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卿有些意外。
北境?去找她父亲么?
洛知卿想了想,问道:“是要去借洛家军?可我听说北境正在打仗,之前我给父亲递了信,也没有回音,恐怕是没有时间顾忌京城的事情。”
“嗯,我知道。”宇文焕没有对此事惊讶,似乎一早就得了消息,“但我如今拥有天子令,只要能够私下联系上狄国的王子,便能够以父皇的名义扶持某个王子夺权,让狄国内斗。况且,以天子令借洛家军,到时候洛将军回到京城,便不算无召回京,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洛知卿这下更意外了,宇文焕一向不参与朝政,对这些事虽然了解,也算通透,但这么些年应当并没有任何的人手布置到狄国,他是怎么能肯定一定能联系上某位王子的?
宇文焕也瞧出来了他的意思,闻言轻咳一声,道:“是……程侯爷借给我的人。”
洛知卿恍然大悟。
她早就知道程西顾不只是惊月将军这样一个简单的身份,既是太子一派的主力,为将来登上宝座的人早做谋划自然是可能的,便点了点头。
这日宇文焕来过之后不久,程西顾便也过来和她说这之后的打算。
南疆的使团会以原本的模样一路向北入京,不过原本的圣女替换成了洛知卿,由假扮成南疆人的王萧在旁边护送,意在避免打草惊蛇。
不过程西顾考虑了京城的现状后,又嘱咐王萧便宜行事。
程西顾会带着宇文翊前往南境,打算一举攻破南疆城池,彻底铲除南疆这个定|时|炸|弹。
虽说洛知卿对他的安排早有预料,但在亲耳听到他们即将分开后,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舍。
不过她面上掩饰得很好,见对方看过来,也只是弯眸笑了笑,乖巧又落落大方。
程西顾心中一动,试探着将她抱在了怀里。
洛知卿听着那人胸腔中传来的心跳声,忍不住闭上眼。
他抱得并不紧,甚至只是虚虚揽着她,然而洛知卿却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传给她的温暖,与想要传达给她的感情。
两人就这般静静站了许久,直到最后,程西顾才俯身贴近洛知卿耳畔,轻声道了二字:
“等我。”
一如那张纸上的字,简洁却令人安心。
--
在句州城这边动身之后,京城几月内被宇文瀚控制的格局终于也开始有了变化。
洛长墨在周榕的帮助下暗中见到了名义上在东宫禁足的太子殿下,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他还来得及行礼,太子便像早已得知了他的来意并且有了决断一般,不止伸手虚扶了他的礼,还递给他一张纸条。
洛长墨诧异地接过,而太子也在此刻开口道:“洛少卿的来意我已经在周大人口中了解了,本宫自然也不想让大魏继续乱下去。只是如今朝堂之上支持二弟的人在多数,若想解决此事,怕是不容易啊。”
洛长墨听完这话,心道若不是他早就知道太子在京城乱起来的时候想要送那个琴姬走,结果对方拒绝了的话,他还真要以为这个太子转性了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子虽然是个痴情种,但除此之外,品行与能力却是并没有问题的,不然魏帝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废太子了,加之太子方才说的话确实有理,洛长墨便先将思绪放到了正事上。
手里的纸条上传递的是一条消息——无所得。
洛长墨将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太子殿下,这是……”
“是瑜妃娘娘托人送给本宫的。”太子解释道。
洛长墨只听了这句就懂了。
二皇子宇文瀚监国之后没多久就将这个所谓的南疆神医接到了宫里,说是要给魏帝看病,但究竟安的什么心思,外人却是不知道了。
洛长墨安置在宫里的人曾经告诉他,这个羊永思在进入宫中之后就曾走遍了宫内的各个角落,美其名曰懂得风水之道为魏帝着想要观察皇宫风水,实则……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过到底在找什么却没人知道了。
太子今日二话不说先将文瑜的消息给了洛长墨,在示意目前确实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之外,恐怕也有向洛长墨袒露势力、拉拢之意在。
不过洛长墨对站队什么的并不热衷,闻言只装做没听懂,挑着太子前一句话回道:“太子殿下,臣今日来是帮殿下解决问题的。”
太子看上去很有兴趣,邀请洛长墨坐下:“洛少卿但说无妨。”
洛长墨也不推拒,毕竟京城如今这情形,怕是不能再等了。
“殿下,朝堂中虽大多数支持二皇子,但那些人说到底是文臣,从古至今,坐稳那个位置靠的向来不是什么文臣,”洛长墨笑了笑,“而是武将。”
这话说起来其实有些大不敬了,毕竟当朝皇上还没死呢,洛长墨便公然谈论坐不坐位置什么的,一个不留神,可能会被人以反叛定罪。
然而太子不知为何,额上虽然被他这句话吓出了层冷汗,却没摆什么冷脸,反而示意对方说下去。
“春猎期间,陛下让宫内太医检查朝臣身体,借此暗中查探是否被南疆控制。”洛长墨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这句话里有多少原本不为人知的秘密,只面色平淡地道,“虽然这之后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导致检查中断,但殿下别忘了,最先检查的一批人,正是武将。”
南疆利用蛊毒控制大魏一事太子虽早有耳闻,然而他毕竟许久没有处理政务了,原本也没有放多少心思在这之上,此刻骤然接受这么多信息,心下倒是觉得有些紧张了。
太子暗叹一声,沉思片刻后,接上了洛长墨的话:“你说的是城防军。”
洛长墨眸间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点点头:“是。京城四个出入口,各自设立城防军,殿下只要将其握在手里,便不愁没有对抗二皇子的筹码。”
太子闻言却有些犹豫:“但是……明面上父皇既然将监国一事交给了二弟,城防军怎会听命于本宫?”
“殿下,您忘了,您是太子。”
见太子仍旧皱着眉,洛长墨解释,“东城防军的领军是兵部尚书阎阳云的侄子,北城防军的领军是刘御史远方表妹的外甥。”
这下太子明白了。
兵部尚书与刘濮存都是太子一派的人,因而城防军明面上虽然不属于太子,但领军却是与太子的人沾亲带故,这样的情况下,又碍于太子的身份,要调动是很容易的。
当然,洛长墨没有说,剩下的两个城门的守城将士其实与他有些关系。
知晓了这件事后,太子的眉头瞬间舒展。
而后两人又聊了计划的详细安排,洛长墨才起身准备告辞。
不过在离开之前,洛长墨脚下一顿,却是有些好奇地看向太子,笑问道:“不知臣可否向殿下请教一件事情?”
太子心情很好,颔首:“洛少卿请讲。”
洛长墨沉吟片刻,问道:“殿下,不知是何人让您改变了想法?”
太子一愣,不过很明显的,他听懂了洛长墨询问的弦外之音——
到底是谁让你的心思回到了政务上的?
听懂之后,太子便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人和我说,她喜欢这里。”
洛长墨眉梢一动,心下明了,微笑着告辞了。
--
在京城中各显神通的时候,宫中的人也没闲着。
宇文瀚摆摆手挥退了寝殿外守着的宫女,抬手张狂地推开了门,皱着眉头走了进去。
“不是你说要助本殿登上皇位,如今就差这最后一步,玉玺到底在哪里?”
被问及的人立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需要汤药续命的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回话!”宇文瀚不耐道。
那人转过身,面无白须,身形清瘦,如果不是他眉间显露出来的烦躁,离远了看,也确实有几分神医的仙风道骨。
“殿下着急也没用,为今之计,要么从魏帝这里逼问他将玉玺藏在了何处,要么再多派些人寻。宫中就这么大的地方,总能找出来的。”
宇文瀚不知想到了什么,试探道:“不如直接伪造一个算了。”
羊永思瞥了下对方,用偏头掩去了自己面上一闪而过的嘲讽,“殿下真是异想天开。玉玺印记一向由蔺家辨认,而蔺家并没有受我控制,若是殿下这么做了,恐怕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何用!
宇文瀚险些将这句话骂出口,不过顾忌着两人目前的合作关系,还是咬牙忍了下去。
深吸几口气,宇文瀚看了看床上已经半死不活的魏帝,心情平复了不少。
半晌,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盯着羊永思认真道:“前些日子苍城那边来信,说程西顾突然入了句州城。鸦林军如果继续向东入京,你一定有方法应对的罢?”
羊永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不过在宇文瀚再次发火前,他还是转过了头,勾唇笑了下,声音虽然平淡,却带着安抚人心的能力。
“当然,我可是答应过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