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第75章 番外（六）[番外]

“时奕。”韩堂拍了拍时奕的肩膀，“你要迟到了。”

“多少点了？”时奕翻了个身，背对着韩堂。

“七点。”韩堂回答，掀开被子站起身，脚踩在灰色的厚实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边走边打了一个哈欠，伸手打开衣柜门，五颜六色的衣服立马占满他的眼眶。

韩堂站在衣柜面前，随意的挑两件出来穿上，又拿了两件丢在床上，刚好盖住时奕的脑袋，时奕一动不动，抱着被子睡得不省人事。

“七点零一。”韩堂说，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走出了卧室。

一年前，韩堂成功保送了Z大的研究生，他没有选择住校，而是在外面租了一间房，一室一厅，有单独的浴室和厨房，不过全部加起来只有三十多平米，于是所有的房间都非常小，用时奕的话来说就是‘劈叉都不够使’。

不过好在两人都非常满意，时奕忙不迭地给辅导员递交住校外申请，大包小包地搬进来。

韩堂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从学校回来看见时奕的东西占满出租屋时自己的心情，记得时奕蹲在那个大行李箱面前傻不愣登冲自己笑的样子。

“看什么？不认识我了？”时奕看见韩堂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看，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都是笑容得冲对方喊。

“嗯，感觉你今天有一点儿不一样。”韩堂关上门，走到时奕的面前。

“那里不一样？”时奕站起来，低头从下往上看了看自己，一脸疑惑地看着韩堂。

“特别帅。”韩堂煞有介事道，还伸出双手搭在时奕肩膀上拍了拍。

“……”时奕一脸无语，抖了抖肩膀，韩堂的手纹丝不动，他抬起手把对方的胳膊打开，就被韩堂猛地抓住拽进怀里。

时奕愣了愣，抬起胳膊抱住韩堂。

韩堂什么也没说，但是他好像什么都懂了，他脑子里浮现出他们跪在地上被时江明怒骂的情景，忽然就有了流泪的冲动。

时奕挤了挤眼眶，把眼泪逼回去，故作轻松道：“感动不感动？”

“感动死了，巴不得以身相许。”韩堂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时奕拍了拍对方示意放开手，韩堂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那下次轮到我，我满足你的愿望。”时奕说。

“一下子就不感动了。”

“别啊。”时奕笑了笑，两人没再说话，静静抱了一会儿才放开，一起收拾时奕的行李。

韩堂刷完牙，又捧了一捧水洗脸，随便从墙上两张一模一样的毛巾里抓过一张擦干脸，几步回了卧室，时奕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丝毫未变。

“七点零七。”韩堂站在床前冷漠地报时。

“好困。”时奕终于出声，一把扯开脸上的衣服裤子，“你要闷死我吗？”

“冤枉。”

“没关系，原谅你了。”时奕从床上坐起来，扯了扯手里的衣服套上，“今天是情侣装？”

“小奕弟弟。”韩堂有些无奈，“不是一个色就是情侣装。”

“那是什么？”时奕开始穿裤子，腿一蹬顺势从床上站了起来，韩堂看着时奕头顶毛咋咋的头发忍不住上手搓了一把，“是你堂堂哥哥的衣服，比情侣装还情侣。”

“那挺好。”时奕躲开韩堂的手，闪进浴室。

——

七点二十分，两人一起出门。

“空调关了吗？”电梯上韩堂手指头悬在一楼的按钮上转过头问时奕，时奕垂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韩堂的手指头才摁下去。

“中午要回来吃饭吗？”

“不了，下午的课我还没有预习，要去图书馆。”

“晚上吃什么？”

“去买菜回来我们自己做。”

“好。”

楼层不高，两人聊了几句就到一楼，出了大楼后他们兵分两路，朝着自己的学校去。

时奕提前两分钟进得教室，路上买的早饭还剩一个茶叶蛋，他顺手揣进书包。

第一节是很重要的专业大课，教室的前排已经没有了座位，他从后门进，从后往前找，最靠前的位置已经来到了倒数第四排，还在他犹豫的时候被前门冲进来的男生抢走，没有办法，时奕最后只能坐在了倒数第二排。

大概半年前，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时江明发现了他们的事情，因为两人死活不肯分开，一怒之下，在寒冬腊月把两人赶出家门，说不要时奕这个儿子，勒令时湘湘和刘林芝不许再和时奕来往。

两人只能拖着行李箱回了XX的出租屋，到XX的那一个晚上他们谁也没睡着，躺在床上背对着一句话也没有说，第二天蒙蒙，韩堂悄悄从床上下来，去浴室洗了一把脸，回来在时奕的面前蹲下身。

“时奕。”韩堂一开口时奕就睁开了眼睛，两人沉默地对视着，都看见了彼此眼里的疲惫，“对不起。”

时奕看着韩堂不说话，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韩堂也站直。

“韩堂。”时奕仰着脑袋看着韩堂，眼神里是大片的空白，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没有任何准备，唯一达成共识的就是在时江明怒吼着问他们断不断开的时候一起选择了沉默。

现在，他们的世界重回了寂静，没有时江明的怒骂，没有刘林芝失望悲痛的眼神，没有时湘湘从始至终的缄口不言，他们才发现一直以来担心的，害怕的，恐惧的事情全部发生了。

“我以后是不是没有家了。”时奕小声的说，随着最后一个哑掉的音节，汹涌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时奕仰着脑袋看着一动不动的韩堂，看着对方的身影模糊与背景融为一体。

房间了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仿佛空气都被抽干，忽然，时奕好像听见一声轻微的声响，好像水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模糊的影子说话了。

“对不起。”这道声音沙哑到时奕几乎听不清，他赶紧挤了挤眼眶，重新看清韩堂，看清韩堂被泪水爬满的脸。

几乎是看清的一瞬间时奕站起来，紧紧拥住韩堂，用最大的力气抱住面前的人。

“没有，不是。”时奕说，“韩堂我们永远不分开。”

“韩堂我不想和你分开。”

“韩堂…”

时奕翻来覆去地叫着韩堂，韩堂很久才回复了时奕，“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随着韩堂的声音，时奕也才发现韩堂抱着他的力道好像要把他肋骨折断。

之后半年的时间里，两人都找了许多份兼职，在不影响的学业的情况下勉强能支撑他们生活的学习，最让时奕惊讶的是韩堂有一笔不小的存款，足够他们在满足日常开销之后还能继续各自的学业。

现在，时奕关于那天对未来无法预测的强烈的恐慌已经没有了，只有眼前亟待解决事情，比如有些吃力的课程，比如这学期的奖学金，比如没有吃饱的肚子。

时奕攥着书包里温热的茶叶蛋，眼睛看着讲台上还没有开始正题的老师，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最后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错过最开始的时间，接下来的一上午时奕都没有再找到时间解决那个茶叶蛋，等中午去食堂想起来，鸡蛋已经凉透了。

他站在垃圾桶面前，犹豫着要不要丢到手里冰凉的鸡蛋，最后还是收回手。

他们现在的条件已经不比从前，不能浪费，带回去给韩堂吃。

一个人吃过午饭，时奕背着书包去图书馆，他没有担任任何班委，因为兼职的原因也退掉了原本的社团和组织，但是他想要奖学金，于是只能花大力气在成绩上。

好在效果不错，每一学期的奖学金名单上都有他的名字。

时奕在图书馆待了一个半小时，中途趴在桌子上睡了二十分钟，醒来就背着书包朝教室赶，顺带看了看手机，然后就看见让他停下脚步的消息。

韩堂：我的导师临时有事，下午的课取消了。

韩堂：我来你学校陪你上课。

这两条消息在时奕刚到图书馆给手机静音之后发过来，几分钟前韩堂又发过来两条。

韩堂：【图片】

韩堂：给你占好位置了，要给你室友占吗？

图片时奕都不用点开，瞥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他们教室，但时奕还是愣愣站在原地，把手机屏幕调到最亮，两只手捧着手机给韩堂回消息。

时奕：不用，我来了。

发送完消息，时奕加快速度往教学楼赶，离教学楼越来越近的时候几乎是小跑起来，进了楼又成了快走，踏进教室的时候步子已经放成了一般速度。

韩堂原本看着窗外，转头看见时奕立马冲他招手，时奕也早就看见韩堂，大步到韩堂旁边坐下。

“这么快？”韩堂看着时奕把书包放进抽屉，调笑着，时奕学校的图书馆离教学楼又多远他知道，也知道时奕自习完就会看手机消息，猜到对方是加速过来的。

“开车过来的。”时奕回答。

“什么车？”时奕的表情认真又自然，韩堂没起疑，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问。

“四轮小轿车。”时奕憋着笑回答。

韩堂看见时奕那表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在桌子底下摆腿撞了时奕一下，时奕故意没有躲开，笑盈盈地看着韩堂，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往书包里掏。

“什么？”韩堂看时奕的动作，跟着弯腰往时奕书包里看，时奕不说话，翘着嘴角盯着韩堂。

“什么东西？”韩堂又撞了时奕一下，时奕把手伸出来，故弄玄虚一样的握成拳，手心向下摆在他面前。

“什么东西？”韩堂重复。

“你猜。”时奕盯着韩堂笑。

“那我猜。”韩堂握住时奕伸出的手。

“猜吧。”时奕一脸期待。

“吃的？”

“……”

“哈哈。”韩堂看时奕的表情知道自己才对了，笑两声，张开手，示意时奕可以把手松开。

“什么吃的？”时奕没有动作，挣扎着继续问韩堂。

韩堂看看时奕的手，又看看时奕，最后又抬眼看了看四周，或许是下午的课没有那么重要，教室里现在还没有什么人，韩堂收回目光，倏地低头。

“诶！”时奕没有料到韩堂的动作，手一抖，很快又稳住，韩堂的鼻尖轻轻地碰了一下时奕的手，很快收回。

“你早上没来得及吃的茶叶蛋。”韩堂重新握住时奕的手，给出了精准的答案。

“……”

时奕松开手，一个裹着透明塑料袋的褐色茶叶蛋落在韩堂手心。

“特地给你留得。”时奕盯着韩堂手心的鸡蛋，煞有介事地说。

“谢谢小奕弟弟。”韩堂也看着那个鸡蛋，认真地道谢，“但是希望小奕弟弟下次给我留一个没有被吃过的。”

“没有吃过。”时奕抬头看着韩堂。

“奥。”韩堂憋着笑，“那它怎么裂开了。”

“……”时奕嘴角抽了抽，郑重地说：“可能是知识的份量太过沉重。”

“嗤。”韩堂握住鸡蛋，一下子笑出声，时奕也觉得自己离谱，两个人靠在桌子上嘎嘎一通乐。

一边乐，韩堂一边扯塑料袋，扯开才发现这个茶叶蛋真的几乎被压成了两半，得亏袋子锢着才没有被彻底碾开。

“你做什么？”时奕看着韩堂的动作，不解道。

“吃啊。”韩堂开始剥壳，“小奕弟弟特地给我留得。”

“诶！”时奕拦着韩堂的手，“不腥吗？好歹带回去加热一下。”

韩堂没有回答，把剥好的一半鸡蛋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肚才回答：“不腥，比这腥的我都尝过。”

“什么？”时奕愣愣地问，看着韩堂继续低头剥另一半。

韩堂沉默地把鸡蛋剥好，抬头看着时奕的眼神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时奕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表情凝固了一瞬。

韩堂笑着把另一半鸡蛋塞进嘴里，转头看着黑板，半响过后，听见时奕小声说了句‘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