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第19章 第 19 章

日子慢慢过着，衣服从短袖变成长袖，又从单件变成双件，最后从短袄变成长袄子，深冬悄然而至。

“你学校里那床被子盖着冷不冷？”话筒里传来刘林芝的声音。

“不冷。”时奕回答。

“衣服够穿吗？”

“够。”

“我给你买了两套秋衣秋裤，元旦回来拿去学校。”

“好。”

“想吃什么？我喊你爸爸做。”

“都可以。”

“哎呦，还有一个周，现在问，到时候怕就不想吃了。”时江明在旁边听母子两打电话，时不时插一句进来。

“你别管，做就是了。”刘林芝的声音远了些，可能是转头和时江明说话去了。

“晚上不要学太晚，不然把眼睛搞坏了。”

“好。”

“记得吃早饭，不要多图那几分钟的觉。”

“嗯.”

“……”

刘林芝每一句话时奕都认真听着，只是一些日常琐碎的事情，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

时奕窝在床上，随便摆弄摆弄了手机，又拨通了韩堂的电话。

现在，两人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打电话，即使没什么事儿也会东拉西扯一个小时，最近不行了，韩堂准备考试，他已经连续两次打电话过去碰到对方在复习。

“寂寞了？”韩堂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清晰地好像人就在他的旁边。

“嗯。”韩堂厚脸皮回答。

“寂寞就来道数学题。”

“你不是说给你打电话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国庆的时候。”时奕开始扣自己的手机壳，发出哒哒的声响，他们寝室的人几乎都在，但是都在被窝里玩手机，天冷了，大家都爱窝在温暖的地方。

“小可怜哟，再熬一熬，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韩堂跟哄小孩儿似的，时奕原本没觉得有多累，被对方在这么一‘哄’，才发现日子好像真有点儿难过。

“哎—”时奕叹口气。

韩堂那边有一会儿没有出声，时奕也不急，他知道韩堂在，对方如果有事儿不能听电话，一定会先告诉他。

“要不你买一个电话手表，晚上给我打电话？”半响，韩堂回复道。

“啊？”时奕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暗示，也没想这样做，不知道韩堂脑袋是怎么想到的，“不用。”

“真不用？我晚上都有时间。”韩堂笑了。

“不用。”时奕说，停下了扣手机壳的手，每天晚上都给韩堂打电话吗？他有点儿想，但是拿不准韩堂的意思，是客气还是其他的原因。

可是无论如何，每天给一个人打电话什么的，真的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行，如果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告诉我，我可是你堂堂哥哥，不用客气。”

“好。”时奕翻了个身，背对着墙，“你在干什么？”

“睡觉。”韩堂那边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时奕啊完就反应过来，韩堂上个周说过，他这天会有一场考试，“你考完试回来就睡？”

“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时奕在心里想，韩堂早上八点去考试，他早上八点的时候也在写试卷，韩堂考完试说不定又去补了早餐，他也去外面吃了饭，现在他们又一起睡觉…不是，在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方睡觉。

好像在陪着自己一样。

“我不会打扰你睡觉了吧？”说是这么说的，但是时奕一点儿也没后悔打通这通电话。

“现在才想起来问，人都被你吵醒了。”

“啊？”

刚才说的话不算，重来。

“开玩笑的，刚上床。”韩堂很轻的笑了两声，时奕把手机放在脸上，闭上眼睛。

“我都给你林姨和时伯打半小时电话了。”

“是吗？都说什么了？”

“说回去给我做好吃的。”

“比如呢？”

“酸菜鱼，黄豆炖猪脚，老鸡汤，红烧大鹅...”时奕回忆着把菜名一个个报出来，第七八个的时候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

然后就听见了话筒里韩堂嘎嘎的笑声，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时奕不说话了，有点儿不好意思。

“都是硬菜啊，有没有我的份儿。”韩堂笑完了才问。

“看你表现。”

“我表现得不够好？”

“一般。”

“我对你还一般啊小奕弟弟，天天和你打电话我室友都要以为我处对象了。”韩堂语气里的笑意淡了些。

“那你还叫我买手表，那不是坐实了吗？”

“坐实什么？你是我对象？”韩堂语气里已经没了笑意，可这明明是句玩笑，时奕觉得自己心跳好像加速了一些。

话筒两边同时安静下来。

时奕双手摁在手机上，像是捂着脸那样，小声说了句，“我有点儿想你。”

韩堂听完啊了一声，好一会儿没说话，时奕心跳得越来越快，在对方说‘那我元旦回曲水’时达到顶峰。

“啊？”时奕有些难以置信。

“我元旦回曲水。”韩堂恢复了笑意，“上次是你来XX，这次我回曲水。”

这两件事性质似乎不太一样，但是时奕的神智又一次一脚迈出大脑，容不得他处理这样一个难题。

“不用，用不了多久就放寒假了。”时奕翻身面对着墙，耳机里同时传出布料摩擦的声音，他没听见。

“我知道，但是我想见你。”

神智出走成功，时奕大脑空白了一瞬，嘴皮子不受控制的说了句，“我现在就想见你。”

“……”

砰—砰—砰—

是心跳的声音，时奕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很清晰，好像带着回响，他轻轻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气还没吐完就听见咚的一声。

愣了半秒钟，他意识到，电话挂断了。

挂断了。

断了。

时奕赶紧拿起手机，手机果不其然已经退出了通话界面，时奕肌肉记忆一样的左右翻了翻桌面，迅速看了手机电量。

78%

自己不小心碰到挂断了吗？他点进通话记录，他看不出来是谁挂断了电话。

是自己挂断了吗？

不是，他没有碰手机，手机界面是黑的。

所以…

韩堂！把！电话！挂了！

韩堂！

挂！

电话！

神智请求回归失败。

回归失败。

失败…

当当当——

耳机忽然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时奕下意识低头。

微信通话界面。

头像很熟悉。

韩堂的头像。

韩堂的电话。

韩堂为什么要给他打微信电话？

‘我现在就想见你。’

时奕有些惊恐地定睛一看。

视频通话。

视！频！通！话！

你个韩堂！

短短的几秒钟，时奕的心情就像过山车那样，起起伏伏，起起又伏伏。

现在稳定了。

起—起—起—

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过韩堂了，很久了。

夏天到冬天，短袖到棉袄。

穿棉袄的韩堂。

不对

躺在床上的韩堂！

起—起—起—

短短的几声电话铃，时奕的心情就像飞天的火箭，起起起起。

在接通电话，看见手机里的人的时候，平稳抵达太空。

“怎么这么黑？”时奕忍不住问出声。

“黑吗？”韩堂在那边说，屏幕上韩堂的正脸变成了侧脸，下一秒，暖黄色的灯光铺下来，他终于看清了韩堂。

“你怎么变样了？”时奕又问。

“这是手机啊，小奕弟弟。”

也对，手机，难怪没有平时好看，时奕一边想，一边发现自己的情绪渐渐恢复了正常。

是韩堂啊！

对啊，是韩堂。

他认识的韩堂。

“我怎么感觉你瘦了？”韩堂又说。

“不知道。”时奕摇头。

“辛苦我们小奕了。”

“还好。”

“还不够努力啊。”

“差不多了吧，很认真了。”

“认真就好，不要太累了。”

时奕一直看着手机屏幕，发现韩堂眼睛一直垂着，刚想问他怎么不看镜头，就反应过来。

因为他在看自己。

自己也在看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奕赶紧看镜头，但是看镜头就不能看韩堂了，于是只是两秒钟，他又把视线移到屏幕上，然后就看见过韩堂看了过来。

同样是两秒钟，又没再看了。

“你元旦真的要回曲水？”时奕有些不自在的问，好像韩堂还在看自己。

“嗯。”韩堂点头，“坐飞机到南华，南华到曲水也只要几个小时，用不了多久。”

“你不是要复习期末考吗？”

“不耽误。”韩堂笑了，“而且你爸妈应该不会再给我们安排任务了。”

说起这个两人都笑了一声，就想起几个月前的暑假，老两口着实是给他们安排了不少活儿，摘李子，晒李子干，搞卫生，算账，看店，搬货…

现在想起来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也对，而且我现在可是重点呵护对象。”韩堂笑得有些傻，“这下子真要一起学习了。”

“让你见识一下韩学长的厉害。”

“行啊。”

“……”

两人窝在被子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全是些营养不良的话题，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小时，韩堂原本的‘补觉’时间全部用光了，但是晚自习，甚至未来的一个周他都精神奕奕。

星期一

星期二

……

星期四

星期五！

他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扒着数，元旦终于来了。

连续将近三个月的高强度学习，学生们压力都很大，一中的校领导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这个元旦，他们有整整三天假期。

时奕忽略掉十几张试卷，收拾好攒了一星期的脏衣服，带上一背包的书和资料，脚底生风一样的离开一中。

回家的车上，他一直盯着窗外，好像要穿透层层大山，看见那条小街。

不时的也看看手机，看看和韩堂的聊天的界面。

韩堂在周一的时候给他发了三条消息。

韩堂：买到票了。

韩堂：【图片】

韩堂：你到家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在你家了。

两个小时漫长的像是两辈子，他拖着行李箱，轮子哗啦啦的声音整条街都是。

终于来到那两扇玻璃门面前，他推门进去。

屋子正坐着三个人，暖黄色的灯光下好像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中间的人。

“到了！”刘林芝笑得脸上都要开花了，“你看是谁来了。”

“就差你一个了，来吃饭！”时江明也很高兴。

桌上摆满了饭菜，一道道热气正腾腾往上冒。

“还真的瘦了不少，来吃饭吧。”韩堂也笑着看他。

比手机上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