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晚膳,沈韫珠便想寻个藉口开溜,结果自然是没能如愿。
也不知裴淮是中了什么邪,平日里十天半个月不进后宫都是常有的。如今连着两夜折腾沈韫珠,倒也不嫌腻得慌。
到了后半夜,沈韫珠早已累得浑身酸软,只能仰躺在龙榻上任人摆布。迷迷糊糊间,沈韫珠仿佛听见裴淮在她耳边低声念叨。大抵说了些让她安心歇着,不用早起去请安之类的话。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沈韫珠发现裴淮在朝政上异常严苛勤勉,对待后宫倒是恣意随性许多。
如裴淮这般大权独揽的皇帝,生杀予夺皆在他一念之间,若是宠个女人还得藏着掖着,也的确是犯不上。
不过别看这皇帝宠人时宠得高调,腻味之后也最是翻脸无情。对你上心的时候,恨不得连星星月亮都能捧过来,只为博得佳人一笑。等到他厌倦了,还不是扶都懒得扶一把,连个眼神都欠奉。
沈韫珠不去请安,大不了得罪一个淑妃。去了反倒变成她两面不是人,惹得裴淮和淑妃都不痛快。
沈韫珠可不愿去受那个夹板气,于是心安理得地窝在龙榻上补眠,一觉醒来已是巳时二刻。
沈韫珠在妆镜前坐下,玉指捻转着胸前垂落的青丝,侧头吩咐画柳:
“待会儿叫上青婵,咱们去一趟尚仪局。”
沈韫珠垂眼扫过银盘中琳琅满目的钗环,信手挑了一支珍珠簪子递过去。
画柳在身后接过簪子,又将昨日打探到的消息禀给沈韫珠:
“今儿个除了咱们,还有好几位娘娘也要过去呢。”
沈韫珠略带疑惑地抬眼,与画柳在铜镜中视线交汇。沈韫珠是借着誊抄《内训》的由头去寻舆图,其他嫔妃过去做什么?
画柳替沈韫珠拢起鬓发,低声解释道:“为着赏花宴上的比试,各宫主子都打算去尚仪局借几幅花卉画来临摹。若是去得晚了,估摸着就只能拿别人挑剩下的。”
沈韫珠轻轻颔首,恍然明白过来。难怪渡鸦要她在此时去窃舆图,原是这几日尚仪局里人来人往,她隐在其中便可不那么惹眼。
画柳放下梳篦,伸手打开铜镜前的影青印花粉盒。
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淡香,沈韫珠低头瞧了一眼,只见是盒簇新的妆粉,似乎与平日里惯用的不同。
还没等沈韫珠发问,画柳便贴心地解释道:“这是今早皇上命人去库房取的,听说是外头进贡的神仙玉女粉。”
沈韫珠闻言,顿时苦巴巴地皱起小脸。裴淮特地给她取来妆粉,莫不是要经常留她过夜?
这都起身好一会儿了,沈韫珠腰间还在隐隐发酸。这狗皇帝仿佛不知节制二字该怎么写,夜里索取起来根本不知餍足。
从前见旁人侍寝之后都风光满面的,自个儿还有内功底子呢,第二日怎地累得路都不愿意走?
沈韫珠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于这群嫔妃忒能忍了。既要争着里子,又要顾着面子,实在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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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韫珠在门口跟许尚仪打了招呼,仍旧叫画柳塞了银子过去。
“下月初三便是赏花宴了,我想自个儿进去挑几幅画来临摹,不知尚仪大人可否行个方便?”沈韫珠望向许尚仪,面上一如既往地柔婉和气。
当日迎沈韫珠进宫时,许尚仪便猜到她会得宠,此时也有意卖沈韫珠个好儿。
“美人客气了,您且在里头慢慢挑着。等下若有其他主子过来挑画,臣会先替您拦着。”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沈韫珠唇角笑意更浓了些。
虽然许尚仪这么说了,但为防万一,沈韫珠还是将画柳留在外头守着,独自带了青婵进去寻找舆图。
司籍司的书库虽不大,里头却堆满了排排书架。架子上摞放着各类经史典籍、卷轴竹简。皆由湛蓝色的丝绸书衣包裹着,末端坠有一枚用于区分的玉牌。
依据渡鸦传来的密报,沈韫珠径直走向书库尽头。那里有一扇被漆成深褐色的木门,瞧上去很不起眼,上头挂着把黄铜挑簧锁。
沈韫珠与青婵对视一眼,青婵立马拿出提前预备好的银片,在门前蹲跪下来,附耳在铜锁旁。听着锁芯里传来的细微声响,手底下不断调整银片的位置。
伴随着锁眼处传来一声脆响,青婵轻手轻脚地将黄铜锁取下。推开门一看,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沈韫珠拂去空气中飞旋的细尘,示意青婵从最近的书架开始找。自己则走到最里侧的书架前,顺着玉牌一个个翻找过去。
随着时间流逝,仍未发现燕都舆图的下落,二人心中都难免急切。
但因此地藏书繁多,寻了半天便觉得头晕眼花。加之书架每一层高度不同,时而要踮脚,时而又要蹲身,沈韫珠不得已放慢了速度。
直到搜到第七排架子时,沈韫珠捞起玉牌一扫,忽然定住了目光。
沈韫珠忙将那幅卷轴抽了出来,扭头低唤一声:
“青婵。”
青婵正蹲在书架前翻找,闻声顿时抬头看去。只见沈韫珠晃了晃手里的卷轴,示意她已经找到了燕都舆图。
青婵见状松了一口气,此时才顾得上蹭去掌心的汗。青婵没有耽搁时间,立马转身回去将书架挨个儿归拢一遍,抹去方才被翻找过的痕迹。
沈韫珠则背对着房门,一寸寸展开卷轴。眼睛紧盯着错综复杂的舆图,全神贯注地记诵。
一炷香后,沈韫珠虚掩起卷轴,在脑海中飞速回想了一遍。确认自个儿全部记住了,沈韫珠才将舆图重又摆放回原处。
沈韫珠深深吐出口气,朝青婵点点头,“走罢。”
离开前,青婵将门锁重新挂了回去。为了做戏做足全套,又随手从身边抱了几幅莲花图。
从书库出来后,沈韫珠脚步明显轻快不少,回头只需她将舆图绘制下来,余下的交给渡鸦处理就是了。
谁知刚转过西侧回廊,沈韫珠便迎面撞上了淑妃的仪仗,倒还真应了那句冤家路窄。二人瞧见彼此,顿时都没了好心情。
“妾身见过淑妃娘娘。”沈韫珠在墙根底下驻足,蹲身请安。
淑妃半倚在鸾鸟纹饰的扶手上,右手支颐着额角,居高临下地朝沈韫珠发难。
“苏美人请安来不了,倒是有能耐在外头闲逛。”
“淑妃娘娘恕罪,妾身今儿个有心过去请安,可皇上非要妾身多歇歇,妾身总不能抗旨罢。”沈韫珠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卑不亢地回道。
闻言,淑妃顿时妒火中烧,心底恨得要命。
淑妃面色阴翳,却忽然不怒反笑。只见淑妃一甩帕子,懒洋洋地靠坐回肩舆里。开始拉着沈韫珠问话,但却迟迟不命人起身,存心想要磋磨沈韫珠。
沈韫珠本就腰酸,此时又添腿麻,蹭地一下火气就上来了。这些日子她初入宫中,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懒得和人正面起冲突。
不过是略微隐忍了些时日,淑妃便真当她是个软柿子吗?
“淑妃娘娘。”沈韫珠不甚客气地打断。
“妾身昨儿个伺候皇上太久,身上还有些不舒坦,不方便陪您在这叙话儿。妾身告退。”
说罢,沈韫珠也不经淑妃允准,自顾自地直起身子,扶着画柳的手扬长而去。
经过这几日对裴淮的试探,沈韫珠也想通了些事情。
既然淑妃打定主意不叫她好过,这脸皮撕破便撕破了罢。此时不趁着得宠摆摆款儿,难不成要擎等着日后被作践吗?这宫里一向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
往前走了一会儿,画柳悄悄抻着脖子向后头看,奇道:
“淑妃竟就这么放咱们走了?”
“她要是敢追上来,我说不准还能高看她一眼。”沈韫珠嗤笑道。
别看这些后妃平时嘴皮子耍得厉害,真教她们撞上裴淮动怒,还不是个个成了缩脖子鹌鹑。
不过畏惧裴淮也实属正常,如果有的选,沈韫珠才不会想去招惹这么危险的男人。
沈韫珠从尚仪局出来后,并未急着直接回宫,而是先绕道去了方岚那里。
却没成想方岚并不在寝殿。一问宫人,竟说方嫔是去了瑞兽苑。
沈韫珠轻扬眉梢,从前倒没听说,方岚对这些珍禽异兽感兴趣。
沈韫珠揣着满肚子的疑问,慢吞吞地溜达回披香殿。
刚一进门便觉着格外安静,平日里爱说爱笑的几个小宫女,此刻都站在廊下不敢吭声。
沈韫珠眼皮子一跳,连忙拨开珠帘,快步走进内殿。
果然见那不速之客一身玄色龙袍,正坐在她平时坐的位子上。还将她昨日特意留下的几颗荔枝,吃了个一干二净。
姜德兴正附在裴淮耳边说着什么。见沈韫珠进来,姜德兴立马止了话头,乐呵呵地退到一旁。
瞧见姜德兴脸上微妙的神情,沈韫珠心里不禁瘆得慌。刚要行礼问安,便被裴淮出言打断。
“淑妃的脸子都敢甩,苏主子今儿个挺威风啊。”
男人尾音上挑,低沉磁性的嗓音里掺了清浅的笑意。端的是平素逗弄沈韫珠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慵懒腔调。
荔枝被吃光的可怜女鹅,快碎碎她吧,她都快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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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新欢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