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太太是一位几乎不插手儿子院里事的婆婆,且楚夫子家严格来说是还没分家的,所以这样的老太太在十里八乡是找不出的,楚老爷子过世之后,老太太明显衰老了很多。
“花瑛脸上终究是留了疤,这次的事,多少也传出去了一些风声。花瑛正在谈着的婚事,人家也不愿意了。她但凡是十六七岁,我老婆子也不来难为你,她过了年就十九了。”老太太说完就在楚孟的搀扶下回去了。
柳氏带着楚霆来到温家村,立在温家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院面前,突然就会心的笑了。
“小煦可好些了?”柳氏坐在客位安静的喝茶。
“年少时,有位姐姐在我家院子里,大放厥词,说她若成亲,必要认真见过那位儿郎,彼此挑出一堆毛病,还能不相嫌弃,才来谈婚论嫁。也不知这位姐姐,终究有没有如愿。”温娘子认真问。
“少年人不懂事,总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束缚,殊不知真正失去了父母看顾的女子,浮萍而已。”柳氏苦笑。
“小煦今年十五,要说也才是说亲的正年纪,不晚。姐姐也知道咱们本地的那些忌讳,这被退亲的姑娘是个什么行情,更不要说您楚家还想婊子牌坊都要,让我温家自毁婚约,还得把你们娶大儿媳的钱给拿上,二十两够吗?不够的话咱多年的姐妹,能帮扶的我不能干看着!可是我们家小煦再担上一个娘家哥哥凶狠的名声,怎么想让我闺女再死一次是吗?”温娘子问。
“我家楚霆十二了,虽说看着瘦小了些,男孩子长的晚,十五六岁,个子也就窜起来了。”柳氏说。
“你想什么呢!再等三年小煦就十八了!你家哥儿聪明,到时中个举子,多少贵家小姐让他选。我们小煦却没个舅家表哥给她担着!”温娘子火气渐渐压不住了。
“赶在今年年底就成亲。”柳氏小心的说。
“我们小煦即便是不好找人家,也不用做你家的童养媳!”温娘子冷笑着说。
“十二岁成亲的并不是没有,有这白事拖累的,先成亲过几年再洞房,霆娃儿只是看着瘦小了些,哪里是什么童养媳!”柳氏看着端坐在那的女人,找回了年少时那种无奈的头疼感。
院子里,负责招待楚霆的温家老二温辞,并不太愿意搭理他。楚霆也知道自家不招人喜欢,所以自己默默的在院子里溜达。
“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小妹,哪家的孙子说话这么有学问?都说今天来的楚家小子是个神童,难道是那个孙子?”楚霆走近,看到一个肉肉的光头。
“额,子是先生的意思。孙子是一个打仗很厉害的姓孙的先生。”那个姑娘背对着他挠着头,尴尬解释。
“那小妹你让我们背这些打仗的东西做什么,我们上山打猎除了狼群,不用和它们动心眼的!”楚霆对此人很熟悉,正是误伤了瑛表姐的温家大哥温木。
“让你背,你就背,不背我就去告诉爹爹来揍你!”姑娘明显词穷,所以开始不讲道理了。
“小妹,别急!三哥背,你跟三哥讲讲,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楚霆也见过这个是温家老三温阳。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先背熟了再说!”那姑娘暴躁的抓着头发。
温煦抓狂往外走,正见到门口站着一清瘦的孩子。身高大约到她肩膀的位置,瘦长的小脸上一双大眼明亮清澈。
“小朋友,你是哪家的孩子?是来找我哪个哥哥玩的?”温煦快要被房间里那三个蠢货气死了,看到门口这么一可爱的孩子,心内的暴躁立马消散了。在她内心里始终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二十岁的大人,看到一个**岁的可爱男孩,不自觉的就想去逗他。
“温姑娘,我是楚家的楚霆。”楚霆规矩行礼。
“楚家?你哥哥来退亲了?”温煦一脸喜意。
“兄长染疾,是我陪家母来的。”楚霆看着对面这个满脸喜意的姑娘,有点怀疑自己曾经在山上见过的那个兔子一般安静的姑娘,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一样的,一样的。”温煦笑着说。
“冒昧请教,刚刚我从院子那边走来,听到姐姐说了一段兵者诡道,甚是精彩,不知是何人所记,何书所载?”楚霆认真请教。
“额,不过是我去镇上闲逛,在地摊上买了一个小玩意,讲价的时候,老板死抠送了我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没有封面,没有作者,那破册子也早不知扔哪去了。”温煦很郁闷。
温父有一个神奇的育儿观:家中孩子一人犯错,全部孩子一起责罚。这次罚的便是温木的鲁莽,罚的方式也是奇葩,竟然让温煦教哥哥们背书识字。
温娘子是识字的,所以从小也对几个孩子进行了启蒙。谁知四个男娃不如一个女娃学的明白。原先温娘子爱看话本子,温煦安静内向看了几本也爱的不行。宠女儿的温父立马找到了表达父爱的最佳方式,每每去镇上,总要看看有什么新的话本子,没有也买几本别的。因温大郎不识字,只要是不贵的手抄本就买两本回来,所以家里有一堆的杂书。温娘子主要精力在刺绣上,所以对女儿屋里那床底下,乱七八糟的杂书,也不清楚。
温煦因为没有原主的记忆,只能隐晦的询问几个哥哥,这种时候他们都学了什么,然而几个哥哥一问四摇头,之前学的全忘了个干净。
看着几个健壮的哥哥,温煦觉得要去补他们的短板。所以硬性要求他们背诵《孙子兵法》,长长脑子。只是这几个哥哥,努力不足,问题却是不少,每每问出一些超纲的问题,让温煦尴尬。
温煦脑子里有很多古典著作,温煦之前上的师范。他们学校有一个古诗词社团,她因为喜欢他们穿汉服所以加入进去。在她来这个世界前一年,他们社团被邀请参加一个古代诗词的电视节目,最终冠军奖金是十五万。
为了那十五万的奖金,温煦开启了魔鬼式的学习模式,不求甚解的背诵。她需要那笔钱,是因为她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买一个小房子。温煦的妈妈在她十四岁的时候意外去世,后来爸爸再婚。温煦觉得她从此成为了一个没有家的孤儿,后妈并不刻薄,可温煦心里就是没有了家。
温煦十五岁就自学了平面设计,在网上开了一个小店赚点零花。几年做下来,客户累积,她已经能轻松支付自己在大学的费用了。可是她从来不说自己赚钱的事情,家里打来零花钱,她每月都攒起来,然后把日子过的紧巴,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直到大一的时候,她去房地产兼职,看了那栋建在湖边的样板房,她浑身血液一下子燃了起来。她知道了,她想要买一个自己的小房子,她要买一个家。
最终温煦也没能如愿,她拼尽了全力,比不得别人天赋异禀。最终她得到了八万的奖金,她没有灰心,她想再攒两年也就够了。只是这时候父亲生病了,那个平时看起来没有主见的后妈,坚决要把房子卖了救父亲。那房子是妈妈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父亲也不得不救。她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拿出了十二万,父亲手术失败终究没有救回来。
楚霆跟在温煦身后,温辞迎面走来,一脸不爽。
“你娘喊你回家!”温辞过来把温煦挡在一边。
“这就回去了?柳姨不留在这吃饭的吗?”温煦一脸好奇。
“吃什么吃,这里没有你的事,快快回屋去!”温辞扔掉了平日的和善,一脸凶相。
这天晚上,楚家和温家同样不温馨。
“我们不同意!”四个单独看还都可以,只要站在一起就会显的很傻的温家四兄弟。
“我也是!”温父在一旁,认真附和。
“温煦,得失利弊,娘刚刚也跟你讲了,你自己想想明天再告诉娘。”温娘子不管那五个大汉,回屋去了。
“我不同意!”楚孟也要疯了,他抗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让娘同意了他和温家退婚。一转眼,那温家姑娘又要嫁进来做他弟媳妇,这让他怎么处?让花瑛怎么处?
“温家救你一条命,你退温家亲事,毁人闺女名声,你让温家丫头再找个什么样的亲事?咱们村的刘寡妇,为什么男人死了,也要嫁过来?前村卖豆腐那个大小伙子,不就是因为退了亲,被女方哥哥打断了腿。”柳氏直接拿起一旁的棍子,扔到了楚孟身上。
“退亲的闺女不吉利,就是咱们这的习气!往南走走,都不是这样。那几年是巧了,退婚再嫁的几户人家,都遇到了事。大家心里头明知道不可信,还是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花瑛可怜摊上了那亲事,可你以为温家闺女碰上你这块货就不可怜!我不是那温娘子,我要遇上她这事,我直接让那几个壮小伙,把你绑了装麻袋,扔山窝窝里去!”柳氏很懂她这个怂货儿子,看他吓的不敢再咋呼了,这才转身去看楚霆。
“今天带你去,就是为了让你见见那温家闺女,成不成的娘不逼你。咱楚家欠的,终究能还。”柳氏对着这个木头儿子,就缓和了许多。
“她,温家姑娘今天喊我:小朋友。”楚霆也没想到,会谈到他的婚事。
“啥?”柳氏听不明白。
“温家那丫头嫌霆娃小,个子矮。”楚孟在一旁解说。
“那就算了吧,只是楚孟你往后出门还是小心些!”柳氏翻着白眼说。
“娘!”楚孟一下子被踩到了尾巴。
“她早长,你晚长,急啥?白白净净个大姑娘,你非要咱们村的尹冬花?”楚孟赶紧来到楚霆跟前。尹冬花,是尹十六在外边和一个小寡妇生的孩子,那小寡妇难产死了。尹十六抱回老家来养,从生下来就没吃饱过,会走路了就在学干活。和她长姐尹胭儿一比,那简直就是野草遇到了花芙蓉。
“娘做主吧!”说完楚霆就回房抄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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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儿戏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