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第71章 文瑜

“小姐小姐！”

依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仍处在心事中没回过神来的洛知卿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缓了半天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您听到奴婢说什么了吗，小姐？”依澜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面上有些担忧。

“嗯？”洛知卿直言不讳，“没听到，你能再说一遍吗？”

“当然没问题啦！”依澜面上转瞬变为笑脸，“奴婢说，平小姐已经在听竹苑等您很久了，您快些换了衣服去见她罢！”

洛知卿愣了愣：“平婉？”

她这个时候找她来做什么？

虽然心里有些困惑，但洛知卿仍是在下一瞬便转过身，向着听竹苑而去。

跟在她身后的依澜道：“奴婢猜平小姐来可能是约着小姐去太医院呢！”

洛知卿闻言皱眉：“为何要去太医院？”

“因为陛下颁布新规了啊！”

女子娇俏轻灵的声音从半空传来，两人同一时间抬头，便看见平婉站在竹楼的楼梯上，向着她们的方向招手。

“阿卿，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你一上午了。”说到此处，她目光落在洛知卿手上的帷帽上，笑容中透着一股了然，“不愧是我们美貌的阿卿，若是不挡着些你的倾城国色，怕是在京城里寸步难行罢？”

洛知卿无奈地笑了笑：“你莫要打趣我了。”

她将帷帽递给依澜，提起裙子往楼梯上走去，方一到门前，就被平婉抱住了胳膊，半拉半推着往里走去。

“看你这样子就是还没得到消息，来来，我告诉你。”

她面上很是兴奋，不等两人在椅子上坐稳，她便道：“陛下说了，每逢季节交替，百姓皆易感疾病，且这些疾病极易传染，一人传十人，十人传百人，虽其后可痊愈，但到底是对身体极为不利，因而要求大家在此期间，必须去医馆诊治检查，将疾病扼杀在苗头之前，而朝廷官员及其家眷，则准许进入太医院诊察。”

她这话说完，洛知卿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诊察来得太过突然且奇怪，说是避免风寒传染，但风寒本就属于小事，何以如此大动干戈？

这番作为，倒像是要查清什么......

突然，脑海中划过定执尸体上的紫斑，洛知卿不由得一愣。

难道皇帝是想借此机会，查清所有与南疆有关的试验品？

“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平婉的声音拉回了洛知卿的思绪，她抬头看去，便瞧见对方正趴在桌子上盯着她，一副紧张又小心的样子，好像如若她拒绝，下一瞬对方便要哭出来了。

洛知卿被她逗笑：“当然可以啊。”

平婉乐了，她直起身，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与阿卿‘坦诚相见’——”

洛知卿：“......？”

平婉安静地、缓缓地收回手，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坦、诚、相、见。”

洛知卿：“......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了没有了！”平婉连忙摆手，岔开话题道，“既然你答应了，我们就定一个时间罢，你什么时候有空呀？”

洛知卿想了想，“那便三月二十五罢。”

那一日正好府中没什么事，出门也很方便。

平婉听了，正要点头，猛地又想起另一件事：“哎，三月二十五，那不是春猎的日子吗？”

洛知卿一怔。

她很多年未曾出门，倒是连朝中举办的这些大小活动的时间都不太清楚了。

平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三月二十五和十月二十五是大魏一贯春猎和秋猎的日子，你忘了也没关系，不过今年听我爹说，圣上似乎有意让世家贵女也参与到这次春猎来，目的在于嗯......好像是牵红线。”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如果此事属实的话，你去吗？”

今年的变动似乎太多了些。

这是洛知卿的第一个反应。

而后紧接着，她便想拒绝，因为她有武艺傍身一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她本也并不像将此事传扬出去，况且春猎这种活动，是大小事情发生的最好时机，她不太想去参与这个热闹。

但是思及当天本就要出门去太医院，再顺道去猎场似乎也不算太麻烦，况且好友都这般邀请了，似乎拒绝也太过于落人脸面。

想了想，洛知卿终是颔首道：“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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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婉来洛府当天晚上，洛知卿便从洛长墨的口中得知了春猎的确切消息。

确实如平婉所言，这次春猎圣上允许甚至是鼓励京中贵女进入猎场，会武者亦可与男子一同进入猎物范围，自由涉猎。

据洛长墨猜想，或许圣上也想要效仿平民百姓冲喜的说法，用赐婚来祛除这一年刚开头便频发的灾难。

洛知卿虽然对此不以为然，却也找不到更为合适的说辞。

三月二十五日当天，为了进入猎场行动方便，洛知卿特意穿得很简便，暗红色圆领贴身短衣，下身为长裤与革靴，看起来减去了几份柔软，添了许多英姿飒爽的意味。

从宫门口遇见平婉的时候，对方的欢欣溢于言表，终于能够在外光明正大地展示自己的武学天分，让她这一路都很闹腾，叽叽喳喳的声音堪比平日里的依澜。

不过并不招人讨厌。

两人进入太医院的时候，恰巧遇见一拨人出来，洛知卿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前方蹦蹦跳跳的平婉便瞬间安静下来，贴着门边低头行礼。

洛知卿深知好奇心在宫内毫无意义，也同样照做。

数位宫女的裙裾在眼前晃过，紧接着，华丽精美的裙摆擦过地面，其上的牡丹刺绣染了些许尘土，洛知卿正在内心为其可惜，便瞧见那人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停在了她对面。

“是......洛小姐啊。”

洛知卿一愣，缓缓抬起头来。

身着华服的女子打扮十分简单，发髻上只插了三根簪子，连流苏坠子都无，格外朴素，然而对方的气质却在这种打扮之下凸显的更为温婉，让人一眼望去，便不由得心生好感。

但洛知卿其实并不认得此人，或者说，她对这宫内的所有人的印象都不是很深，因而茫然也是正常操作。

女子像是知晓她的情况，见此也不生气，只笑道：“本宫是海棠宫的瑜妃，洛小姐的记忆真的一如既往。”

洛知卿一愣，恍然惊觉。

这位就是文丞相之女文瑜，除夕宴时她还和宇文焕提起过，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月，就又忘得差不多了。

洛知卿面上满是歉疚神色，却不好承认：“瑜妃娘娘日安。”

文瑜摆了摆手，并不追究，“阿卿几年前来宫里的时候还与本宫并不生分，如今当真是......”

她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说下去。

洛知卿有些无所适从，毕竟连她也没想到，因为记性差而“得罪”的第一个人是宫里的瑜妃娘娘。

幸而对方并没有打算深究此事，很快看向一旁的平婉：“这位是平小姐罢？”

平婉点头：“瑜妃娘娘吉祥。”

“你们今日也是来做诊察的罢？”文瑜说着，朝里面看了一眼，“恰巧此刻人并不多，本宫便不在这里耽误你们了，快去罢。”

洛知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与平婉再次行礼，便忙不迭地往里面走去了。

直到进了院里，见门口那位离开了，平婉才在她身边小声道：“阿卿，你说瑜妃今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没头没尾的，怪吓人的。”

文瑜今日的搭话实在是有些突兀，也无怪乎平婉会觉得奇怪了。

但是......

洛知卿回头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太医院大门，回想起方才那人面上的忧郁，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概......”她垂眸，轻声道，“只是太寂寞了罢。”

这四四方方的宫墙深院，看似华贵无比，实则，也不过是一个人看花开花落，感受人老珠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