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第94章 涅槃

两个月后

刑部大牢的大门被狱卒拉开，押送着的犯人在此刻终于拥有了被取下头套的权利，宇文翊险些被骤然出现在眼前的日光晃花了眼，然而等他适应之后，看清不远处立着的那个人，便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去计较这刺眼的日光了。

“竟是让太子在这里等我，我可真是幸运啊。”

宇文翊丝毫没有一个阶下囚应当有的自觉，即使身体里能够控制大魏的蛊虫早就被洛云瑶的血蛊吞噬得渣都不剩了，他却还是能像个皇子一样，笑意浅浅。

不过想到此事，宇文翊难免心底哀叹。

也不知那程西顾到底是如何与洛云瑶搭上线的，竟让对方狠得下心用自身的骨与肉炼就了第二道血蛊，要知道，这血蛊一出，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过反正他也没想着活下去，成王败寇，便就这样罢。

太子似乎也不想与他多说，摆了摆手，让狱卒押他进去。

不过见他如此，宇文翊倒是有些好奇了，他站在原地没动，试探着问道：“太子殿下，不知你可知道，当今陛下——哦，恐怕要称先皇了——在生前，可是立过一个遗诏的。”

太子闻言，面色不动：“这件事，宇文瀚已经对本宫说过了。”

宇文翊便更诧异了：“七弟现在在何处？”

“去了北面参加六界大会。”太子道。

宇文翊听了这话，面上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太子殿下果真有容人雅量。”

太子没说话。

隔了很久，直到狱卒开始押着宇文翊向大牢内走去，太子才终于轻叹一声，“宇文翊，并非所有皇室中人，都没有骨肉亲情的。”

宇文翊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回头。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太子转头问身边跟着的人：“送他过来的程侯爷呢？”

“已经出宫了。”侍卫道，“听说是有什么事要办。”

那恐怕是去找人了。

太子对此心知肚明。

如今京城安稳下来，南疆之事也已了了，但两月前突然于京中消失的洛大小姐却至今杳无音讯。

虽然南疆那边一直没有向他汇报，但太子也知晓，以程西顾的性格，知道了此事，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甚至在处理南疆事务的同时，出去找人也说不定。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很显然是没有结果了。

如今鸦林军回京述职，回来休假的这段时间，是程西顾出去找人的最好时机。

太子轻叹一声。

希望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能够得偿所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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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知卿在找一个人。

一个能够将涅槃石从她身体中分离出去的人。

不知道闻人玥给她下的药到底是什么，那次醒来之后，脑海中关于亲人、朋友与心爱之人的记忆便随着时间越来越淡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而更糟糕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最终是否能够找到那个人。

她曾去过翻香阁，想要找那里的阁主询问这件事，却只得到了一个字——等。

等什么？等谁？等多久？

一概不知。

可是除此之外，她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她不敢留在京城，留在洛府，让关心自己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失去有关他们的记忆，那太痛苦了。

她宁愿他们以为，她只是任性出逃了而已。

如今她隐居在北城的一个小巷子里，虽说人生地不熟，但只要想到自己正在父母结缘的城市生活，便能够让她感到安心。

洛知卿不知道自己在北城待了多久，或许并没有多长时间，因为院门被人敲响的时候，院内的牡丹花还没有开败，似乎夏季还未过。

洛知卿开了门。

外面站着的是一个少女，身着红裳，通身少有装饰，眼尾却带了些许妆容，然而这种妆容却让人觉得有几分不协调，乍一看上去，给以一种原本不该是这样的错觉。

洛知卿礼貌地收回视线，温声问道：“姑娘是？”

“绯镜。”对方笑了起来，两颊上的梨涡极其好看，“我知道，你在等我。”

洛知卿怔住了。

少女对她所住的地方似乎感觉很新奇，然而令洛知卿意外的是，对方却什么都没问，短时间的接触来看，几乎算得上寡言了。

她只交代洛知卿睡一觉便好，然而在陌生人面前熟睡，不说失礼，又教人怎么放心？

但洛知卿没想到，虽然她竭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在与对方聊过一段时间后，她最后还是失去了意识。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中度过惊慌又遗憾的几生，伴着呼喊与鲜血，沉重得令人喘不上来气。

然而其后仿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那种感觉很奇怪，如同破碎的镜像被人拼凑完整，她成了一个旁观者，安静地观赏着镜像中的场面，于是又发现，这生生世世中，原来不仅有压抑的恨，还有爱。

再次醒来的时候，洛知卿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日光从窗边洒落，明亮，却不灼热。

有人推开院门，她本以为是那个少女，却见玄衣上勾勒的金色麒麟张牙舞爪，黑如鸦羽的发丝从日光下扫过，被微风带起一丝弧度。

他站在门边，高马尾依旧利落，却掩饰不了因赶路而染上的风尘仆仆。

然而即使如此，他面上还是带着笑的。

放松而包容的笑意。

“久等了。”

他说道。

洛知卿看着他，嘴唇才是一动，眼泪便争前恐后地涌了出来，仿佛将几月前消失的眼泪一起哭了出来。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可胸腔之内的心脏，却是饱含欣喜地跃动着。

久等了。

她才要说，久等了。

无为，自在。

纵然有多大的能力便该承担多大的代价，她却只想拥有自身保有记忆的自由。

她的身体，她的全部，她该爱上何人，皆由她自己做主。

这才是——她的涅槃。

下本预收《启移》或者《招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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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