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隐在薄雾间,灰蒙又暗沉,近处的灵植却是苍翠欲滴。一阵风吹过,灵植们叶片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低语。
几位少年沉默的在路上走着,气氛十分僵持。
这也十分正常,毕竟任哪个正常人看到自己的队友当面且毫无理由地屠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无法正常和他说说笑笑。
但导致这种尴尬气氛的始作俑者却丝毫不被这种气氛所困扰,新加入的白识伍正兴致盎然地和江云澈搭话。
“你身上的气息好特殊,我们同样是练气大圆满,为什么闻上去和我的味道不一样?”
“哦是吗?”江云澈礼貌回答笑眯眯的白识伍,并在心中敲了敲系统,嘲讽道,“你这个信封不靠谱啊,被一个小孩看出来了。”
系统:“绝无这种可能,你一口要死只是气息特殊就好,他不可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
“是呢,”白识伍凑近又闻了闻,“太平和了,完全感觉不出波动。”
“可能因为我主修静心诀吧。”江云澈信口瞎扯。
这两人一来一回竟也聊得颇为像样,但其他几人就略为尴尬了,李水水至今还有些神志不清,显然是被那富有冲击力的杀人手法吓到了;李木春和楚一焱也同样脸色难看,这场试炼方才开始,且本不必杀人,白识伍如此爽快的痛下杀手,在问及是否和对方有仇时还疑惑地摇了摇头,问他们有仇和杀人有什么关系。
——队友是个嗜杀的疯子可不是好事。李木春想。
几人维持着这个状态继续向前走去。
忽地,前方传来了一些响动。
楚一焱率先反应过来,拦住着几人迅速在唇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带着几人躲到一个灌木丛后小心观察。
透过灌木丛向外望去,远处赫然出现了五个人,身上均无令牌,看上去是将令牌藏起来了......也是,不是哪个人都是神经病,喜欢把令牌挂在外面。李木春隐蔽地瞥了一眼白识伍,这人腰上挂着四个令牌,四个都沾着血迹,让人回忆起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他们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李木春压低声音道,“我们先下手为强,逼得他们击碎玉佩就好,别——”
他瞥了一眼白识伍,“别杀人,尽量。”
“水水擅长木系防护法术,待会注意我们几个,他们的攻击就拜托你了。”李木春继续道,“我擅长土系法术,可以尽量将他们缚在原地,楚兄和车兄以及......白兄,靠你们三人击碎他们的令牌了。”
几人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压低身体静待时机。
几人屏住呼气蹲守数十秒后,终于,脚步声越来越近。
“上!”李木春找准时机,低喝一声,霎时间尘土飞扬,地下凭空窜出了几条巨大的土龙,牢牢地将来人锁在原地。
“什么情况——有其他人!”混乱中,几人中的一人大叫。
可惜此时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刚落下话音,白识伍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剑光一闪,直逼他的脖颈。
那人惊愕地盯着白识伍,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到剑尖已近,他紧张到什么都来不及想,直觉般地感应到——这个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别——”他开口恳求,但剑尖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捏碎令牌。”白识伍依旧笑眯眯的,但手中剑尖微微下压,似乎随时能刺破那人的脖颈。
与楚一焱交手的少年受了李木春的束缚,但竟仍有反抗之力,此刻抽出剑来格挡,楚一焱卸了他的剑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击碎了少年的令牌。
出乎意料的简单,他向江云澈看去。这人拎着剑正在和那被困的少年说话,不知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后便轻轻击碎了令牌。
解决五人并不是很难,对方五人水平不如楚一焱一行六人。五人被逐一淘汰,光华闪烁,化作一道流光消散在空中。
短暂的寂静过后,李木春松了口气,“解决了。”
“我有些事要处理。”顶着车云淼脸的江云澈忽道,“去去就来,你们不必等我,我会跟着令牌找到你们。”
几人虽有些意外,但也均点头赞同,拎着剑的黑发少年与五人分道扬镳。
楚一焱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
……
江云澈顺着小路往深处,光线逐渐被吞噬,脚步声在空旷的岩洞中回响。
周围的岩壁被湿气侵蚀,潮湿的空气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腐朽的气息,令人不禁皱眉。岩石表面微微发亮,似乎有些水珠从裂缝中渗出,滴落在地面,发出细小的声响。
随着脚步的推进,光源渐渐消失,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与岩壁碰撞的回音。空气变得愈加冰冷。
向前走的人完全没有被此干扰,看上去很闲适地在散步,直到走到一处能看见暖光的地方才停止脚步。
是马灯的光。他想。
前方,一道黑色身影伫立在火焰的映照下,身披黑袍。那人静静地站着,似乎等了许久。
“你来了?”黑衣人开口。
“一个筑基以下的小朋友来的秘境,怎么轮到你出场了?”江云澈看了看脚下的火光,没踏进光里。
那人“哈”了一声,道,“没办法,有个神经质的老大就这点不好,传言这里有散落的神力遗迹,你有什么头绪吗?”
“高看我了,我有头绪还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么?”江云澈抬手,炼气大圆满的气息一览无余。
黑袍人笑了一下,说,“炼气大圆满?什么法器,这么有趣。看样子你的新生活不错嘛,摆弄这些古怪东西的癖好还在呢!”
他自顾自继续道:“但你就算成了一滩没灵气的碎肉都有人忌惮,不然你的墓怎么会被那些家伙修成这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出来的,这就是传说中的遗臭万年么?”
江云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叙旧时间结束。说说来这里干什么吧。”
黑袍人抬头,露出乱蓬蓬的灰棕色卷发,一双与他发色相同颜色的眼睛倒映着站在黑暗里的少年。
他抬起手,火光竟随着他的手像是潮水一般冲刷到江云澈的脚下,但未触碰到江云澈,如同前方有什么东西将它阻隔住一般,无法再前进一寸。
“我说过了。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对吗?”抬起手的男人偏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凡被卷进去的人都会被我处理掉,你知道我们的行事方式,何必再确认一遍?”
江云澈的目光移到他的手上。
那只伸出的手腕上,纹着扭曲的云纹。
……
另一边,楚一焱五人正在逃亡中。
平心而论,这个秘境中能够奈何他们一行人的队伍并不多,即使江云澈不在,也有楚一焱和白识伍两个炼气大圆满在场,实力绝对在全秘境前列。
但是,正在追他们的并不是人。
“白识伍!”李木春灰头土脸大叫。
被他点名的白识伍立刻转身,剑光一闪,他一剑击碎了迎面而来的巨石,一头足有两个人高的牛紧随巨石其后,见一击不中,大吼一声向少年撞来。
为什么会发生现在这个场景?
这还要从一炷香前说起。
几人在行径中偶然发现前方有十月草。
十月草十分珍贵,带回北域剑宗后能够兑换一大笔积分,足够他们住上更好的洞府,一人配一个筑基丹。
几人当即开始观察四周,并向十月草靠近。
从靠近到摘下的那一刻都十分轻松,但摘下后出现得一声巨吼打破了这种轻松的氛围。
这棵十月草身边竟有伴生灵兽!
也是。李木春咬着牙,转身再次劈碎那头巨大的牛怪喷射而来的土球。十月草珍贵如此,怎么会没有呢?
是他们大意了。
“分开跑!”楚一焱做出决断,大声道。
五人往五处不同的方向跑去。
楚一焱飞快跑着,他较为不幸,牛怪直接无视了其余四人,专心致志追他。
他的呼吸急促,喉咙如同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的痛楚。但他丝毫不敢慢下来。
在他身后,两人高的牛怪轰然踏碎林间的树木,浑身布满灰褐色的坚硬皮肤,肌肉如铁块般鼓胀。
树枝刮过逃亡者的脸庞,留下数道血痕,他甚至无暇擦拭,只一个劲的向前跑。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他想。
前方的林子逐渐稀疏,视野开始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湖泊,湖面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
“只能跳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脚下一蹬,冲向湖泊的边缘。牛怪的巨掌几乎擦着他的后背拍下,带起狂风,将他整个人推出半空。
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湖面倒映着被树枝刮破脸颊。他闭上眼,身体僵直地坠入湖中。
——扑通!
湖水炸开,水花四溅,冰冷的水瞬间包裹住他全身,他拼命地朝湖底游去,水波在耳畔回荡,血液在寒冷中凝固,肺部仿佛要爆炸。
湖面上,牛怪停下了脚步,站在湖边,低头凝视着水面。它犹豫了一瞬,脚步在岸边徘徊,最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得湖面掀起层层涟漪后转身离去。
湖底幽暗无比,楚一焱的肺部几乎要炸裂,他屏住最后一丝呼吸,拼命向更深处游去。耳畔的水声渐渐模糊,意识也逐渐飘散。
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然而,在那平静的湖底,一个微弱的气泡缓缓浮起,消散在水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