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雨搬家了。
正殿名为长怡殿,空置了许多年,之前的主人还是先帝那时的昭媛,如今在怀仁寺伴着青灯古佛。
因赵芷雨不喜欢闻新漆的味道,这里只是检修了一遍,朱漆和雕花都没有翻新,有点掉色。不过牌匾还是重新上了漆,屋里多了不少家具,殿外的花草也都是新移植的。
这里比她之前住的偏殿宽敞多了,布局好,房间又多,只是她根本没有多少东西要摆设,偌大的屋子里不免显得单调空旷了些。
自从晋位后,她的伙食也好了很多,由四菜一汤变成了八菜一汤,加之皇后免了请安,早上不用赶着早起,皇帝又不让她往外跑,她现在是吃好睡好运动少,身材朝珠圆玉润的方向发展。
唯一让她遗憾的,是她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药也吃了,针也扎了,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
眼看还有半个月就要恢复请安了,真不是一个愁字能形容她的心情。
太医署的人比她更急,医令、医丞和医正研究多日,食不知味,睡不安稳,最终硬着头皮,出了几个医治的方子,呈给皇帝批示。
皇帝在百忙之中看到了这东西,内心的感受难以言喻。
如果治这病,要的只是珍稀药材,倒还容易,天下都是皇帝的,有什么奇珍异宝不能得?
可偏偏这些方子上写的是什么重击法、威逼法、惊吓法,还不能保证治好——这才需要皇帝给个指示。
卫暄手一甩,将方子扔到地上,让医令好生解释。
医令战战栗栗地列举了几个民间流传的怪病奇案后,卫暄就冷着脸离开了玄央宫。
两刻钟后,他出现在长怡殿。
赵芷雨见到他的冷脸,习惯性地就紧张起来,但一想起上次颇为愉快的相处,又稍稍镇定了些。
请安后,她照例给他端上了茶。
卫暄没有喝,随口问道:“这里可住得习惯?”
“有些不习惯。”看到卫暄带疑问的眼神后,赵芷雨补充道,“这里太大了,床榻也大了不少,感觉不太真实,但妾没有不满意。”
答得还挺好。
“你休养了一段时间,感觉怎样?”他又问。
赵芷雨不好意思地道:“感觉胖了些。”
卫暄:“……朕问的是你的病。”
“哦,陛下您说清楚嘛,您刚刚要是说得清楚,妾就不用说出自己长胖的事了。”
卫暄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旁边的半夏右眼皮忽地一跳,膝盖也隐隐作痛。
赵芷雨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答皇帝的问题,马上道:“妾的病没什么起色。”
“嗯。”卫暄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的病没有进展,这事他早已知晓,他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而已。
如今看来,她还是跟之前一样,语出惊人的同时,话又说得极其合理。
吐槽他也吐槽得极其合理。
他身为天子,被同一个人冒犯这么多次,还不能骂她打她,这,这真的很不公平!
莫非真要试试太医署的方子?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思索片刻,忽然发话:“给朕切个梨子。”
“哎?”
赵芷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幸好还有鸿雁,三两下就洗了梨子,削皮去核,将梨肉呈了上来。
皇帝要吃梨子就给他梨子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赵芷雨检讨了自己,堆起笑脸:“陛下请吃梨。”
卫暄瞥了碟子上那堆晶莹剔透的果肉,出人意料地道:“朕要梨子,你居然给朕一个柑?”
不只是赵芷雨,其他人也呆住了。
“这就是梨子呀。”赵芷雨奇道。
“朕说这是柑,你要违逆朕?”
赵芷雨惊了。
皇帝这是怎么了?说话都让人听不懂了?
“陛下,您是眼睛出毛病了还是常识出问题了?这是梨子,它的果肉是白色的,跟柑不一样,柑的果肉是橙色的……”
“放肆!朕不过想吃个果子也用得着你来指点!”
赵芷雨愣在那里,瞪大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卫暄不理会她的震惊,指着梨肉道:“这明明不是梨子,是柑,你敢说不是?”
赵芷雨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脸绝望:“这明明是梨子,不是……”
没等她说完,卫暄猛地拍案,吓得全部人跪倒在地。
“再说!”他喝道。
赵芷雨脸色发白,嘴唇微颤,想说却不敢说。
她不知道皇帝在发什么疯,可她知道自己是绝对说不出眼前这东西是个柑。
她要是再开口,只怕会惹得皇帝更恼火。
就在她惊惶失措时,鸿雁双膝跪行过来,小声道:“娘娘,要不让奴婢呈上所有水果,让圣上挑选吧。”
赵芷雨觉得这主意不行,皇帝怕是根本不想吃什么果子,而是想搞点幺蛾子。
卫暄看了看她身边这个宫女,见她长相老实,身板结实,问道:“这是你从家里带来的丫鬟?”
赵芷雨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只点了点头。
谁料卫暄听了,竟高声喊道:“来人,将这个宫女拖出去,杖责二十!”
可怜鸿雁吓得面无血色,被两个小内侍一左一右提了起来就往外拖。
赵芷雨这下憋不住了:“陛下,您这是为什么,鸿雁她做错了什么!”
卫暄也不说话,只坐在那里,一副高高在上又欠揍的模样。
赵芷雨朝外头看过去,只见那两个内侍将鸿雁压在地上,另外还有两个内侍拿着长木杖走过去,随时准备行刑。
她顾不上害怕,跪在那里伸手扯着卫暄的袍角。
“陛下,您生气就罚妾吧,不要打鸿雁,您要是打伤了她,妾会很伤心,也会讨厌您的!”
卫暄冷笑一声:“朕贵为天子,还要讨好你不成?”
说罢,他扯出袍角,迈腿就往外走。
他的话让赵芷雨一时怔住,但半夏等人已经随皇帝的脚步跟了出去,她没时间迟疑,连忙追上去。
外面除了即将行刑的人,所有下人都跪着。
卫暄往四下扫了一眼,忽又指着南归道:“还有这个,一并罚了!”
南归不敢挣扎,被人一推就闭眼趴在了地上。
皇帝:这是威逼法,太医署出的方子。
太医:不敢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陛下你变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