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余音 第2章 第 2 章

一年前

“嘎”

浓重的夜色中，林中显得极为静谧，连微弱风声都清晰可闻，此时响起的几声乌鸦叫显得极为突兀，而这叫声中隐约能感受到几丝愤怒之意。直面感受这份愤怒的，正是刚刚成形不久的百灵鸟妖，余袅袅。

余袅袅此时正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默默抱头，“乌鸦大哥，我真不知道啊，那灵气真是自己跑过来的”。她好好地在树上打盹，谁知一道灵气不经她同意，直接进入了她体内，她也很无辜的好不好。

余袅袅是一只修炼不到百年的小百灵，本以为成形遥遥无期，谁曾想这天降灵气竟然使他瞬间修成人形。修成人形是很开心，可是好像也摊上了大事。

灵气难寻，若被人获得，引导适当，则有可能踏入修道一途；若被妖获得，则能增添数年修为。乌鸦精追了这道灵气数十天，这期间打退了无数妖和人，结果被一只百灵鸟截胡了，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大哥，老娘是雌的”，乌鸦听罢叫声更加气愤起来，瞬间化作人形落在余袅袅面前，围着她边走边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娘追了足足半个月，眼看就要到嘴了，被你个小百灵吃了，你给老娘吐出来”，说罢，手中凝出妖气，直接拍向余袅袅。

余袅袅初初化形，还没反应过来，刚想改口叫姐姐，便迎来这一击，只能就地一滚，调动妖力抵抗，“乌鸦姐姐，你得讲点道理啊”，然而刚成形的她显然不是乌鸦精的对手，被打地四处逃窜。

此时的乌鸦精没了和她周旋的兴致，只想宰了这百灵鸟，收回灵气，“道理？今日我就告诉你什么才是道理”，抢了她的东西，就得偿命。

眼瞧着不对，余袅袅化为原形忽闪忽闪地往前飞，“树爷爷，救命啊”。

话音刚响起，周边无数树枝蔓延而过，直奔乌鸦精，而后一老头现身将余袅袅护在树枝后，余袅袅人形降落躲在树枝后，悄悄地看着树爷爷和乌鸦精。

树爷爷似乎也没打算伤害乌鸦精，只是将其打退，“二娘，许久未见，你这丫头妖力涨的倒是快”。

乌二娘挡住攻击，勉强站住后，似是嘲讽般开口，“比不得柳老头你千年修为”

柳文树笑了笑，“老头子年纪大了，才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天赋高”。

“树爷爷，你们认识啊”，余袅袅听着二人的你来我往，悄悄露出头。认识好啊，那这乌鸦精应该就不会追着她不放了吧。

“乌二娘，我们静林的妖，之前同你们提过，几十年前出的林”，柳文树介绍道。

静林，是此处树林的名字，这里聚集了各式各样的妖，成形的和未成形的，大家长就是树爷爷——柳文树，也是整个静林中妖力最强的。静林身处人间地界，外围有瘴气结界，一般情况下，林中的妖出不去，凡人也进不来，多年来，静林妖和凡人彼此相安无事。

“原来是乌姐姐啊，树爷爷常提起你，说你是咱们静林中天赋最好的妖了”，余袅袅冒着她那颗小脑袋说着。平常树爷爷讲故事，可真没少提到乌二娘，还说他们都不如她努力。

乌二娘横了她一眼，这一眼吓的余袅袅又躲了回去。见到这丫头熟练地躲在柳老头的后面，乌二娘嗤笑一声，“静林？我乌二娘可配不上你这片净土”。

柳文树看着乌二娘略显愤怒的神色，叹了口气，“二娘，我知你怪我当初未曾救下你阿爹阿娘，只是天意难违”。

“天意？”，乌二娘妖气化鞭，直奔柳文树挥去，“你明明可以救他们，却眼睁睁看他们死在林外”。

柳文树随手一挥，将鞭子挡了回去，“罢了，到底是老夫没有尽到责任”。

余袅袅在二人间看了又看，发现好像此刻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乌二娘这时也终于想起了余袅袅，“柳老头，今日并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这只鸟拿了我的灵气，得交出来”。

柳文树回头看了眼余袅袅，余袅袅正双手合十，念叨着，“树爷爷，拜托了”，柳文树再次叹了口气，只是这回叹气却似乎有些不同，“乌丫头，灵气这东西呢，天生地养，既然它自己找了袅袅，那便是天意”。

乌二娘半是嘲讽半是质问地看着他，“又是天意？柳老头，就算你是为了护这只百灵，起码换个说辞”。

柳文树轻咳了一声，一把年纪了还得掺和这些，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当这守林人，“静林中人，皆归我老头子管，包括你，你们想当着老头子的面手足相残，肯定不行”。

乌二娘握紧了拳头，她自知肯定不是柳老头的对手，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思索间，愤愤瞪了余袅袅一眼，余袅袅被瞪得一缩。

“但乌丫头，为了这灵气也吃了不少苦吧”，柳文树似是怜悯，又似是心疼般的看着乌二娘，出门在外，这丫头一个人肯定也没少吃苦。说罢，随手取下一截树枝递向乌二娘，“老头子这截树枝虽比不上那灵气，但也有些作用，就送给你了吧”。

乌二娘愣神着接过了树枝，继而轻笑出声，“你对这百灵鸟还真是好”，接着收起树枝，看了眼余袅袅，“算了，看在柳老头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了”，说罢，挥手间化做原形，直接飞离了原地。

柳文树转头看向余袅袅，余袅袅嗖地跑了出来，“树爷爷，那树枝对你”。

“无妨，枯树枝本也是要掉下来了的”，不待她问完，柳文树便打断了她的话，“不过，那灵气虽是天意，怕二娘那丫头还是不会轻易收手”。

说罢，随手又现出一树枝，递给了她，“她有，你也有，还没祝贺我们袅袅修成人形呢”，正好给她也能防个身。

余袅袅拿着这树枝，吸溜吸溜鼻子，“树爷爷，我以后帮你多吃点虫子”。

柳文树“嘭”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小丫头，你树爷爷还年轻着呢，能自己来”。

余袅袅揉着头，看着眼前的树枝，嘿嘿一笑，“树爷爷，那我是不是就能出林了啊”，静林中的妖只要能修炼成形，得到树爷爷的许可便能出林，去往大千世界。只是，林中之妖大多因为害怕世间之恐怖，而选择永远留在林中，起码这里是安全的。

但余袅袅不一样，虽然树爷爷老说，林外世界恐怖，人类狡猾，但是她可是一只自由自在的百灵鸟，自然不会害怕这些，她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玩一玩。

柳文树看着刚成形，妖力还不稳定，但眼神中充满了对世间好奇的余袅袅，慢悠悠地说道，“你连乌丫头都打不过，出去可怎么办”。

余袅袅回忆起乌鸦精的修为，嘟囔道，“你之前都说过，她极其有天赋，再说了，她比我多化形几百年呢，我怎么打得过”。

“什么几百年，也才几十年而已”，柳文树眉毛胡子一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余袅袅闻言眼珠子一转，“树爷爷，那她几十年前刚化形就能出林，我为什么不可以”。

柳文树看着这丫头鬼机灵的眼神，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乌丫头修炼年头比你长，只是化形晚，加上她父母之事，所以是个例外”。

余袅袅却并不死心，她自出生便在这片静林，实在对外面世界很是好奇，“那树爷爷，我究竟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柳文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究是挡不住，抬手以树枝化阵落在余袅袅周围，“能从此阵出来，你便出林去吧”，说罢便摇摇头转身离开。

“放心，树爷爷，我一定能出去的”，余袅袅见状开心地摆了摆手。阵法，平常也听树爷爷讲了不少，应当没问题。

“傻丫头，外面哪有那么好”，柳文树听着她那童真的言语，忍不住低头呢喃，转而看向虚空，“出来吧”。

虚空中忽地出现一只乌鸦，转而化作人形出现在柳文树面前，赫然是刚刚离开的乌二娘。

“还没走啊，乌丫头”，柳文树瞧见乌二娘似是也没有太惊讶。

乌二娘看着眼前的老头，白发苍苍却眼露和蔼，怎么看都不像对林中小妖见死不救之人，更何况，“为何我还能进静林”，明明她父母当年出了静林，便再未能进来过，，那她为何能追着那灵气进来。

柳文树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禁想起她刚出生时还是一只小乌鸦，乌家父母跟养宝贝一样养着她，转眼间，长大了，修为也厉害了不少，就是这性子跟她爹娘一样倔，“静林是你们的家，想回来的时候自然能回来”。

乌二娘上前一步，“那为何我阿爹阿娘不能”。

柳文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随手一甩将乌二娘送出了静林，“行了，孩子，去走你的路吧，别管上一辈的事了”。

被送出静林的乌二娘缓缓落地，一脸气愤地看着里面，“臭老头，迟早有一天让你吐出实话”。

“老头子等着那一天”。

这边，余袅袅还在和柳文树留下的阵法作斗争。

百年来，她都栖居在树爷爷的枝桠上，听着树爷爷教授其他小妖术法，脑中也记了七七八八，但是实战起来却总有些不同。

她明明是想集中妖力攻击东南一角，妖力却总是自己跑西北角，而她想试图用一成妖力试试阵眼在哪的时候，使出的却是七八成力量。多次力不从心后，余袅袅叹了口气，难不成她真的没什么天赋。

柳文树在外面看着这丫头四处乱撞，但是对妖力的掌控越来越熟练，眼神中不仅透露出了欣慰。静林中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这丫头更有天赋的了，当年的乌丫头也没她这么快熟练使用妖力。果然，天地孕育而生的妖就是不一样啊。

“丫头，别急，静下心，会有收获的”，终是不忍看到她失落，柳文树开口指引道。

余袅袅闻言，深吸一口气，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回忆起树爷爷说过的妖力运行，再次睁开眼，便发现了不同。仔细观察着阵法内部，余袅袅便发现，阵法中的妖力大多来自一个方向，那便是阵眼。

余袅袅凝聚妖力，一掌拍向西南角阵眼处，霎时间阵法消散殆尽，柳文树正在阵法外笑着看着她，但在看到余袅袅那得意的小眼神后，轻咳了声，“这么久才出来，要是出了静林，当心被抓住烤了吃”。

余袅袅下巴一扬，“才不会呢，有树爷爷在，谁抓的住我”。

柳文树扯了扯自己白花花的长胡子，“守林人出不去静林，你要是出去了，我可就真救不了你喽”。

余袅袅惊喜地看向柳文树，双手激动地抓着他的胳膊，“树爷爷，你答应让我出去了”，显然，她只听见了出去两个字。

柳文树被扯得身体乱晃，忙开口阻止，“轻点轻点，要散架了”，接着，眼神略显复杂地看着她，“孩子，你可知出了这片林子会遇到什么”。

余袅袅摇摇头，但眼神中的清亮让柳文树心中一震，“我不知道，但是树爷爷，你说过外面世界精彩复杂，我想去看看”。

“即使以后再也回不来静林？”，柳文树心中感叹，到底是年纪大了，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娃娃有胆色。

余袅袅嗖地窜到柳文树旁边，略显狡黠地给他捶着肩，“树爷爷，你少蒙我，乌姐姐不照样能回来”。

柳文树斜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都说了，她是例外，你要是回不来可别哭鼻子”。

余袅袅嘿嘿一笑，“有树爷爷在，肯定不会让我进不来的”。

柳文树无奈一笑，“罢了，皆看天意吧”，说罢，双手结印，妖力结阵贯至余袅袅身上，余袅袅只感觉身上绿光围绕，暖洋洋的。

“静林百灵鸟妖，余袅袅，年岁97，今日出林，不得无故伤害凡人性命，不得以自身妖力祸害人间安宁，可能做到？”

余袅袅看着眼前敛去所有情绪，眼中只有肃穆的树爷爷，此刻的他仿佛才显露出守林人的真正风采。“能”，余袅袅坚定地回答着。

接着余袅袅身前出现一道法阵，法阵闪烁着盈盈蓝光，在它的对面，就是余袅袅心心念念的人间，余袅袅再次看了柳文树一眼，“树爷爷，等我见识过这世间风光一定会回来的”，不待柳文树回答，余袅袅便踏入了法阵之中。

柳文树看着她的背影，又叹了口气，今日这叹气次数属实多了些，只希望余丫头能平安无事，不要和乌丫头父母那样，连回家都成了奢望，“年纪大了，管不了太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