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年此言确实发自内心,眼前女子甚少穿着如此明艳的颜色,一袭胭红色的云锦裙,衣袖间绣着百蝶戏花的纹路衬得肌肤更是似细雪般白皙。乌黑如墨的发髻上攒着一对镶珠蝴蝶金簪,耳边坠着晶莹剔透的红玉珠子,眉如柳叶,眼似春波,顾盼之间更显得容色迤逦。
往日里总觉得女子更适合清丽素雅的颜色,此时一见才知她也有灼灼其华,娇艳无双的一面,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皇上。”听闻如此直白的称赞,沈骊珠一时面上嫣色更甚,心中倒也为自己费了心思的打扮受到肯定感到几分愉悦,故意捏着嗓子道,“皇上多日没有召见臣妾,臣妾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不然皇上见了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姐姐妹妹,怕是连骊珠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女子明明嘴里说的是拈酸吃醋之言,面上却无一丝不悦,笑意盈盈的眉眼中倒是流露出几分戏谑的神色。
元景年也拟出几分落寞的神色,微微垂眸,“朕日日盼着卿卿主动来见朕,却不想卿卿在长乐宫怡然自乐,不曾念及朕半分,着实让朕心中伤怀。”
说完,亭内一下子没了声音。好一会儿,二人四目相对,一同大笑了起来。
沈骊珠拿起帕子捂住抑制不住笑意的嘴角,忍了好一会儿出声道,“皇上演得真真生硬,臣妾忍得着实辛苦。”
闻言,元景年也觉得脸上微微泛热,不知方才是如何想的,竟顺着女子摆弄出往日从未显露的神色,自己说出口便也觉得好笑起来,玩笑之间却散去了多日的郁结。
“听闻你常常派人去御膳房去取这松子百合酥和红枣糕,特意让刘亓准备了些,看看是否合胃口?”元景年指了指桌案上摆放的糕点,温声说道。
沈骊珠一愣,没想到皇上还会注意到她喜欢的吃食,伸手捻了一小块糕点放入口中,竟觉得比往日的尝得更好吃些,“多谢皇上费心,臣妾很喜欢。”
一连吃了好几块,不知想起了什么,沈骊珠弯了弯嘴角,小声笑起来。
“卿卿在笑什么?”见女子模样,元景年询问了一句。
“臣妾只是想到了小时候贪食,总闹着不肯吃饭要吃这些糕点,惹得父亲和母亲好一阵烦忧。有一回生了病不肯睡,非要吃市集上一家老字号的红枣糕,愣是哭着闹着让父亲出门排了一个时辰的队给臣妾买了回来,却不想父亲带着糕点回来的时候,臣妾已经睡着了。”思及小时候的趣事,沈骊珠又有些想念父亲和母亲了,自她记事起,这还是头一回离家这样久,虽心中早有准备,却也不免感伤。
女子虽尽力掩饰却仍在话语中流露出了几分对家人的眷念与几分失落。
元景年瞧着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惜,“沈大人爱女果真名不虚传,若见得卿卿小时候撒娇模样,怕不是天上的月亮也要给你摘下来。”
说完,他顿了顿又提到,“朕小时候虽不比卿卿这般顽皮,却也有阵子格外喜欢一道莲花酥。只是朕幼时总觉得男儿爱吃这些点心显得有些不够威武,面上从未表露过。不知当时兄长是如何发现的,常常借口自己喜欢吃,故而让嬷嬷三番五次的将糕点端来,朕便跟着也会尝几块,后来朕才发现兄长未曾真正尝过几口。”
能够被皇上称为兄长的恐怕也就只有当今太后的嫡子恭仁太子,听闻皇上自幼生母病逝,便养在太后名下和恭仁太子一同长大,二人关系极好,只可惜恭仁太子出生便体弱多病,终究在十九岁那年缠绵病榻,未曾熬过及冠之年,身为三皇子的皇上而后才被如今的太后推举为太子即位。
当听见皇上说及恭仁太子时,沈骊珠便微微收敛了神色,专注地听着皇上叙说往事。待皇上说完,便柔声开口:“皇上与恭仁太子情谊深厚。”
“是啊,兄长待朕一向是极好的。”元景年怀念的笑了笑,倒也没有多少悲痛,兄长身体一向不佳,最后的时日备受病痛折磨,如此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原来皇上喜欢荷花酥,不久便要入夏了,待那时臣妾也可学做一二,只是皇上可不许嫌弃臣妾的手艺。”不愿皇上陷入失去亲人的悲伤之中,沈骊珠不找痕迹地换了一个话头。
“朕自然不会辜负卿卿的一番心意,定然细细品尝。”瞧见女子浅浅笑意中还带了一丝紧张,元景年挑了挑眉梢,应声道,“但卿卿如此心灵手巧,想必自不会让朕有口腹之苦。”
“皇上又在为难臣妾,臣妾可从未自己亲手做过这般难做的点心呢。”沈骊珠意识到皇上的言外之意,似嗔似怒。
“好好好,只要是卿卿做的,朕自会吃完,到时便让卿卿看着朕吃可好。”
“皇上可得要说话算话。”沈骊珠这才展颜笑道,见桌案上还备着一壶清酒,又提道,“刚好臣妾今日宫中酿了些桃花酿,想必到时也可同皇上一道品尝了。”
“如此,朕便静待卿卿的美酒佳肴了。”元景年一脸正经倒是又让一旁的沈骊珠有些不好意思。
刘亓站在亭外,听见亭内不停传来的说笑声,瞥见偶尔被风吹起的轻纱间露出的皇上的愉悦神情,便觉得自己今日当真是出了个好主意,能够这般让皇上开怀的昭才人还真是个妙人。
咸福宫里,婉贵人正神色不明地听着宫人打探来的消息。
“主子,听说今日皇上召昭才人去了御花园伴驾,偶遇了周御女对昭才人出言不逊,已经将人给赶回宫里了。”雅彤眸子闪了闪,轻声道。
“听说容贵人也去了?”婉贵人倚在贵妃榻上,手指轻叩在一旁的木制扶手上。
“是,听说被皇上身边的刘公公给送回去了。”
“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婉贵人轻嗤一声,宫里最是会见风使舵的地方,不过是瞧着容贵人这些日子得宠,自己这些时日沉寂了下去,便有不少新妃往丽景轩跑。
她自是知晓皇上并非是个贪好美色之人,这些时日歇在丽景轩,甚至连隔壁的林贵人多日前都得了宠也未曾再来她这儿,大抵是因为姑母说了什么惹了皇上不快。
姑母所为虽是着急了些,却也都是一心为了魏氏,无可厚非。身为魏氏女,她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享受了魏氏带来的荣光,自然也要为其出自己的一份力,如今最紧要的不是皇上的宠爱,而是要有个皇子傍身,再筹谋以后。
只是这昭才人倒是有几分意思,储秀宫时虽接触不多,看她那时对孙贵人出言相劝,便知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一时得了皇上几分喜欢,又碍于朝中沈侍郎的面子,皇上抬举几分倒是正常,这些时日不也被皇上给抛之脑后了么。
不过,今日皇上特意召她随侍,又拂了正得宠的容贵人的面子,倒是不得不让她多关注此人几分,若是皇上一时兴起便罢,但若是皇上故意避其风头护之身后,却是有几分棘手了。毕竟在朝中,沈侍郎和自家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关系。
收回延展开的思绪,婉贵人又想到了一事皱了皱眉,“我们安排的人可瞧仔细了?她当真有可能是有了身孕?”
“是,主子,小贞子说他一直派人看着,这些日子确实没有宫女处理月事带这些私物,而且那位近日来出门次数也少了许多。只是这时日实在太浅,也不敢确定是真是假。”雅彤恭敬应道。
“那便安排人盯紧一些,别出了差错。”婉贵人颔首,将其打发了下去。
这日,皇上夜里理所当然地在长乐宫留了宿,宫中也都明白了这长乐宫依旧是个炙手可热的好地方,连平日里御膳房送来的菜色都精细了不少。
可惜的是,那日之后皇上又恢复了之前十天半月才来一次后宫的频率,去的多的也是贤妃,许婕妤这两个有皇嗣傍身的嫔妃宫里。新妃里面也就昭才人和容贵人略得宠些,身份高贵的婉贵人、孙贵人那边一时倒真是没了消息。谁能知道,入宫前最被看好的两个皇上的嫡亲表妹入宫后却不见翻起什么波浪。
日子便这般风平浪静的过着,天气也因入夏炎热了起来。宫妃们正盼着坤宁宫今年行宫避暑的安排时,却先传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一是咸福宫的林贵人有孕了,这可是皇上即位之后,宫中第一个有孕的宫妃。谁不叹一句林贵人好运气,先前在宫中一向不得宠,这回皇上就去了一回,竟就有孕了,如今宫中没有皇子,只有公主,若真是诞下了第一个皇子,不论是不是自己养着,那身份可就不一般了。
而另一个消息则在宫妃有孕这事面前显得不值一提了。先前因为故意伤害皇后娘娘宫中爱宠,诬陷昭才人被罚禁足宫中的刘采女在宫中暴毙了,听她宫里的宫女说是刘采女被禁足宫中,惊惧交加,自己把自己吓病了,没过几天人就没了。
虽说当今皇上登基后,后宫宫妃不多,又有皇后和贤妃把控,未曾出过死人的事情,但在先帝后宫中,这事情可谓是屡见不鲜,不过死了个做了错事不得宠的采女,还是自己胆子小被吓死人的,哪里值得花什么心思,不过是草草将其下葬便是了。
“你说刘采女是被吓死的?这倒是有些奇怪,当初她能做出这些事情,却不像是个胆子小的,文琪,你宫里门路多,你看看能不能去私底下打听打听刘采女的贴身宫女之后的去处。”长乐宫里听闻消息的沈骊珠倒是对刘采女之死感到有几分疑虑。
“是,婢子这就暗中去打听一二。”文琪收到主子的吩咐即可安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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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采女一事就先留个伏笔在这里吧,大家可以先猜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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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