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白逸霄都在旁敲侧击到底有什么事急着找他,可是平夷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白逸霄悄声的问:“莫非是这件衣服的问题?”
只见平夷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虽然没什么表达,但是白逸霄已经领悟出什么来了。
可巧刚才红莺穿着它出了门,转眼就被找上门来了,那一定是出门的时候碰见了魏成昀呗。白逸霄感慨时运,有些郁闷,但错还在自己,不应该一时不察将衣服擅自给别人穿了去。
若是自己的衣服那随便红莺穿了,衣服上染上佳人香气,可是件很美妙风流的事,可对素来有洁癖的魏成均就不同了。
平夷只看到眼前的人忽然没了影子,他心里一慌,转头看去。只见白逸霄跑进了梅林里,将衣服脱下来,使劲在梅林里扇动。梅花开得正旺,一簇簇红色的梅花开得正好,那鲜艳的红色,虽被冰雪覆盖,却有凌霜欺雪的傲然。若有若无的冷香飘在其中,白逸霄正是想要将衣服上的胭脂味儿散尽,最好能染上冷梅的香气。
平夷在一旁,看着他在梅林里甩衣服的场景有些滑稽,不由得觉得好笑,但是习惯使然,紧紧将嘴角绷住了。心里想,也怪不得自家少爷这么惦记他。
他忙活了一阵儿终于觉得好了,抱着衣服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我们走吧。”
见他里面穿得单薄,鼻尖冻得通红,平夷赶忙说道:“公子快将衣裳穿好了,这天太冷了,万一染了风寒,我可担待不起。”
平夷说的是大实话,至于为何担待不起,他也没明说。
进了魏府,进了魏成均的书房,魏成均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睛却是放空的。见他们进来,就放下手里的书,一双冷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进来的白逸霄。
白逸霄心里有愧,一见魏成均这不怒自威的样子,更加心虚。
“回公子,人带来了。”
白逸霄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润山兄,我错了。”
魏成昀没有说话,一双眼睛轻眯,看不出喜怒,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向他走过去。
每走一步,白逸霄身上的压力愈增一倍。
魏成昀贴着他站定,他比他略高一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凑到他身上嗅了嗅。
白逸霄感到他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些痒痒的,不知为耳根子发红,心里怪他离得太近,不自觉的往后退,魏成昀一把将他搂住,不让他动弹,“别动!”
生气起来的魏成昀还是颇为吓人的,白逸霄心说君子有容人雅量不与他计较,而且都是男子怕什么,乖乖让他贴着自己。
旁边的平夷深深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
须臾,魏成昀松开他,“你身上虽然有梅花的香气,可盖不住你身上的脂粉味儿。若想骗我去哪儿了,大可不必。”
白逸霄先是惊奇,怎么他鼻子这么好使?连他干了啥都一清二楚,后又心说,是平夷把我领过来的,难不成你不知道来之前我在哪儿?
他诚实的说道:“我去倚红楼里坐了一会儿。”察觉的魏成均面色不善,他急忙补充:“就一会儿!”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他去哪儿用的着他管?何必跟他解释?
“你说你错了,错哪儿了?”
那声音贴着耳朵走进去,愈发挠得人发痒。
“错在不应该把你借给我的衣服借给旁人。”他接着补充道:“这的确是我的错,若你十分介意的话,我可以赔你银子。”
此话却没得到魏成均的回答,他接着问:“还有呢?”
“还有?”白逸霄奇怪的看向他,被他一瞪,赶忙低下头,斟酌的说道:“还有......不应该去倚红楼?”
那明显疑问的口气惹恼了魏成均,他冷声说道:“我昨天晚上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完这句话,白逸霄忽然推了他一下,
他更加恼火了,“你还敢顶撞……”
魏成均还没有说完,就被糊了一脸口水。
白逸霄揉了揉鼻子,一脸歉意,“对不住了,润山兄,你这里太暖和了,我忍不住想打喷嚏。”他抬起眼来,撞进魏成均那快要杀人的眼眸,一怔的同时忍不住发笑,魏成均满脸都是他的口水,在那里僵住了。
这个时候笑出来那可真是要被杀人灭口了。白逸霄忍着笑,急忙关切道:“啊!润山兄!你没有事吧!”
魏成均用帕子使劲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一脸厌恶,吩咐平夷,“去给我打盆热水!”
又扫了一眼白逸霄,“再给他煮碗姜汤。”
吩咐完了之后,对白逸霄说:“你,这几天别想好过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窗子里露出灯火来。如此大的雪,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窝在家里。
清雅居,阮青抱着一张琴,拨弄着琴弦,仔细听它发出的声响。
林玉蝉走进来,见他还在调琴,说道:“别调了,快来用饭吧。”
阮青将琴轻放到桌子上,问:“那小子呢,还没回来?”
“他今天不回来了,魏府派人来说,魏三公子留他歇下了。”
听闻此言,阮青重重把琴盒一关,“这小子天天不着家,不是烟花柳巷就是魏府,明知道外人都在传他们俩之间有…….有那种关系,还这么不注意,这都多少次了,每次能有什么事儿能在那里待一个晚上?真是太不识体统了!”
听到这儿,林玉蝉不乐意了,“你也想太多了吧,能有什么事儿?我都问过传话的下人了。人家说魏家大公子今日刚回来,带回一批古籍,要往藏经阁里放,连夜请他校对书籍。”她一边添着饭,一边说道:“你也知道魏家人爱书如命,人家魏家是什么门户,请他是看得起他。”
阮青疾言道:“什么门户,往前数,不过是个小翰林而已。”
林玉蝉转头看他,“说得好像你家的门户比他们高似的,”此话正戳了阮青的心,他哑然,过了会儿有些苦涩的说:“反正,逸霄绝不比他差。”
林玉蝉最懂他的心思,此刻柔声说道:“别多想了,他好端端的,若受了什么委屈必然会跟我们说的,毕竟我们是他最亲近的人。”
阮青这才放松了脸色,不多说什么。
说魏家大哥带回来古籍是真的,但是魏家人讲究张弛有度,劳逸结合。反正这书又跑不了,其实也不赶在这一时之间整理。
只是魏三少爷正好拿这当做了借口留人过夜。
白逸霄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浑身没有力气,自然跟不上魏成昀的速度,魏成昀拿书敲了敲他的脑袋,说:“想要装病逃过去?你别想了,做不完这些不能回去。”
白逸霄也不反驳,眨了眨困倦的眼睛说:“好,知道了。”
好不容易将书籍分过类了,白逸霄舒了一口气,正打算离开,一站起来,头昏眼花,勉强站立着清醒了。
这会儿在楼里的灯火下,也看不出面色如何。魏成昀走到他面前,将一摞书放在他的面前,白逸霄问:“怎么了?”
魏成昀立在他面前,说:“今日还需要将它们放到书架上去。”
白逸霄茫然道:“寻常不都是成琪他们做的吗?”
魏成昀说:“年关将近,他们都在忙年礼的事情,分身乏术,这些事情暂时要我们帮他们做了。”
“那我们明天再做吧?”白逸霄身上如千金般重,实在不想动了,却不想看见魏成昀冷着一张脸,这才想起,今日那事儿还没完呢。
白逸霄只得抱起书来,一层层的去爬楼,然后分类放置。
他拿的第一本是关于水利的,他看了看是三楼的,在书架最上面那一层。
白逸霄走上三楼,搬了梯子,开始往上爬,他的脑袋还有些不清醒,爬上梯子之后,把书插在里面。一排排书仿佛和他作对似的,总在他眼前团团转,怎么会团团转呢?白逸霄心里害怕,发现脚下踩得梯子也在转悠着,不由地向后一步。
藏经阁里最是安静,白逸霄曾经戏谑道,一进了这个地方,连呼吸和心跳都要控制,声音大了,被人听了,得多尴尬。
此时,几本书重重的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魏成昀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白逸霄踩在高高的楼梯上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要栽倒下来,他惊骇不已,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他反应过来立马扔掉手里的书,大吼一声:“白逸霄!”试图要唤醒他,可他终究还是没来得及,眼睁睁的看他从架子上踩空整个人直直的往后仰去,而下面是不宽的走廊,就算不撞到栏杆,掉到一楼的平地上,不死也残。
魏成均用他最快的速度跑过去,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只见一个身穿棕色素衣的佝偻身躯,不知何时窜到了他身前,轻而易举的踩着一楼的柱子飞上二楼的栏杆上,轻巧一跃,一只手提住了正在往下坠落的白逸霄的衣服后领,毫不费力的提着他到了一楼,将比他还高的白逸霄扔在了中间的地毯上。
魏成昀这时才敢呼吸,扑过去,拍了拍他的脸,“白逸霄!白逸霄!你怎么了?”
然而入手的是滚烫的肌肤,白逸霄平躺在地毯上,仰着脸,那白皙的俊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苍白,简直像夜里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