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我就知道你会背着我出去!”太还没亮,芳菲抱着自己的包裹在门口把凌羽裳两人堵个正着。
“我就知道你不打算带我,还好我机灵。”芳菲粘着凌羽裳不放,嘴里还在念叨,“我一晚上没有睡觉,早早的就躲在阿姊家门口等着,果然啊果然啊。”
凌羽裳安抚芳菲,“我今日早早去,你睡上一觉我便回来了。”
“阿姊还把我当孩子哄。”芳菲原地跺脚,小女儿的姿态尽显,“我要是不去,谁在路上给阿姊说话,谁能照顾好阿姊?”
往年都是她们姊妹俩人一同去,现在不让芳菲去,她自然是不愿意,早知道便不给阿姊说人间的传闻了。芳菲头低的很低,还在磨凌羽裳。
“我会一同去,路上相伴,不会累着凌小姐。”谢筠在一旁回答芳菲的问题。
这一说不要紧,可是捅上芳菲的火了,“你是谁啊?你还来抢我的阿姊!”
嗓音高得惊起林边的鸟群,凌羽裳摸一把她的头发,听她继续说:“阿姊就是厌烦我了,现在出远门都不带我去,只留我可怜巴巴地在家等着,阿姊你有了新人,便是嫌弃我烦了吗?”
期间一片寂静,谢筠背着东西和赵景桓站在一边。芳菲还在哭泣,凌羽裳一手拥在怀里安慰。
“阿姊你不要让那个凡人去,把我带去吧。”芳菲嘴巴张的老大,“我能给讲乐子,还不耽搁路程。”
“不行。”谢筠脑中叮的一声警觉起来,他下凡已经养好了伤,运气不错的能跟着出门,这仙山明眼人看着就知道有问题,兴许就能在路上知道凤凰蛋的下落了呢,他凝眉拒绝,“我跟着,也要报答凌小姐的救命之恩。”
“不……行……”芳菲还拉着凌羽裳,哭丧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哀求,“阿姊,你就带上我吧。”
凌羽裳嘴边噙笑不语,神色坚定。
芳菲低头不去看凌羽裳的眼睛,向后面站着的赵景桓招手助力。
“芳菲姑娘放心,谢某早已经带好路上必需的物品。”谢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的嘴边勾起一道恰到好处的笑,端端正正的拱手相让,“要不芳菲姑娘检查一下,这些是否是凌小姐常用的物件。”
他说着,手上也不停,一件一件的掏出摆在地上的已经铺好的一块方巾上。有凌羽裳亲手做的木头摆件,昨日才用过一次的雕花木梳,最后拿出来的是几本画本。
“凌小姐能用到的东西,谢某都带到了。”他一件件收好,摆放整齐,感觉芳菲已经看好了,又有条不紊地收好包袱。
谢筠的动作稳重,没有半分逾举,但在芳菲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赵景桓拉住芳菲,隔住两人空中相撞的视线,“不如,我们一起前往,多个人也能多份力,在路上也能相互照应,早些回来不要生出事端。”
芳菲拉住凌羽裳的胳膊不住点头,要是能看见她的花枝,恐怕就要在原地下花瓣雨了。
看凌羽裳还是不松口,芳菲急了,“阿姊,我和你一起去,我不赶他走了……”
声音逐渐变小,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肯定。
“芳菲,我怕护不住你。”凌羽裳的关心溢出眼眶,她苦口婆心道:“往日只有你我二人,我尚有余力护你,现在还有两个拖油瓶,我怕到时候太急顾不了你周全。”
凌羽裳不曾出过方丈仙山,只有这山深处去过三百余次,其中有两百次是和芳菲同行,这其中的危险两人都知道,越往里走,猛兽越多,仙草的种子也就越珍贵。这次凌羽裳想再往里走走,依她尚不知深浅的妖力,还是不敢拿芳菲的安全开玩笑。
芳菲假哭几声,转过身去擦眼泪,哽咽出声,“既然阿姊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强求。”说着,头顶四周伸出桃花枝子,枝子上还开着桃花,娇艳欲滴。她左右看看,仔细挑选出开的最艳的一枝,小心翼翼地折下,“今日,我便折花送美人,希望阿姊早日归来。”
身上的桃花都尽数消失,芳菲抱着一枝,眼泪滴在花瓣上,泛出点点绯红的光,人哭红了眼。
凌羽裳连人带花搂进怀里,“我把这花带上,你在家里放宽心等我回来。”这枝桃花就像芳菲的分体,芳菲本人可以共感到桃花枝的一切。
“阿姊……你真的舍得我吗?”芳菲还在依依不舍,眼泪汪汪地瞅着,“那我这几天就待在屋里不出来,阿姊你放心,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我一定能照顾好。”
日头越升越高,芳菲把桃花枝子塞进凌羽裳怀里,嘴上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依旧紧紧拉着凌羽裳。
“阿姊走后,也没有人给我加餐了,寒冷冬季一到,我这个小身板也不知道能不能抗住。阿姊,你放心,我自己能撑到你回来,你早些去吧。要是真有人想要我性命,我一个小女子只能听天由命。”
凌羽裳挥手把桃花收起来,垂眸看做戏的芳菲,嘴边一笑,冰山白雪都要融化了,“好,那我早去早回。”
“啊?……”芳菲嘴张的老大,不放心又问,“真不带我啊……”
凌羽裳故意逗她,“你说的有道理,我不能确保你的安全,只能留你在家等我了。”
“其实我觉得我跟着去也行,我不麻烦的,必要的时候还能变成树自保,不会给阿姊添麻烦。”芳菲见凌羽裳真的要答应,立刻盘点自己的优点。
“比那个凡人好多了……”
芳菲嘴里嘀咕眼神乱瞟,眼珠一转还在想其他注意。抬头去偷偷观察凌羽裳的态度,却看见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身后的阳光一照,灿烂的晃眼。凌羽裳长得冷艳,姿态又很高傲,仿佛是雪山之巅盛开的一朵红莲。
“阿姊又取笑我!”芳菲鼓着小脸,赶紧抱着自己的包裹就要往前走,生怕凌羽裳反悔不带自己去,“快走吧,快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凌羽裳拉住她,轻轻摇头,“先不急,我把家里的东西都安顿好。”
刚开始打着芳菲留在木屋的打算,所以里面的一切都没有收拾,现在四人都要出发,这一去也不知道要起多久,凌羽裳也放心不下自己的仙莲。
红衣翻飞,凌羽裳快速飘进木屋。
屋里不用费太多的心思,凌羽裳挥挥手便都收拾干净了,院子里的仙草左右撑不过寒冬来临,等大雪成被,它们就是新一批仙草的养料。冷泉和仙莲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东西,凌羽裳飘然而至,抬手间红色的妖力波动,冷泉涟漪阵阵,冷气如雾。嗖得一声,从泉水深处飞出一个东西,表面被泉水包裹冻住,里面流动的液体,红的发黑,那是谢筠的血。
泉里仙莲开心的拍打水面,高高立起的茎上红里带粉的花骨朵晃的起劲。
“我要出去几天,你好好待在这里。”凌羽裳知道它能听懂,手里的叶子开始沁出丝丝红点,这是她的本命妖源,可以护住仙莲不受外界伤害。
木屋外的一墙绿叶开始摇曳,阳光下疯狂生长,茎叶攀爬,一路顺着凌羽裳的足迹把冷泉围了一圈。仙莲睡在水里,在幼鸟欢唱声里静默。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芳菲这时候的高兴劲还没有过,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这时候天气还不热,等到中午,刚好能赶到方丈仙山的古树屋。”
她口中的古树屋距离这里有五千多里地,只还只是直线距离,要是算上攀山爬树越谷,光靠凡人的脚程只怕要走到天黑还不定能到。
赵景桓摇身一变,一只黑鸟跃然眼前,嘴里高声鸣叫,像是打仗前的战鼓,给两人开路。
“等一下,那我又该如何?”谢筠站在原地紧紧怀里的包裹,抬头看向空中的三个人。
芳菲一噘嘴,哼一声,“我就说凡人就是麻烦,连路都赶不上。”
凌羽裳伸手变出一个袋子,那袋子灰不溜秋,长三尺宽两尺,袋子的下面还绣着一个看不出什么样式的小花。
“把包裹都放进来。”凌羽裳动作迅速,说话间就都收了进去。
那袋子看着不起眼,却像是怎么都放不满一般,谢筠的包裹下去,只撑起下面一个小角,赵景桓的衣物一下,几乎看不出变化,芳菲怕他们两个的东西压坏自己,最后才放下去,也只撑起三分之一的空挡。
芳菲看自己的东西最多,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也用了点妖术。”
“阿姊,要不然不让他去了。”芳菲故意大声说出来,提醒某人,“他只会耽误我们的路程!”
“不会……我也……”谢筠立马止住,现在他是**凡胎,身无半点仙法,这时候也只能靠自己的两只脚走着去。一时之间,他也泛起难来,就算是那一世为人,也是足踏白玉砖的主儿,山间野路,算上两辈子也不曾走过。
“不会什么?你一届凡人又不会妖法,你能像我们一样双脚离地飘着走吗?”芳菲幸灾乐祸地绕他一周,“还是说,你能像我的景桓一样,变成鸟飞着走啊?”
谢筠看不伦不类的黑鸟在枝头立着不动,呆呆傻傻,一字一句道:“芳菲小姐眼光奇特,我变不成那般夺目。”
芳菲在旁人那里不傻,立刻反应过来,谢筠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她,哼一声就去找凌羽裳告状。
最后,凌羽裳哄好芳菲,芳菲从她怀里出来,高高在上的一抬下巴,故作高冷,“阿姊说我大度,那我就让景桓带着你走吧。”
黑鸟被点名,下一秒便变成人形,赞同地拎起谢筠,四人二话不说朝深处略去。
身下的树木高速后移,谢筠的发丝在脸上拍打,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一不小心碰到云层,赵景桓晃动身形能躲过去,只剩下谢筠在云层里吃雨吞气,衣领处颜色越来越深,发丝成缕,湿哒哒贴在脸上。谢筠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汽,木着一张脸继续当空中挂件。
阳光越来越热,气温上来后,谢筠身上干了几次,终于挂着一身水汽回到地面。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快来歇歇脚。”芳菲靠着凌羽裳,咦一声,问道:“景桓,这一路怎么没有看到你们?”
“我飞的比你们高,在上面。”赵景桓从包裹里拿出水壶,递给芳菲,手又不停的整理芳菲的衣裳发饰。
“不用不用,我都给你说了,不用这样对我,我又不是瓷娃娃。”芳菲挡住他的动作。
赵景桓面带红光,依了她的意见。
“哎~谢公子怎么这般狼狈?”芳菲自从今早开始便一直看他不顺眼,这时候逮住机会,还要说两句。
凌羽裳伸手把闭口不言的谢筠招到身边,看他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看着自己,额间的湿发凌乱破碎,是说不出的委屈。
“凌小姐,我……”谢筠拧干衣裳,不动。突觉周身暖阳泄下,舒服地眯眼。站在地上,身上已经干爽依旧。
“等下再出发,你跟着我。”凌羽裳出言下了决断,上挑的眼眸被长如羽扇的睫毛遮挡,看不出情绪。
等到再出发,芳菲和赵景桓还早说悄悄话。凌羽裳伸手,袋子现身,她问谢筠,“你想变成什么?”
谢筠还在脑中胡思乱想,四处观察周边,伺机寻找凤凰蛋的下落,疑问声没有发出,就惊觉自己已经离地。后背是暖热柔软的五指,脸颊被一片柔软馨香包围,他不安地动一下。
“别乱动,摔下去就要破了。”凌羽裳平静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什么摔下去?自己变矮了不成?
“怎么会变成一颗……蛋?”凌羽裳把变成蛋的谢筠放进袋子。
这妖术变化,只能看对方所想,方能化形,刚刚谢筠满脑子凤凰蛋,这才变成了这幅模样。
身体猛地一轻,空气掠过四周,下一秒便被一片软绵包裹,是芳菲带的衣物,给了谢筠一个缓冲,但这一下还是撞的人头昏。谢筠咬牙用尽全力,才在原地滚了一圈,更是大脑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