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第5章 第 5 章

越老大，曲水街上唯一的水果贩子，没有固定的摊子，常年开着一辆皮卡车，里面载满水果，满乡镇的跑。

曲水家家都会种上几棵果树，什么都有，李子，梨子，橘子，橙子……吃不完的，或者想用来换点儿钱的，都会低价卖给越老大。

越老大来者不拒，什么都收，十几岁开始跑卖，到现在邻里邻居之间已经默契起来，流程该怎么走都清楚。

韩堂和时奕却不一定知道。

“越老大他家在那里你们知道吧？”时奕摇头。

“堂堂知道，就在他家对面，两层那栋房。”刘林芝说。

“嗯。”韩堂确实知道。

“我家李子树在那里你总该知道吧？”时江明问时奕，时奕点头。

“带着你堂堂哥哥去，中间最高那颗先不摘，那颗留着晒李子干，另外的给你姐姐寄过去。”时江明继续说，“剩下的全部摘了给越老大送过去，他出多少买你们就出多少卖。”

“嗯。”时奕又点头。

“再等一两个周再摘吧，我家李子熟得要迟些。”刘林芝说。

两人同时点头，乖的不行。

“时间随便你们安排，卖的钱自己拿着。”时江明还是低头玩手机，两人闻言疑惑对视。

“没多少钱，最多几百块，你们拿着自己分。”刘林芝也发话了。

韩堂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拒绝似乎又显得生疏，犹豫了半分钟，点点头。

就当是他工资了，陪小孩和摘李子的，这么想，韩堂心里稍微过得去了一些，时奕在旁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头太阳热得好像要把大地烤化，韩堂不想出门，干脆就赖在时奕家，玩玩手机，眼睛或者脖子酸了就看看大门外，那里偶尔会有路过的人或者狗。

大黄土狗，吐着舌头，哈赤哈赤的从门外小跑离开，韩堂非常确定，他在它们脸上看见了‘不行了’‘受不了了’‘热死狗了’的表情。

“你们挑早上或者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去吧，天气太热了。”刘林芝忽然出声，韩堂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指摘李子的事。

“好。”韩堂点头，又坐了一个多小时，韩堂准备回家，他有些困了。

“去吧。”两口子没有挽留。

韩堂起身，时奕跟着起身，韩堂往大门走几步，时奕也往大门走几步。

韩堂不明所以地看着时奕。

“我跟着你回去。”时奕面无表情地说。

“嗯？”

“让他跟着去，他这几天和你玩得挺高兴的，是想黏着你。”刘林芝笑了。

“行。”韩堂挺无奈地笑了一下，心里也有点儿莫名其妙的高兴。

时奕和他玩得高兴，时奕喜欢和他玩，时奕喜欢他。

“走吧。”当事人时奕继续板着脸，并冷淡催促，和在前一天在小电驴后面喔喔叫的样八竿子打不着。

韩堂没有戳穿他，两人一起埋头往街头去。

为什么埋着头？因为阳光让他们抬不起头，会瞎掉。

低着头的韩堂又看见了刚才路过的大黄狗，四条腿倒腾的挺快，不知道要去忙什么。

“去不去超市？”路过一家超市门口，时奕忽然问。

“买什么？”韩堂问，脚没停下。

“随便看看。”时奕回答。

“行。”

两人脚拐了个弯，一起歪进超市，时奕说随便逛逛，两人真就随便逛起来。

小超市面积不大，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吃穿用样样齐全，老板正靠在收银台打瞌睡，没有理会他俩。

两个人东摸西碰好一阵儿，韩堂忍不住问,“你要买什么？”

“随便看看。”

“你是进来蹭空调的吗？”

“啊？”时奕摇头，顿两下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放低了声音，“我有事儿。”

两个人正在生活区，时奕手里正抓着盒香皂，韩堂瞥了一眼再往前走两步的架子上的东西，同样压低声音，“你来例假了？”

如果时奕一大男孩儿来例假了确实该‘鬼鬼祟祟’一些，这有点儿奇怪。

时奕愣了一下，也瞥见了架子上的卫生巾，然后眼神假装不经意的往收银台的方向飘了一下，接着就瞪着韩堂不说话了。

不对劲，瞥卫生巾就瞥卫生巾，你看人家老板做什么。

“不看了，走吧。”时奕放下手里的香皂。

韩堂狐疑，但还是跟着时奕离开生活区。

最后两人为了不那么可疑，拿了两罐啤酒，一袋子小零食去结账，把老板叫醒的时候韩堂还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38。”不过老板看起来挺无所谓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丝毫不耐。

韩堂扫码付钱，两人拎着袋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进屋第一件事是把空调打开，他们一人一瓶冰啤酒，稍微缓过来了一些，韩堂开口问：

“你刚才看人家老板做什么？”

“嗯？”时奕从手机里抬头，“很明显吗？”

“嗯。”韩堂点头，至少他那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时奕，看起来确实挺明显的，“你进超市不会就是去看老板的吧？”韩堂忽然转过脑筋。

时奕又喝了口酒，没有否认。

“那老板怎么了？”韩堂开始在脑子里回忆，那老板挺年轻的，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好像挺帅，气质不太斯文，但也够不着‘犯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时奕沉默一会儿，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地说。

韩堂正正身，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事情好像挺严肃的。

时奕握着他的冰啤酒靠过来，韩堂不自觉的也朝时奕靠近。

“我看见他和别人亲嘴。”时奕压低声音。

“嗯？”韩堂愣了一下，看了时奕一眼，后者神情认真，他有点儿想笑，但是忍住了。

“亲嘴。”时奕强调，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反而越来越‘凝重’。

“嗯，我知道。”韩堂回答，嘴角有些抽抽，时奕看见了，接着就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和男人。”

“！？”

韩堂这下子是真愣住了，和男人亲嘴？确实不太常见，他定定神。

但是也不至于像见着外星人一样，特地跑去人家地盘上去观察吧？

时奕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在说‘笑吧，现在还笑得出来吗’。

韩堂喝了一口啤酒，没想出来要说什么，又喝了一口，沉默地喝了三口之后，“那是人家自由。”

“我知道。”时奕理所当然的回答。

“那你去看什么？”韩堂奇怪的问。

“你猜他和谁亲？”

“……”

韩堂不说话，大脑高速运转刚起来，联系前后文，他得出一个有些难以置信的结论。

“越老大？”韩堂不确定道。

时奕点头，看起来挺自然的，好像刚才一脸欲言又止的不是他一样。

空气安静下来，谁也没再说话，都一口一口的灌着啤酒，这其实有些奇怪，比时奕来例假要轻一些，但是也有一些可疑。

只是两个与他们并不相关的人亲嘴了，具体是什么关系他们不知道，但是不重要。

超市老板，越老大和谁亲了嘴，和谁在一起对于他们来说丝毫不重要。

所以他们在沉默什么呢？

“他们是什么关系？”时奕忽然出声。

“不知道。”韩堂很快回答。

“算了，和我也没关系。”

话题就这么潦草的揭过去，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

互通了小秘密，或者说互通了‘两个男人’亲了嘴的小秘密让他们之间多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似乎是亲密，似乎是尴尬，似乎是有意克制，韩堂说不清那种感觉，但好在这种微妙感没有在他们之间持续太久。

三两天就彻底消失，只有韩堂在去超市屯粮和老板结账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件事。

总而言之，这个小插曲不轻不重地从两人的日子里路过。

时间过得飞快，但好像又慢悠悠的，大半月的时间，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形成了较为固定且让双方都无比惬意的相处模式。

韩堂维持着隔三差五去时奕家吃顿饭的频率，时奕几乎天天往韩堂家跑，一呆就是一下午。

“开车慢慢开，注意让开马路上的车子。”

“好。”时奕回答，然后载着韩堂离开。

时奕强迫韩堂的，韩堂被逼的，但是好在时奕对于开车小有天赋，在第一天练习十分钟，自告奋勇载韩堂跑一圈，拐弯的时候差点儿压着时江明脚之外，没有任何意外。

“我们明天去摘李子。”

“嗯。”韩堂回答。

时奕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抵达韩堂家门口，拨出车钥匙自然地揣进自己兜里，他刚才也就开了两三百米，从自己家到韩堂家，没过瘾，但也没办法，他不仅没驾驶证，还没成年。

韩堂也习惯时奕私藏车钥匙的举动，两人一起上楼。

“袋子，筐子都在我家，你明天早上来找我。”时奕继续说。

“嗯。”

“早一点儿去吧。”时奕还没停下，“天亮就去，不然太热了。”

“嗯。”

韩堂有问有答，他知道时奕有点儿小兴奋，这从情况已经持续三天了，表现为把他家车钥匙揣进自己的口袋，并不断和他说话。

就因为学了个小电驴。

“我载你过去，你记得给车子充电。”

“我载你，你没有驾驶证。”韩堂终于多说出了几个字。

孩子兴奋傻了他还没有，摄像头拍到了扣得是他的分。

“行吧。”时奕也是说着玩玩儿，没有当真。

兴奋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时奕坐上沙发，掏出手机又变成了那个高冷男孩。

又是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天，傍晚，时奕在韩堂家玩了一下午手机后，自己走路回家，还把小电驴车钥匙揣走了，他们也谁记起这一茬。

韩堂半夜想起给小电驴充电，找不到钥匙拿不出充电器的时候才发觉，原本想给时奕发消息，但想了想，还是自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