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宇文焕点得用来垫肚子的吃食用得差不多的时候,新菜品也终于上了。
本来精神奕奕等着菜来的宇文焕在亲眼见到那一盘明显是鱼的菜、又听到店小二所说的“八宝五彩跃龙门”时,想死——不,想让珍肴坊死的心都有了。
洛知卿一脸凝重地看着将玉箸捏得“咔咔”响的宇文焕,担忧下一瞬那双玉箸便要惨遭不幸了。
但没等宇文焕发作,雅室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混乱的吵嚷,其间混合着桌椅碗箸倒地的声音,当真是“热闹”极了。
洛知卿与宇文焕对视一眼,也不管正摆盘的小二了,齐齐向门外走去。
方一出门,洛知卿余光便见旁边的雅室门也开了,她侧头一看 ,便瞧见里面走出了四人,竟是程西顾、王萧、谢亭秋与之前便跟在程西顾身边、曾在一品楼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两方对视,皆是一怔,不过没有时间寒暄,楼下的动静便已经将他们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站到二楼栏杆处,可见一楼大堂已然乱作一团,虽然珍肴坊老板已经叫了人来维持秩序,但叫嚷咒骂仍旧不绝于耳,令人无端感到恐慌。
宇文焕让盛朔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洛知卿目光一直放在一楼,看着看着,却发觉有些不对。
在这样胡乱推攘慌乱不安的时刻,就连维持秩序的人尚且觉得棘手,身处其中的某些人,又为何那般平静镇定?
若非当真临危不乱,便有可能是心怀不轨了。
她将此事与宇文焕一说,那人皱眉看过去,本想着自己这边人手不足,等盛朔回来再说,但转念思及方才对视的人,便直接转过了头,对不远处的人道:“程侯爷。”
洛知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程西顾拍了拍身边那位不知姓名的人的手臂,悄声说了什么,而后只见那人颔首向雅室内走去,不见踪影。
而直到此时,他才上前来与宇文焕见礼。
说是见礼,不过是象征性地扶了扶手。
程西顾在朝中的地位本就很高,而宇文焕又是个没什么权的皇子,在场谁都知晓,礼节方面实在不必太多苛求。
不过除了程西顾外,其余人倒是很认真地行了礼,洛知卿也朝对面几位福了福身。
宇文焕懒得纠结礼节方面,他心中想着方才的事,正要开口,冷不丁一点“噼啪”声突然在楼外炸响,喧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没等众人想通这是否是外面烟花的绽放,一声巨响突然笼罩头顶,紧接着周围开始剧烈摇晃,火光从西北角亮了起来,众人脚下不稳,方才意识到——这珍肴坊,竟是要塌了!
楼下尖叫猛地拔高,楼内灯光忽闪,环境愈发混乱,二楼也乱了起来,那些本在看热闹的权贵纷纷慌张地朝楼下跑去,却导致人群愈发拥挤,寸步难行。
昏暗吵闹中洛知卿只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向后一推,沉声道:“带她走!”
宇文焕站在她旁侧,见状顺势扶住她,洛知卿站稳后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玄色衣角,紧接着栏杆与衣角便共同消失于眼前。
洛知卿看不太清他的踪影,但也能猜到应是去疏通救人了。
她转头看向身后弄舟,“去帮忙。”
话音落下时,又是一声爆炸响起,瓦砾纷纷砸下,碎土随着楼层的晃荡落了众人一身。
弄舟面上罕见地浮现一抹犹豫,洛知卿耐心道:“我尚可自保,不必担心我,去罢。”
弄舟见她神色坚决,也不再坚持,一言不发地跃下楼梯,向程西顾而去。
二楼的楼梯已经塌了一半,而爆炸声却还未停止,洛知卿伸手,险而又险地将没站稳差点跌出去的宇文焕捞了回来。
宇文焕:“不是罢!我是说要拆酒楼,但也不用旁人帮忙啊!”
洛知卿无奈:“跟我走。”
惊慌的权贵已经冲下了二楼,与一层的人混合在一起,楼下拥挤的人群虽不断向外移动,但洛知卿目标明确,带着宇文焕转身就向雅室内冲了过去。
整栋楼都在摇晃,两人在瓦砾尘土中跌跌撞撞前行,眼见窗口就在前方,头顶突地传来“卡拉”一声!
两人齐齐向上看去,还未来得及看清,宇文焕身后被一股巨力一推,整个人便向窗外扑去,而拉着他的洛知卿亦没能幸免。
这楼跳得猝不及防,洛知卿心惊之下正要运起轻功,冷不丁领口被人拉了一下,只是还未感受到不适,那人又放了开来,转而揽住腰,带着她二人轻飘飘地落了地。
落地后对方便极其礼貌地松开了手,洛知卿回身见到人,便微微笑了笑:“盛朔的轻功依旧令人望尘莫及。”
“洛大小姐谬赞了,”盛朔行礼道,“方才横梁下落,情况紧急,多有得罪,还望洛大小姐见谅。”
洛知卿本也不是那般严守礼教的人,闻言便是摇了摇头,将视线落在了周遭的情形上。
除他们三人外,亦有人选择了这种离开方式,只是那群人并未有武艺傍身,跳下来时摔了腿,此时满是声音高低不平的哀嚎。
宇文焕张口,正要询问混乱原有,却闻“轰隆”一声,那才建好没多久的珍肴坊——彻底塌了!
大火覆盖了崩塌的小楼,光芒冲天,将偶尔绽放于天空的烟花遮蔽,像在今日举行了一场另类的狂欢。
远处仍旧是闹闹哄哄的,偶尔听得“救火”“救人”之类的声音,但隐隐约约的,并不清晰。
宇文焕看着面前的场景,皱着眉头问盛朔道:“怎么回事?”
盛朔道:“今日珍肴坊请了‘花隔云端’的伶人登台,一共请了两批,第一批结束后从堂内离开时,有一位客人似是喝多了酒,非拉着那群人中的青衣,让其为他唱《十八摸》。”
宇文焕嗤笑一声:“走错门了罢?他该去翻香阁啊。”
“花隔云端”是京城内有名的戏院,而《十八摸》是一首词作较为淫|乐的小曲,多流传于青楼,京城戏院内虽也出现过,但少到可以不计,像今日这般正经的时刻,想也知道珍肴坊不会让戏院的人唱什么民间小曲,那客人看来当真醉得不轻。
洛知卿问:“然后呢?”
“那青衣自然不愿,两人拉扯间撞掉了桌上的瓷器,而那客人脚下不稳,正好头摔在了碎裂的瓷器上,一下就没了意识,旁边的人喊了句‘死人了’,这才闹了起来。”
宇文焕的目光仍旧落在燃烧的大火上,闻言,又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盛朔恭恭敬敬道,“这爆炸起得突然,再加上是从外面发生,实在得不到任何消息。”
见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洛知卿提议道:“我们先去前面罢,外城军应当到了。”
言外之意是,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缘由,总比几人盲猜来得快。
另两人没有异议,三人便绕着坍塌的建筑,从一旁小道回到了珍肴坊原本的正门处。
从正门处方能看清珍肴坊如今的全状。
原本的小楼塌了一半,还剩一半在大火中苟延残喘,周遭已经被官兵控制起来了,一部分人在救火,另一部分负责安慰或救治那些劫后余生的人,还有一部分正在与坊内的老板客人交谈,看模样似乎是在询问情况。
王萧等人也在其中,不过离得较远,又有人隔着,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洛知卿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遭,没发现要找的人,不禁一愣。
这边外城军首领已经过来见礼,她只好先收回目光,向对方欠了欠身。
宇文焕在外人面前一向很有殿下的架子,摆了摆手,问道:“怎么样了?”
“回殿下,除了这座楼应当是救不回来之外,目前暂未发现有人因爆炸死亡。”这外城军首领留了满嘴的大胡子,此时也不知是热得出了汗还是沾了救火的水,湿哒哒的,“不过起了火后有人被烧伤,但大夫看过后,表示并无大碍。”
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若是在这样热闹的节日中发生了死伤惨重的事情,对整个大魏来说都是极其不利的事情,不说皇帝会震怒,就说京城的百姓,或许都会因此惶惶不安。
毕竟,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而已。
燃烧的噼啪声伴着泼水声远远地飘到了几人的耳中,洛知卿温声对外城军首领道:“能否麻烦大人派一位大夫去往珍肴坊后面,有些人从二楼跳下摔了腿,此时仍在那里,不得行动。”
大胡子应了,当即从救治那边派了个人过去。
见大夫走了,洛知卿这才斟酌着又问道:“还有一事想要询问大人......不知程侯爷现在何处?”
大胡子一怔,像是有些困惑:“......程侯爷?”
洛知卿也是一愣,心道莫非这两人根本没有见面,程西顾救了人之后不等外城军便直接离开了吗?
但亦未见弄舟,莫非她觉得身份暴露便也随着程西顾离开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一时间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无奈了,怎么来去皆是旁人定,她这个洛大小姐就如此微不足道么?
她心里正这般想着,救火那边突然一阵喧闹,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人影扛着另一人从火光中冲了出来!
待离得近了,才发现此人长发虽有散乱,身上也染了许多黑灰,但面容冷静,气质不群,正是当朝信武侯程西顾。
看清来人这一瞬,众人顿时上前迎接,该接人的接人,该诊治的诊治,生怕晚了一刻这位侯爷便会命丧当场,而这场事故更会雪上加霜。
而那人将身上的人换给旁人后,便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视线越过人群向四周扫去,终于与一双剔透晶亮又饱含讶异的眼睛对上。
少女站在那里,发髻衣衫虽有凌乱,却仍是天姿国色。
因为最近实在太忙了,这边有时候就会顾及不了,建议大家攒一攒,我也努力不拖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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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