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早已入冬,夜晚的风吹来带着强硬与拒绝。温煦放下锄头,裹紧身上的袍子,坐在院子里看满天繁星。小时候温煦家有一棵很大的杨树,夏天的晚上妈妈喜欢在树下哄她睡觉,给她讲经常重复的故事,哼同一首歌谣,拿蒲扇拍走左右的蚊子。
“妈妈,明天我要结婚了!”她抬头看着天上的牛郎织女星,也许是因为幸福嘎然而止,所以总让人耿耿于怀。
“小妹,外面冷,走,回屋去!”是二哥温辞。
“娘亲在我屋里絮叨了一宿,念的我头疼,出来透透气!”温煦假装转头擦掉眼角的泪痕。
“小妹,别怕!那楚霆会读书,哥哥们也会习武。他有能做官的一日,哥哥们也有出头的一天,有哥哥们在,总不能让他随意欺负了你去!”温辞紧了紧温煦身上的袄子,带她回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二哥,百姓有百姓的苦,做官有做官的难。我盼着你们都能找个称心如意的嫂子,过上和美安乐的日子。爷爷奶奶当年生病借下的钱,咱们也差不多还上了。往后再赚了银钱就多买些地,至于武艺你们便留着保护自己,保护妻儿老小。刀剑无眼,别拿命去换那些不当粮食的东西。我们崇敬英雄,可你是我哥哥,我只希望你平安幸福。”温煦看着习武以后,越发精神奕奕的二哥。她不想二哥成为别人建功立业的排头兵。韩傅礼越在她面前显露不凡的武艺,她这样的不安便越重,也许是电视小说看多了的缘故,温煦安慰自己,毕竟温家兄弟也不过就是个农家小子罢了。
温辞走后,温煦脱下大袄,打算早点睡,毕竟娘亲说了明天会很繁琐累人。只是她半睡未睡间,听到她的房内有一个男人的嗤笑声,吓的她一骨碌爬起来,趁着窗外的月光,可以看到屋内桌前坐着一高大清瘦的男子。温煦赶紧下床披上大袄子,不敢开灯,也不敢出声。
“我以为你会喊你家那五个莽汉来救你!”男子看她,温煦警惕的站着。
“先生武功高强,我父兄不是您的对手!”温煦壮着胆子来到桌边坐下。
“你远比我想象的要冷静清醒!”韩傅礼笑着说。
“昨日哥哥们,应该已经把兵书给先生了!”温煦说。
“给了,我今日原本只是出来溜达溜达。想着你快成婚了,来送个贺礼。谁想到夜黑风高正见一小丫头,在她家后院抱着个密封的酒坛子要埋,别说那位置真是刁钻。待来年春上野草出来,存个几年是不成问题的!”韩傅礼一边轻笑一边抖开手里的油纸包。
“先生,你成日教人礼义廉耻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温煦看自己费了两天功夫才妥善埋好的东西,被人翻出来很恼火。
“温姑娘,你在成亲之前,便要下了这和离书还成亲干嘛?是欺负我学生老实吗?”韩傅礼完全不介意温煦骂他。
“我,我担心你会是乱臣贼子!楚霆与你已经是师徒,同一利益体!我只希望先生若真有什么雄才伟略能放过我那几个愚钝的哥哥!”温煦被他激的胆大起来,温煦后来又去过韩家庄子,小七粘着她。她逗小七要打他屁股,小七恼了喊人来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那样的气势和随意,绝对不是一个孩子的玩笑。
韩傅礼怒瞪了她良久,突然软下语气说:“我以为你藏的是兵书,所以废了半天劲给扒拉出来了。我虽然还有一些前尘往事没有处理干净,但我确实就是个私塾先生。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托,小七跟着我们住在韩家庄子上有诸多不便,他也喜欢粘你。我想请温姑娘,成亲之后在楚家帮我带一段时间,一年后小七的家人就会把他接走,这里还会是平静的清平镇,我也会一直是个教书先生!”
“先生怕是强人所难了吧!我是嫁去楚家做人媳妇的,你让我带个孩子过去照顾?”温煦也是无语了。
“我会亲自去拜托楚霆父母,把小七留在楚霆父亲的私塾里都是孩子,也不会孤单。我想楚家会同意的,只是担心你阻挠。”韩先生如实说。
“我没有经验,只怕是照顾不好!”温煦想拒绝。
“小七的父母是惨死,至今没找到凶手。把他教成一个农家孩子,我想会安全些!”韩先生实话实说。
“还会有黑衣人来杀他?那楚家!”温煦怒了。
“不会了!只是他还活着的消息不能宣扬!”韩傅礼实话实说。
韩傅礼走了,带走了温煦的和离书,说替她保管。气的温煦捶了一晚上床,刚迷糊睡着就被她娘喊起来穿衣上妆了。她们家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唯一的亲戚便是今天她要嫁的夫家。所以没人给她添妆,也没人陪她等嫁。
其实他们马耳山周围的村子,往上数五十年,都是当年南边发洪水逃来的难民。村里头张王李周,姓什么的都有,所以很多村里只有村长,没有族长。至于这个村子叫温家村,也不过是当时村里姓温的人比别姓的多些。这些温家姓虽不是同根同族,却也自然抱团。
温家村的村长便是姓温的,梳妆的是村长家的媳妇,她娘家也在同村,爹娘公公婆婆都是没病没灾的长寿老人。四个儿子四个女儿,下面还有一串的孙子孙女。温娘子去请的时候,村长媳妇很痛快的便答应了。来的时候,还把堂叔家温小乐的娘也给拽来了。
“难怪成天把个大闺女藏在家里头,看看这长相,这白净,这不用上妆就是个天仙美人儿了!”村长媳妇满头银发规整的梳在脑后,一张脸虽有皱纹却也红润细嫩,一看就是一个乐观开朗,保养得宜的老太太。
楚家娶了两个媳妇都是驴车嫁娶,总不好到小儿子这给他跌了份,所以柳氏早早的和四里八乡都打好了招呼。
花瑛看着刷的干净油亮的小毛驴和驴车,忍不住怼她婆婆:“娘!我当时用个驴车,挨了您多少埋怨!今天二弟娶亲,人家没提呢,你就乐乐呵呵的给安排上了。”
“两个儿媳妇是不是一样的,我现在不好说。我两个儿子是一样的优秀孝顺,没道理老大有的,老二没有吧?要说今天这个面能这么好看,你弟妹那还得谢谢你这个嫂子给她打的好样子!”柳氏回头看花瑛气鼓鼓的。转身进院子冲灶间喊:“萱儿呀!你嫂子肚疼好多了,你把那碗留着给你大嫂洗吧!过会呀!你二嫂就该进门了,快去换身干净衣裳去。”
花瑛立马傻眼了:“娘!我这胎刚一个月还没坐稳呢,再说这没坐稳的胎也不好和这喜事冲撞了呀!我和尹嫂子一起去老尹家避避去!”
“知道冲撞了,还不赶紧去,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说风凉话!你看你尹嫂子出来过没有,人家自从查出身子,喜事以内的物件都避着!你可倒好,一天往老二那屋里跑八趟!”柳氏找毛巾擦擦身上,怕粘了毛。
楚萱出来看到大嫂去了祖母院里,笑着走上来帮她娘拍打身上:“娘,你又说大嫂,大嫂肯定又要去奶奶那告状!奶奶还让我跟您说,别的不管,就让我大嫂烦也烦死了,让您少骂点她。”
“那是你奶奶的亲外孙女,哪能不疼的?这老大媳妇呀!只要别在我跟前晃悠,她哪怕是躺床上,我也懒的理她!”柳氏笑着说。
楚霆骑在花临找来的高头大马上,穿一身红色的长衫,带着众人走在官道上。后面那几个家伙的吵闹打趣他全然听不进去,从东往西,背着太阳,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拉的老长。
温家村村口聚了好多看热闹的村人,楚霆在马背上挺直腰背不想听到谁说,温家那个高挑的姑娘怎么嫁给了一个这么矮的相公。昨晚他对着自己在墙上刻的身高线,他很确定他长了一些,也许不明显,但确实是长了的。
村人们只在讨论,他说那位十二岁的秀才老爷。村人们在谈论,他骑的大马就是要比毛驴好看,他们谈论温家姑娘有福,找了这么个好相公。楚霆紧绷的脸顿时就笑了,笑着便看到了竹篱笆前抱着肩膀站立的四个好汉,还有痞痞的站在一旁的师父。
“楚霆,情况不对劲呀!师父怎么会在温家的!”韩杰先叫起来。
“唯一可与温家四将,武力抗衡的师父,在温家。学识,不说也罢!楚霆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吧!”花临在一边说着丧气话。
楚霆不管他们,赶紧下马几步上前:“先生,您怎么在此处?赶紧回楚家吃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这让学生如何自处?”楚霆下马不由分说,拉韩先生回自己的队伍。
韩先生还想捣乱,花临拉着先生赶紧说:“先生,您是长辈,怎可让您操劳,林池薛城赶紧陪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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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捉虫)楚霆温煦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