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请问淑妃娘娘,嫔妾装什么病?”苏茗伊缓缓吁出一口气,一副颇为困扰的模样,“太医那边如何安排呢?”
听得果然如自家主子所料那般,似乎带着些对太医院人手的试探,白云笑得人畜无害:“您明日身体不舒服,到时去请太医便可。淑妃娘娘会安排好。”
不假思索的回话响彻耳畔,苏茗伊乖顺无比:“娘娘思虑周全,嫔妾自然照办。也劳烦白云姑姑辛苦走一趟。”
见苏茗伊完全配合,竟都不问一句何时康复,白云心有困惑,但也没拒绝连翘递过来的荷包,淡然收下后,便躬身行礼告退。
苏茗伊含笑着目送人走出长乐轩,确定白云也没折返回来偷听几句后,才慢慢悠悠回花厅。又一次依靠在美人榻上,苏茗伊才不急不缓诉说自己的想法:“咱们这位淑妃娘娘似乎一点都不像话本里的宠妃啊,跟皇后分庭抗礼的嚣张气势弱了些。这么好把柄她竟然都不借题发挥?”
说完她环视在场众人:“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们也琢磨琢磨。”
“眼下咱们是一体的。”
“不要怕说错,也胆大些。我苏家沙盘演练时,是不拘身份的。说句实在的话,眼下畅所欲言,也是为你们自己日后的位份,俸禄,在宫内的体面宫外父母的富贵琢磨。”
“我苏茗伊是将门虎女,自也按着军营方式来管你们。”
“所以我希望咱们长乐轩长乐兵,能在后宫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迎着这声声热血沸腾的话语,盛林一行人神色都有些触动。
盛林见连翘没有抛砖引玉的姿势,反而也带着鼓励看着他们。想了想自己主子的命令,盛林一挥拂尘,低声:“主子,奴斗胆,白云姑姑不是强调过引蛇出洞?或许淑妃娘娘也是在借此在观察您?害怕您自己使苦肉计?”
“盛林你这担忧也对。咱们毕竟都是刚接触,她对我有所保留也正常。”苏茗伊点点头:“连翘记下这点。”
见盛林的主意被采纳,春风也越前一步,“主子,奴婢琢磨着太医院给出的病症才是重点。后宫娘娘们都畏毁了面貌。这背后算计您的,肯定是畏惧您这脸。”
“有道理,等会太医来了,咱们最好能旁敲侧击一下淑妃娘娘率先想让我得什么病。”苏茗伊感慨完,冲开口的春风笑笑:“不错,以前看你闷不吭声的,没想到也是个有谋划的。很好!认字吗?”
春风本欣喜呢,听到高最后三个字面色一黯:“奴……奴婢没学过。”
“连翘有空教教。认识几个字,也好替你分担些任务。”
连翘笑着诉说:“是。主子,春风梳妆倒是不错的,还可以学些药理和搭配,以后您梳妆台这块可以交给她负责。”
苏茗伊闻言带着审视看了眼春风。
春风立马激动的双膝跪地:“奴婢定然认真学习,为娘娘效劳。”
“行!”苏茗伊见状,毫不犹豫拍案:“听本小主的话,能说敢说也敢积极学习,本小主就用人不疑给你机会。”
“多谢小主!”春风虔诚叩首。
见状,其他宫侍面带羡慕,也纷纷胆大的畅所欲言。到最后苗常在都被感染了,也发表了一番自己的看法。
苏茗伊分析总结全体的智慧,最后拍案:“盛霖你带着小林子他们,把各妃嫔身边得力的宫女内监三十岁以上的,想办法给我整理出来。用的不是寻常的毒,那肯定得有些经验,咱们最笨的办法就是大海捞针,一点点捞;长春宫内白云这位武婢神不知鬼不觉那咱们没办法,但是还有一位会点武功的半桶水,尉迟凌的贴身婢女,连翘你……不,咱们谁跟凌云轩宫侍有熟悉的?”
“去唠唠家常,不用内殿伺候的,就外殿粗使的就行。”
“他们总不能像咱们一样全体集合开会议,这若是真有猫腻那肯定是主仆两个私聊。”
此话一出,小松子出列:“回小主,奴才跟凌云轩的粗使内监是同乡。不……不过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苏茗伊豪迈挥手。
“奴斗胆,您……鉴于您的某些传言,一开始都……都没人敢往您身边来。有些门路的宫侍都使了银子想要好去处。凌云轩那位才人,因是陛下龙兴之地出来的,是陛下左膀右臂的尉迟将军妹妹,故此……”
小林子话语一顿,大着胆子看了眼苏茗伊,迎着人鼓励的眼神,才敢继续道:“大家都是想要去凌云轩,都觉得跟着尉迟才人早晚会出人头地。因此奴才斗胆,哪怕您是受宠封美人了,但他们恐怕……恐怕为自己银子着想,都不会这么快的透露出风声来。”
“奴说句僭越的话,眼下新妃只侍寝了您一个。最起码等所有新妃都侍寝完毕后,一些人才会心思浮动。”
苏茗伊看着开口的小林子,拍掌,欣喜道:“思虑周全!的确等所有新妃侍寝后,才能初步观察性情和陛下的喜好!”
小林子见自己如此胆大诉说,没有被呵斥反而被采纳,只觉自己内心都陡然生了股豪情壮志来,当即颔首:“多谢主子赞誉。”
“嗯。”苏茗伊看着跪地行大礼的小林子,满意的嗯了嗯,环视在场众人:“今日大家畅所欲言都有功劳。连翘,每个人赏银六两,图个好意头,小林子他们有理有据的,赏银十两。”
所有宫侍闻言开心无比,叩首跪地:“多谢主子!”
听得入耳的四个字,苏茗伊喝口茶,隐晦的冲连翘一个眼神暗示。
凌云轩,得探!
毕竟就连宫侍们都能揣测出来尉迟凌靠着哥哥,就能高位!
她病了,这位按理就容易凭兄长被首位翻牌子了。
连翘回了个安心的眼神,也就带着盛林去开库房,拿银子分给众人。
长乐轩上下喜气连连,惊得翌日奉命前来的齐太医都有些惊诧。
苏茗伊有模有样的学着太医的姿势按了按自己脉搏,问:“齐太医觉得本小主什么病?病几日?”
“日渐炎热,易热邪入血,患上血热病。此病或发斑疹,有损玉体,小主需得闭门休养。”
听得也算跟容颜有关的病,苏茗伊笑笑:“行。那就按着这方子开药。不过有劳齐太医转告淑妃奶奶一句,求娘娘多赠些冰块,妹妹的确苦夏。”
齐太医看着这大大方方,还敢跟淑妃娘娘提要求的安嘉美人,心中惊诧不已,但宫中数年也他知道规矩。
含笑递上药方后,齐太医便躬身退下。
盛林便立马拿着药方去坤宁宫上报。按着宫规,患病便需撤下绿头牌。
皇后瞧着药方下方印着的齐合两个字,轻笑着:“淑妃还是沉不住气吗?看着不像啊。思悦派人盯紧点长春宫,也盯着长乐轩。”
“倘若这新欢旧爱真有矛盾,提醒本宫去雪中送炭。”
“眼下你替本宫去一趟,探望安嘉美人。”
思悦颔首应下。
但没想到还没进长春宫,就被白云拦下来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我家主子也抱病在身,所以想要闭宫门,好好休养休养,免得让陛下过了病气。”
担忧陛下龙体如此大帽子一扣,思悦也没法硬着往里闯,只能含笑让盛林将皇后娘娘的心意带到。
盛林诚惶诚恐的谢过,仿若是害怕两位姑姑的锋芒,吓得面色苍白,带着厚礼便走了。
后宫中最体面的两个掌事姑姑互相对视一眼,互相冷笑着离开。
与此同时安嘉美人抱病的消息传遍后宫角角落落。
不少人因此震惊,但更多的却是欢喜不喜。苏茗伊这个刺眼的连宠三日的病了,那陛下点寝,其他人自然就有了机会。
于是乾清宫外,倒是有不少人效仿着苏茗伊,绞尽脑汁的想着一本正经的理由,手书呈现陛下。
小红听到消息,挥手示意左右退下。看着对镜描绘妆容,一副从容优雅模样的尉迟凌,急声说完御前热热闹闹的一幕。最后她见依旧慢慢梳头的小姐,纳闷不已:“这……这都写手书,您为何不写?”
尉迟凌透着铜镜看着着急忙慌的小红,笑着道:“苏茗伊需要争宠,才干得出这些邀宠的事情来。我若是也学她这般手段,岂不是自降了身份?”
“那您?”小红眉头紧拧:“那万一便宜了其他妃嫔怎么办?且……且不是您派我出去打探的?”
“今日若是陛下点寝,按着规矩该……”尉迟凌话语带着些羞涩:“陛下应该会从新妃中点寝。新妃中我与陛下算熟悉的。他又恰好被这些争宠手段烦闷,反倒是会选我。”
分析道最后,尉迟凌口吻带着些笃定:“你且帮我看看妆容。”
小红闻言目光崇拜:“小姐您聪明!”
“在后宫中还是叫我才人。”
“是,才人您聪明。”小红从顺如流的改口。
尉迟凌闻言笑笑,视线克制不住的往乾清宫方向望了眼。
乾清宫内,泰兴帝瞥了眼敬事房呈送上的绿头牌,毫不犹豫:“退下,朕独寝。”
这消息不亚于惊雷,震的所有翘首期盼的人黯然失色。但旋即又精神奕奕,可没想到翌日等了又盼,打击又来了——陛下依旧独寝。
甚至接下来大半月,除却按着规矩十五留宿坤宁宫外,陛下只去慈宁宫看过宝安公主,未踏入后宫一步。
后宫妃嫔们:“…………”
皇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迎着五日请安时愈发浓郁的醋味,面无表情敲打两句后,还是硬着头皮去求见帝王。
毕竟新妃只侍寝了一人。
她作为国母,总要劝陛下施恩。
来到寝殿,就见帝王赤膊上身,挥舞大刀,大开大合,杀气凌厉。额间滴落的汗水,都为其添了血性英雄气概。
眼里的爱慕更甚了两分,皇后静静注视着。
等帝王练武结束收了刀,便自己从御前宫女手中拿过汗巾递了上去,柔声呼唤:“陛下。”
泰兴帝接过汗巾,随意的擦拭了两下,言简意赅:“皇后既然开口了,行。那新妃们抓阄,按着抓到的顺序排队。朕给她们每人一炷香的时间。”
虽说自己此行是有劝谏的目的,但此刻……
皇后看着宽肩劲腰,带着健壮男儿气息,真龙虎一般威猛的帝王,眼眸黯了黯,沉声道:“臣妾……”
“去吩咐就行。”泰兴帝接过递过来的茶碗,一饮而尽:“你知道朕耐心有限的。这个个都是来求朕手里的权利的,朕没必要给脸。伺候朕有兴趣就行。”
迎着这声夹着些对“锦上添花”不满情绪的话语,皇后压住些旖旎的画面,强撑着笑回应一句是,躬身退下。
半个时辰后,接到皇后召见的新妃们听得这婉转但又让人明白的转述,恍恍惚惚。
十二人中也不知是谁惊叹出声:“那……那苏茗伊当日并未如此被……”
迎着皇后横扫过来的眼神,开口之人怯怯闭上嘴,咽下羞辱一词。
尉迟凌不敢信着,只觉自己这一刻都成了傀儡,只能愣愣的抓阄只能愣愣的排序,而后看着前面一个又一个……几乎是颜面哭着被请出来的新妃。
等终于轮到自己时,尉迟凌迈步进寝殿,就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律哥哥赤膊着身,只穿了一条中裤,就这么斜靠在龙床之中,带着些慵懒,又似……似乎猛虎,带着令人心颤的煞气。
“尉迟才人,一炷香时间。”四喜见尉迟凌这眼里复杂的都能写一本书了,他侧眸看眼帝王,见人神色如常,仿若见陌生人一般,当即出声,强调。
闻言,尉迟凌咬了咬唇畔,带着些颤音:“律哥哥你……”
“没学规矩吗?”泰兴帝冷声:“罚抄宫规三遍,贬常在。”
冷不丁被贬的尉迟凌一个机灵,下跪:“陛下,嫔妾……”
泰兴帝不等人陈情,直接挥手:“下一个!”
四喜见状,示意宫女赶紧将尉迟凌请出去。免得这傻姑娘又冒出什么惊天之语,倒是坏了过往的情宜。
被控制住的尉迟凌咬着牙,泪眼汪汪的回眸看帝王,却见人毫无变化,依旧姿势从容,带着些威不可测的优雅斜靠龙床之中。
有些像自己记忆中的律哥哥,又……又不像了。
尉迟凌怅然若失着,咬着牙逼着自己别哭,骄傲的走出乾清宫。但转眸间看见娇娇怯怯,似乎被她们这些人惨状吓得,还未进去便心生惧意的黎才人,尉迟凌心中忽然一慌。
这样娇娇弱弱的美人,他……他可能会喜欢的。
就像新妃请安时,都敢直接出言挑衅苏茗伊,还拉淑妃入局的苗美人。
哪怕被贬了,不到一日又能升回常在的苗苗。
思忖着,尉迟凌无视御前众人的目光,逼着自己等着。
果真不到一炷香时间,四喜就躬身出来了,客客气气的:“有劳诸位小主明日再来了,陛下今日点寝黎才人。”
得到这笃定的回应后,尉迟凌都不知自己如何回到凌云轩。
尤其是熬夜抄着宫规,等翌日却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好大的动静——黎才人进为正四品美人,封号莲。
帝王亲口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甚至将其所处的平乐阁,改名为青莲居。
恩宠是直接压过了安嘉美人,一跃成为新妃第一人。
尉迟凌手死死掐进掌心。
而长乐轩的安嘉美人听闻陛下如此厚赏,回想着有过几面之缘的黎才人,现如今的莲美人,侧目看向苗常在。
“不对啊,棠婕妤娇艳,白昭仪算娇憨,苗苗你娇怯,那莲美人娇……”苏茗伊感觉自己掰着指头都算不明白:“娇柔吗?娇俏她那气质就不太像。那娇媚的话……”
琢磨着,苏茗伊低声:“陛下跟你一夜叫几回水?”
苗常在脸一红。
“别羞啊,分析帝王喜好呢。我觉得就莲美人那体格,不会伺候陛下尽兴吧?”
听得苏茗伊这大大方方的分析,苗常在沉默一瞬,小声:“您……您不觉得我献媚吗?”
“你献媚什么啊?”
看着眼神真挚不解的苏茗伊,苗常在回想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决定相信苏茗伊。于是凑人耳畔瓮声瓮气说了一句:“我复宠是御花园献……”
苏茗伊捂了一下嘴,视线从苗常在的樱桃小嘴缓缓移动到人肚腹:“这都吃拆入腹了,你咋没怀上啊?”
紧张到都提溜到嗓子眼的苗常在眼圈都红了,哽咽:“您……您不觉得我献媚?”
“献媚什么啊?这姿势都正常啊。你感觉欢快就行,且最重要的是……”苏茗伊拍拍苗常在肚腹,“咱们妃嫔恩宠不能长久,得肚子争口气啊。”
苗苗啊,厉害啊!
一个男人的最宝贝的玩意能拿捏住,看来陛下还真是宠的。
哎哟,白捡一个帝王真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