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惊堂木一拍,苏幕遮看向公堂上唯一站着的人:“赵云澜,你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赵云澜向前微微倾身行礼:“回大人,本朝律令,秀才见到七品以下官员可免跪。”
这时,与百姓混在一起的苏暖瞪了一眼她爹,又不是多大的官,非要人人都跪你吗?幸好臭流氓考了秀才,可以免跪。
“啪!”
苏幕遮又轻拍起惊堂木:“范礼状告你毒杀他的夫郎,你可有话说?”
“请大人明察。”
明察明察,你不狡辩,本官如何判案?如何明察得了?
苏幕遮暗自腹诽,不再看着她,将视线移到仵作身上:“如何了?”
仵作躬身回道:“回大人,死者于午时一刻毒发身亡,且所中之毒正好与范礼所带来的饭菜中的毒素是同一种。”
“啪!”
惊堂木一拍,苏幕遮又将视线移回赵云澜身上:“赵云澜,你还有何话说?”
赵云澜拧着眉头,对着苏幕遮倾身行礼,随后走到范礼面前:“你可识得我?”
“近日食鼎楼名声高涨,谁人不识你赵东家。”
“你与我有仇?”
“是你与我有仇吧,无缘无故竟毒杀我夫郎,你好狠的心,可怜我那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的夫郎啊~呜~”
“既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毒杀你夫郎?”
“我不知道,我夫郎确实是在食鼎楼中毒身亡的呜呜~”
说着,范礼抹着眼角,悲伤的神情不像是演出来的。
看着他眼里的绝望痛苦,赵云澜低眸沉思了片刻,转身向苏幕遮倾身行礼:“大人,可否将食鼎楼里的伙计请过来。”
“准。”
人群中的苏暖看着身陷囹圄却依旧波澜不惊的赵云澜,心里好似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往外冒,让她心痒难耐起来。
半刻钟后,食鼎楼九名伙计齐齐跪在了公堂之上。
赵云澜打量着他们的脸色,缓缓开口:“你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怜你们生活艰辛,所给的待遇都是同行里面最好的了,可你们当中竟还有不知足之人,享受着食鼎楼的好,背地里却在行背叛食鼎楼之事。”
视线在他们之中来回扫过,突然将目光定在了最左边的小四身上,迈步缓缓走到他面前,:“你很热吗?”
小四微微哆嗦了下身体,连满脸的汗珠都不敢伸手去擦,跪趴在地上:“不是我,东家,真不是我下的毒。”
“我有说你下毒了吗?你为何流这么多汗?”
“小,小的紧,紧张。”
他自小胆子就不大,一紧张就会流汗,这会来到公堂上更是被吓破了胆。
赵云澜定定看了他一会,突然余光一闪,脸上的凝重散了一些。
转身向苏幕遮倾身行礼:“大人,我虽不是凶手,可凶手却是我食鼎楼里的伙计。”
见她说得如此笃定,苏幕遮眉头一拧:“你可有证据?诬蔑也是要坐牢的。”
赵云澜抬手一指:“证据就在他身上,大人可派人搜身。”
伙计福贵一见赵云澜将手指向他,心里顿时慌乱起来,“砰砰砰”地磕着脑袋:“不是我,大人明察,真的不是草民啊,大人……”
“是不是你,一搜便知。”
苏幕遮轻拍惊堂木:“来人,搜身。”
“是。”
两名衙役走上前,压着福贵摸索起来,不一会便从他的袖子暗袋里找了半包粉末。
苏幕遮见之,站起身来:“仵作,赶紧检验。”
“是。”仵作接过那半包粉末,小心翼翼地将其拆开。
被压在地上的福贵顿时挣扎起来,双目赤红,青筋突爆:“还给我,快还给我,那是草民的金疮药,快还给草民。”
仵作仔仔细细地检验了好一会之后,才看向苏幕遮:“大人,此乃一剑封喉,属于急性剧毒,服下之后,不到片刻,便会立马身亡。”
“啪!”
苏幕遮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你不是说这是金疮药吗?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弄本官,说,人是不是你毒死的?还不快如实招来。”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这还用说,人定是他毒死的,都搜出剧毒来了,还想怎么狡辩呢?”
说完,苏暖朝他爹翻了个大白眼,堂堂县令竟还要别人自己找凶手,也忒无能了些。
视线一转,冷不防对上赵云澜那双藏着笑意的眼睛,苏暖抬手捊了捊发丝,眼神四下乱瞟着。
赵云澜眼尖地看见她脸上的那抹红晕,眼底笑意更深了些。
而苏幕遮又一次被自家的宝贝闺女给怼了,虎目往人群中一瞪,随后用力一拍惊堂木:“来人,将凶手关进牢房,好好审问其中细节。”
“是。”
衙役拖着福贵就要走,岂料原本一直沉默的范礼突然扑到福贵面前,对着他拳打脚踢起来。
“你个杀人凶手,你还我夫郎,还我夫郎啊~”
衙役赶紧将他拉开,带着范礼匆匆离开公堂。
范礼跌坐在地上哭得好不悲伤,他跟他夫郎成婚三年,恩爱有加,他听说食鼎楼有戏班子在唱戏,心向往之。他夫郎知道后,便省吃捡用存了二两银子带他来食鼎楼看戏,却不料这竟成了夫郎的葬身之地。
赵云澜见他这般,眼里的笑意慢慢消失,她大概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谁之手了。
苏暖见她脸色突然阴沉起来,心里有点担忧,在衙门门口等了会,待赵云澜被当堂释放出来之后,向前走两步迎了上去。
“你如何了?”
“什么如何?”
赵云澜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你心情如何?被下属背叛很难受吧?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
苏暖觉得她肯定是伤心了,所以才会突然沉下脸来,要是她手里养出个白眼狼,她也会伤心的。
本来想说没事的赵云澜,在看到她隐含担忧的眼神时,一句:“难受。”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她就知道,怎么可能不难受嘛,她光是想想都觉得憋得慌了。
苏暖靠近她一步,想做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能做什么呢?况且她爹爹还在公堂之上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呢。
朝她爹爹瞟了一眼,规规矩矩地站直身体,“恩公若是难受就去,就去逛街买东西吧,我会陪着你的。”
闻言,赵云澜眼里闪过一抹诧异,这小娘子竟要陪她去逛街散心,这算是安慰吗?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赵云澜郁着张脸:“逛完街,心情就会变好吗?”
“呃,大概吧,我以前生气都会去逛街买买买,买完气也就消了。”
“那就逛来试试吧。”
苏暖带着赵云澜来到礼献街,这里是全县最大的集市,摊贩多不胜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不过这里她只来过一次,还没好好逛过呢,也不知道这里有哪些好玩的,不过赵云澜应该知道。
扭头看向赵云澜,开口问道:“你来过这里吗?”
“没有。”
苏暖震惊了:“你不是在浣溪县长大的吗?怎么会全县最大的集市都没来过?”
赵云澜微瘪着嘴角,耷拉着眼睛:“小时候课业繁重,没时间出来玩。”
这么悲惨的吗?想到小小的赵云澜独自在书房规规矩矩看书的模样,苏暖心里不禁升起一抹怜惜。
拉过她的手:“走,我带你去好好地逛它一逛,让你也能好好玩一玩。”
赵云澜盯着两只相握的手看了好一会,不由自主地扬起微笑,跟在苏暖身后穿梭在人潮里。
苏暖牵着她挤进围成一圈的人群里,周围一声声的喝彩叫好声,给这个摊子染上了轻松愉悦的氛围。
“这个好,我可喜欢投壶了,赵云澜,你要不要玩?”苏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赵云澜往那一地的箭扫了一眼:“好。”
“大叔,给我一扎箭。”
“哎,好嘞,一百文十支箭,客官您拿好嘞。”摊贩朝她递了一扎箭过来。
拿到箭的苏暖兴冲冲地站到横线外,右手举起箭对着那个青色小壶掷了过去。
“咻”的一声,箭矢在她充满自信的眼神中,跌落在地。
赵云澜眼里盛着笑意,看着她一支又一支地掷出去,却无一中壶。
苏暖微微撅着嘴,喃喃自语:“怎么还是投不中呢?明明在家中还能投中一支的。”
“唉,真可惜,就差一点,客官就能赢走本摊的小礼物了。”摊贩状若惋惜地摇了摇头,随后抱着箭矢:“客官可要再投一把?”
这时,苏暖才想起来赵云澜还没玩呢,当即又交了一百文钱换回十支箭,向旁边一递:“赵云澜,你也来玩一把吧,可好玩了。”
赵云澜秀眉微挑:“投不中也好玩?”
“我这是许久未曾投过了,有些生疏,待我找回感觉准能投中。”
赵云澜也不戳破她,伸手接过箭矢,站在横线外随意往里一投。
“哐!哐!哐!”
十支箭竟然全投入了壶中,苏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
为何她一支都投不中?而赵云澜每一支都落入壶内。
一旁的摊贩见了,麻利地拿出一只大灰狼木偶递给赵云澜:“客户,您可真厉害,赢得了今晚最大的奖品,您拿好嘞。”
看着这只雕刻得颇为神气的大灰狼,赵云澜伸手接过后,直接递到苏暖面前:“给你。”
“这是你的奖品,给我做甚?”
“留做纪念。”
不知为何,苏暖第一眼见到这只大灰狼就觉得它很像赵云澜,腹黑且狡猾。
想了一下,将大灰狼握在手里,然后又递了一百文给摊贩:“大叔,再给我一扎箭。”
“好嘞,您拿好。”
苏暖神情认真地对着青色小壶掷箭过去,随着手里的箭矢一支一支地减少,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失落,看着手上最后一支箭,深吸一口气,举起来就想掷出去,手背却突然被一抹温热包裹住。
“我教你吧。”
赵云澜握住她的手,对准壶口掷过去,同时说道:“放。”
可苏暖因为一时出神,掷箭的速度稍慢了些。
眼看掷出去的箭正在偏离壶口的位置,赵云澜藏在袖子里手微微一动,那支箭仿佛受到了指引一般,快准狠地扎进壶口。
“哇,中了,赵云澜,我投中了。”
赵云澜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不禁也跟着笑起来:“嗯,中了。”
苏暖终于拿到了小礼物,不过比赵云澜那个要小很多,是个两指大的小兔子木偶。
将小兔子往前一伸:“喏,礼尚往来。”
看着这只可爱小巧的兔子,赵云澜笑着伸手接过:“这是在交换定情信物吗?”
“什么定情信物,你,你莫要胡说。”
苏暖羞红了脸,杏眼一凝,嗔了她一眼,随后抱着大灰狼挤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