，书，书。

还有两个闭合的柜子。

陈心取过去真的是研究什么的人。

这个房间，除了生活起居需要的物品外，全部是书。

而且，直到现在为止，又也没听见本次迷宫活动提示音。

什么都没有。

又打开其中一个柜子。

「……」柜子里装满了衣服。和她身上风格类似，只有角落放着两件黑色长袍。

取出一件长袍穿戴整齐。

又打开另一个柜子。

「……」这个柜子里更抽象。

整个柜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运动器材。

又重新在镜子前审视自己，黑袍人站在镜子前。

稍微……做个标记。

这样吗？

在头发和衣服上进行细微调整过后。

那么，她该如何定义自己？

这个，存在于陈心取所投射迷宫中的，

“她自己”。

首先，这是两点。

陈心取是陈心取，她是她。

陈心取会忘却，会死掉。

她不会。

她不需要做陈心取做过的事。那样没有任何结果，陈心取的结局是死后来到宇宙，已经来了，何必重复过往？

再就是，又基本上能推测出来，陈心取的周围环境，绝对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场所。

要么所有人一起努力工作，要么有像陈心取这样以全年无休为目标努力的人。不知道是哪种，更糟糕的是哪种都是。

找记忆是一回事，在迷宫里工作，想都不要想。

而且既然现在都没有活动提示，她已经在房间里走动一圈。这个房间大概没什么特别，无法触发迷宫判定条件。

出门好了。

推开门，门外是走廊，走廊连接着许多一模一样的门，走了几步发现，这条走廊似乎……是圆形的。

而且，没有窗。

不管是房间内，还是走廊上，虽然光线充足，却没有任何窗户。

如果走廊是圆形，房间围绕着它建立，那它中间圆心处是什么场所？

门。

一直只有墙壁的走廊上出现了门。

与此同时，沉寂的迷宫提示更新。

〈无知是福。〉

〈欢迎来到无知塔，目前层数：七〉

〈怀疑：我知道的，究竟是不是真实？〉

无知。

失忆的人，和无知。

「……」又保持沉默。

人为什么，总是去怀疑存在的世界？

难道不是，不曾怀疑，会更加幸福吗？

又走进门内。

这是一个研究室和自习室结合在一起的大房间，墙壁四周摆放书柜实验台，中间是桌椅。

有人。

一二三四。

四个……无法辨认脸孔的人。

其中一人被另外三人围住，看起来一场欺凌正在进行。

叫甲乙丙丁好了。

被围住的人脸上缠着布条遮住眼睛，没有说话。

这个是甲。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逆转治愈巫术，大言不惭狡辩，说宇宙没有回应你的巫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一定是因为你的无知触怒了宇宙。」三人中的一人开口。

这人规规矩矩穿着黑色长袍，长袍内也是一身黑色。

意外地，她的话有理有据，而且言辞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这个是乙。

「宇宙……有波动。」三人中另一人开口。

这人穿着的黑袍像被灰尘浸泡过几天几夜，皱得即使在黑色遮掩下褶皱也清晰可见。

这个是丙。

乙闻言转头，对丙说：「我没有看过你的研究，你能证明什么？」

丙摊手：「没办法给你看，证明不了。」

「我们应该继续研究，现在有些……浪费时间。」三人中最后一人开口。

这人身高很高，只有她穿戴最整齐，黑袍内穿搭既不张扬也不死板千篇一律，不只是衣着，连一举一动都完美过头。

这个是丁。

甲至始至终不发一语。

当又走近四人时，当她脚步踏入某个范围内时，所有人未卜先知般看向她的方向。

「这是我的研究。」又把一本手册放在桌上，「随便你们看。」

不知道蒙着眼的甲能不能看见。但既然也在这里，说明是研究者之一，肯定有办法进行阅读。

「你……疯啦？」乙没有去看又的研究成果，而是不确定地试探着问。

「没有。比起研究我有一件更好奇的事。」

「什么？」

「先看。」

乙犹豫：「这是你说的。我不会窃取你的成果。」

只有乙看了又的手册。

甲坐在一旁，她蒙着眼，又却总能感受到被看着。

丙看向又，没有任何表示。

丁始终平和微笑，对又点了点头，继续沉浸自己的研究。

「你在研究交换巫术，你发现了秘密。」乙看完了。

「该说得更明白些，是发现了诅咒。」

「你认为，巫术是诅咒？」

「是的。比如交换巫术是等价的诅咒，世人都想自己得到的更多而不是付出的更多，而交换巫术却只能等价，比起巫术，这不是更像诅咒？」

「……」乙很快承认，「你说得有道理。」

「现在，」又在乙旁边坐下，「我告诉了你我的研究，你猜，我从那里等价交换来了什么？」

「交换必须是等价，你……」

「我看见了你看见的幻象。」

在被乙看过手册后，又收到迷宫提示。

〈我看见宇宙在不久后毁灭。这怎么可能？这……我的资料数据真实可靠，我的研究没有任何偏差，这……怎么不可能？〉

「我是研究幻觉巫术没错。」乙说。

「担心自己变成不辨真假的疯子？一方面证据确凿无法怀疑。你在思索该相信哪边。」

「……你说得对，我在思考要相信哪边。」

「试着听过其它见解吗？比如，研究治愈巫术的，这位？」

蒙着眼睛的甲。

还有被看着的感觉。

又有合理推测，这位其实看得见。

「宇宙没有回应我的巫术。」甲说。

甲说话时轻微摇晃脑袋，似乎在疑惑又为什么盯着她看。

又现在确定，甲真的看得见。

其余三人并未对甲的眼睛做出反应，那么，在这个世界，甲的外貌一定寻常。

到底是甲真的蒙着眼睛还是她在规则干涉下看见的甲蒙着眼睛？如果是后者，原本的甲会不会因为某些……巫术，目不能视，或者甲的眼睛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参差得到弥补后，她见到的是甲蒙着眼睛的样子。

这是……宇宙在提醒她，对于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她来说，她见到的，不同寻常的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异常之处。

「那不是因为你逆转了治愈巫术？」乙说，说着说着，她自己停下，「不对，如果，巫术的本质真的是诅咒，那么治愈是……」

「牺牲的，诅咒？」说话的是丙。

乙感觉到不对：「你逆转了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同为诅咒，宇宙没有给予回应，原因是什么？」

「最近，宇宙能量波动起伏巨大。」丙说，「我的领域暂且保密，这件事是真的。」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为什么上面没有人提出？」

又推断出乙性格较真，大概是……非常勤奋好学的类型。

「这些发现和我的研究有关，能否让我参与？」丁从书本中抬头。

「说说看。」

「巫师中一直有推论，所有研究消耗的能量取自宇宙，我的领域是返还巫术，提取研究后剩余能量还给宇宙，最近，不管返还多少能量，宇宙都不会给予任何反馈。」

「假设巫术是与之相反的诅咒，宇宙不会回应，不会反馈，同时能量波动起伏巨大，而我……见到了宇宙毁灭的幻觉。」乙越说越不可思议。

「你见到的不是幻觉，是真实的未来。」又本身对巫术没有任何了解，说出的是她认为最可能的现实。

乙环视周围，没有人对这个答案表示反对。

「我的巫师啊。我们竟然都是疯子。」最终，她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但是，我想知道答案。」

探究是求知者的天性。

见没有人反对，又说：「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讨论？想要的是答案，而不是谁的答案最正确，不展示出来毫无帮助。而且我们研究领域各不相同，没有竞争可言。答案要被知道才有价值。」

乙：「非常有道理。」

丙：「对。」

丁：「请让我加入。」

最后是甲。

甲对又说：「我们似乎会成为很好的同伴。」

又：「那以后我们在这里进行研究。接下来做什么？」

乙第一个明确目标：「我去找我的老师，提交课题。」

丁：「我会报其它巫术课程。」

丙：「我继续研究能量波动原因。」

甲：「我会继续对巫术进行逆转。」

就目前收集信息来看，又根本不知道去哪里交课题。

说明在塔中，甲乙丙丁提到的任务，属于场景外。

不是她该调查的东西。

该调查的……

又说：「如果我们有了结果，或许可以用我的巫术和宇宙进行交换，换取我们需要的答案。」

四人定下约定，各自行动。

又什么都没做。

她在等。等一件她不知道如何发展的事自动发生。

明天甚至下一秒世界如何变化，无人知晓。

这才是，本次迷宫活动的可怕之处。

乙趴在桌上，看起来很累。

「我要继续！」只短短几秒，乙立刻从劳累中恢复。

「……」又的理智让她保持沉默。看来猜测是真的。陈心取当年环境属于两者合并。

所有人一起努力，努力者更努力。

这样不行。

活还没干同伴先倒下。

又说：「如果，你做得太多，我们的进度会不一样。」

乙不是很明白。

又继续说：「假如，你有手下一个巫师，她工作很快，每次都很快完成，而你的工作还有很多，你会怎么做？」

乙沉思：「给她……指派新的工作？」

「大家都喜欢这么做。」

「那，该怎么办。」

「嗯……看起来认真做了就行，睁眼睛睡觉吧。」

「可以吗？」

「不被发现就好。能否做到？」

「能，幻觉巫术。你看我现在，闭着眼？」

乙的确在闭眼，神色舒缓的样子，又点头。

「错，我睁着。」

幻觉巫术散去，乙睁着的眼闭合，疲惫神色难得带着一丝舒缓。

幻觉巫术，真的是……某种程度的未来。

「……」

再一次汇报讨论后。

「巫师们研究巫术用的是宇宙能量，研究会导致宇宙能量越来越少？」

「同时，宇宙本身能量不明原因极速减少，这才是我看见的毁灭真相？」

乙虽然震惊，但是这次没有任何怀疑，「天啊，我们得把这个消息上报出去！」

「如果，不被相信呢？」丁问。

「会的，怎么会不被相信？巫师们是整个宇宙最博学的存在。」

「我赞同丁。我们得想想如果不被接受，该怎么做。」丙说。

「……」

在又开口之前，甲替她做出回答。

「离开无知塔。由我们出去，告诉统治者。」

「我们真的都是疯子，你这个念头太可怕了。从来没有人向下离开过塔，巫师们只会向上攀爬，爬到顶峰。」

「是吗？」甲蒙着布的脸看不出表情，语气不见生气，「我听说，有巫师走出去过，再没有回来。」

「是有这样的事，那个巫师离开塔，巫师只有在塔中才拥有身份，塔外的巫师相当于死去的人。不管怎么说，我会告诉我的老师。」乙做出决定。

「……」

这就是，上报结果。

「怎么回事，我们……出不去？」乙使劲拉扯墙上那扇门，「老师最近没有消息，不是老师做的……」

「现在我们被困住了。没有人相信我们，但——这太不可理喻。」丙也用力敲门。

「请让我试试。」丁拿起一把椅子。

哐！

打击发出巨响，椅子散架，门板纹丝不动。

「塔很结实。」甲没有做无用功，在一旁站着，「看来只能尝试我的办法。」

甲看向又：「你怎么认为？」

「……」又说出两个字，「离开。」

通过持续不断观察，她的确发现一些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能这样。」

「是的。」

「我加入。」

〈甲乙丙丁加入队伍。〉

〈解锁：崭新的钥匙〉

一把闪闪发光的钥匙出现在又手中。

将钥匙放入墙上无法破坏的门。

〈使用：崭新的钥匙〉

〈打开：期待之门〉

门开了。钥匙还留在手中。

「我们走吧。」

四名同伴没有对门表示任何怀疑，先后踏入门中。

走进门内瞬间，提示音响起。

这道声音……是陈心取的。

〈我……就没有任何错吗？〉

〈人们都说，胜利是活着的人书写的故事。〉

〈所以我有权利去改写诉说任何一个故事。〉

宇宙中的同类……大都是想得太多。

才来到宇宙。

所以，即便……是她自己随口说。

‘你能做到，我就去。’

……也无法原谅。

又把钥匙收进口袋，去面对新的迷宫场景。

本单元是个有点沉重的故事，来做约定吧，如果感到不舒服，请立刻停止阅读。

如果有勇气读到最后，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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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又、怀疑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