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 第1章 相见欢|短篇、BG、一发完

【阮清墨以为柏云辰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因为他从来不曾像话本里写得那样，会捉弄心爱的小姑娘。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一直都在温柔的等她长大。】

【一】

“我上次给你送的那本诗集，你没打开看看么？”阮清墨站在书架前，鼓起脸颊朗声发问。

她有张杏仁儿脸，不过圆润未褪，眸子澄澈明亮，问话的模样像极只没讨到糖的小兔子。

柏云辰勾唇浅笑，却不言语。仗着身量拔高，越过她头顶抽取了一本书册，摊在掌心默默细翻。

阮清墨便又鼓了鼓脸颊。

这是她与柏云辰相处的常态了。

从五岁起她就天天缠着他。今日分糖糕、明日借画册、后日赠花环。总之有一万个借口出现在他的宅院。

晌午将过，和煦暖阳穿过窗扇挥洒，映照着两个人都陷在光芒里。盯着那张好看到出奇的面庞，阮清墨郁闷想，他一定是没看的。

否则怎还会对她笑？早该像周家姐姐那样羞红脸，把夹在诗集里的纸张折了又折，生怕人再提起。

她给柏云辰写过很多信笺。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啦，什么‘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啦，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啦。

这些都是她从话本里抄来的，关于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话本。

她不明白情究竟为何物，也不懂相思苦的滋味。可她知道，她对柏云辰一往而深的喜欢，从何而起。

柏云辰搬来城西大街的时候刚满九岁，瘦瘦矮矮，肤色苍白，看着病恹恹的。

她听街坊闲话，说这那位小郎君怕是活不长的，小小年纪就在看病吃药，可不是好兆头。而她也闻见过很多次隔壁飘来的清苦药味。

柏云辰住她家隔壁，三间砖瓦屋房，院子里总炖着黑漆漆的药罐子。

那日她攀上树杈去摘新结的山楂，果子红艳，交给阿娘就可以做出酸甜可口的山楂糕。碰巧那位小郎君正在树下看书，斑驳碎影投射在衣衫上，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

许是她动作大了些，果子掉落一颗砸到他头上。

小郎君顺势仰目，五官雕琢如玉，双瞳浓墨如漆。只那一眼，就让她惊心动魄数年。

她顺着树杈滑到紧挨的院墙上，拢着一满兜果子就跑回了家。

阿娘满心无奈：“果子拿碗装吧，瞧你跑得满头大汗，脸都红了，快擦擦。”

她将脸埋进浸透凉水的手巾里，没人知道，脸红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他。

从那以后阮清墨更喜欢爬树了，她爬遍城西大街的每一颗山楂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位小郎君。

他被街坊的几个小子围在墙角，一口一个‘病秧子’叫着。

她又红了脸，这次却是被气的。她迫不及待从树上跳下来，捡起土块轰走那些取笑人的小子，后来还用灯会上阿爹给买的鬼脸面具偷偷吓哭了他们。

她就这样与柏云辰结识了，一场出头，两次碰面，三块山楂糕。

她替他解过围，按道理他要娶她报恩的。

“小孩子家家，这是哪来的道理？”阿爹曾这样笑话她。

她咬唇不答，手里一本薄册捏得皱皱巴巴。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身相许。只不过人物反过来了而已。她算不得英雄，可小郎君算得上美人啊。

比姑娘家还俊俏，不是美人是什么？

但柏云辰从没说过要娶她。

他会夸她阿娘做糕点的手艺精湛，会将她借去又还来夹了情信的书册收藏保存，还会把她亲手编织的花环挂在书斋显眼的地方。

就是不提婚嫁之事。

“别闹。”柏云辰失笑，握住遮到眼前的手。那手柔弱绵软，带着暖暖的温度。“桌上放了桂花茶，蜜糖也有，想要多少自己去添。”

她本来是有点不高兴的，听见这话不由暗自欢欣。她最爱桂花茶的味道，每次来书斋都会有壶温热茶水正好备着。

“前两天王媒婆是不是上门给你说亲了？你答应了吗？”阮清墨见他不答，便又问，手捧着茶盏，指尖还不停在边缘画圈圈。

柏云辰笑意更浓：“哪听来的闲话？”

“才不是听来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王媒婆号称城西第一媒婆，自她担任‘月老’职责以来，基本就没有说不成的亲事，城西大街那些成了亲的人家十有**都是她的撮合。

当时听闻消息，她立刻爬上墙头去打探情况。不知王媒婆说了什么，反正临走时喜笑颜开，她就估摸着大概是成了。

只是成与不成她还是想听柏云辰亲口说。

毕竟从十岁起就要同她定亲的人家不少，年年元宵选花神娘子她都能拔得头筹。自己应当是不会比王媒婆介绍的人要差的，她这样想。

对上荡漾温柔笑意的眼眸，她陡然红了面庞。柏云辰总会这样看她，缱绻缠绵。

一如戏台上俊秀小生追逐美貌花旦那般，眼尾眉梢含尽风情。

她忍不住窃喜。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瞬间打破幻想，心沉谷底。

柏云辰道：“你既看见，那我便不瞒了。”

【二】

她躲在房里哭了整整两天。

阿娘担心的直搓手，问过几次又安慰过几回，最后实在问不出缘由，只好劝她出门去找柏家小郎君玩一玩，说定心情能好些。

她哭得更凶了。

她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再见他的，可两天零一个清晨后，她还是跑去了雅致书斋。

柏云辰开了个书斋，名为雅致，就在城西大街正中央。与她家的点心铺相隔十米。

以往她每日都会和阿爹阿娘一起从家出发，到店铺打包上两份点心，再去书斋和他一起吃早饭。

清甜软糯的点心配上甘甜芳香的桂花茶，吃饱喝足，她趴进铺了羊绒毯的藤椅里吃话梅翻话本，柏云辰则端坐在桌前读书写字。

今儿她匆匆跑来，没盯着异志故事称奇叫绝，反倒坐到书桌对面拾掇起笔墨了。

他有些好笑，却也没作声阻止，任由她在洁白的宣纸上胡乱鬼画符。

初秋的暖阳明媚但不刺眼，微风席卷，落叶扫动出阵阵细微声响。

长街伴随店铺的开门逐渐进入热闹，邻里三三两两买菜逛街、讨价还价，尘世喧嚣就这般日复一日循环上演，透过门窗，如夜空明星降落在他和她周围。

半晌，她许是累了，笔往砚台上一搁，嘟哝道：“你都不问问，我这两日去了哪里？”

柏云辰便道：“糖葫芦好吃么？”

她耳根一阵发烫。

昨日她去找王媒婆了，想打听一下给他说的是哪家的亲。王媒婆瞧她哭个不停，便给了两串糖葫芦，她吃掉一串，剩下一串悄悄藏着想给他带来。

城西大街有好几家卖糖葫芦的，但只有王媒婆会在里头串上葡萄和山药豆。惹得她分外嘴馋。

“你是不是喜欢李家小娘子？”她嗓音闷闷的。李家在城西大街买宣纸，他爱写字，时常会去宣纸店里坐坐。

王媒婆没有告诉她究竟是谁，这只是她的猜测。

柏云辰还是笑，提笔沾墨，在书页上落下几行洒逸的瘦金字迹。

他如今已不再喝药了，身子骨日益健朗，身上没有难闻的清苦药味，倒是桂花的香甜更多。

阮清墨支着下颌，目光从书页挪到他的侧颜。

初秋还不太冷，但他穿的比旁人要多上一些。外衣肩头有一圈细软小毛，她不禁伸手摸了摸。

“以后别去找王媒婆了。”他突然道。

她有点难过。

只是去找王媒婆问问也不行吗？她才不会欺负李家小娘子呢。那位小娘子养了好多的雀儿，上回还送过她一支羽毛发簪。

“要吃糖葫芦就来找我。”他冲她笑：“我给你做。”

【三】

初秋入深，柏云辰说亲的事仍旧没个着落。她不去书斋的时候就搬个小凳坐在店铺前，看阿娘用模具挤压糕点，顺便听街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她知道了李家小娘子不是他的心上人，他真只是去买宣纸的，从未在店里与小娘子多说过话。

她心下又欢欣起来。

也不去王媒婆家了，就在屋子里穿针引线学女红。她听街坊说，像他那样满身书卷气的小郎君，大多喜欢娴静温婉的女子。

阿爹阿娘也常这样讲：姑娘家得有个姑娘家的样儿，不然以后可没人敢娶哟。

尽管她很想念翘着腿翻话本的日子，也很想再坐坐他搭在院子里的秋千，还有他的那柄弹弓，拿来打果子一打一个准。

但她忍住了，照阿娘教的模样，一针一线在绢帕上绣花样。

“喏，这个给你。”她将绢帕拍在书斋柜台里，眼眸眨巴，脸颊泛起薄红。

柏云辰捧着书卷，侧目一扫立刻笑弯了腰。

他当然看得出那是鸳鸯，但他从没见过长着三条腿的鸳鸯，这实在太好笑了。

她被笑得脸颊更红。不知道这到底算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她见周家姐姐给赵公子送过荷包，赵公子又惊又喜，穿了红绳挂在腰间，逢人就提起来显摆。

瞧他这反应，大抵......是不喜欢的吧。

她感觉眼眶有些热，便抬手抹了抹。柏云辰敛住笑道：“我给你做了鸡腿，吃吗？”

“吃！”

伤感归伤感，他做的卤鸡腿是整个城西大街最好吃的，比阿爹做得还香。

她坐回铺了羊绒毯的藤椅里，那里还放着她先前没看完的异志故事和几颗话梅。

吃完鸡腿，她没惦记往桂花茶里添蜜糖，反而走向檀木矮几上的整套茶具。这几日她不止在学女红，还有烹茶，她也向开茶叶铺子的萧大娘请教过方法。

入深秋书斋早早就燃起了炭盆，红泥小炉上有只锡皮壶，正汩汩的氤氲热气。滚水注入进洗好的普洱，她看了会儿茶叶出色，再将薄胎紫砂杯推给他。

他压抑不住笑，却不想让她失望，仍旧捧起茶杯喝了一半。

“咳.....咳咳。”

她原是想问味道怎么样来着，见柏云辰脸皱成一团连连咳嗽。忙推开小矮凳，一溜烟跑走了。

自那日从书斋回来，她就转了性子。阿娘惊讶不已：“晚饭怎么没吃几口，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摇头，恋恋不舍从阿娘手中的青团上挪开眼。

她一闻就知道青团里加了蜜枣，吃起来一定香甜非常。但甜食吃多了容易胖，入冬动得少，她可不能胖了，不然穿新衣会不好看。

“最近怎么没去找柏家小郎君玩？”阿娘心疼她，还是将青团塞进她手里。

这话一问，她不禁眼底潮热。

人是没去书斋，但她爬墙头次数却多。

总在墙头看他读书写字，一看就是一下午。他有时会和来买书的孙家小娘子说上几句话，她还看到孙家小娘子给他送了一本手抄集，他一笑，小娘子脸就红了。

阿娘摸摸她的头道：“王媒婆昨日来替你说亲了，是临城的傅家小少爷央她来的。他家做着首饰生意，你若嫁过去，就有戴不完的珠钗和簪花了。还有两个多月你要及笄，你阿爹说到时给你打个大大的梨花木柜子呢。”

她不认识什么临城的傅家小少爷。再说她是喜欢珠钗和簪花没错，可她更喜欢柏云辰。他做的簪花连周家姐姐都称赞好看。

说亲的事她没答应也没明确拒绝，反正王媒婆只是上门先问问阿爹阿娘的意思。她想再等等。说不定柏云辰会先向她提亲，那她就不用嫁到临城去了。

不过她小看了那位傅家小少爷的劲头，阿娘同她说过这事后，傅家小少爷就接连给她送来好几支发钗。每支发钗上头都嵌着大颗珍珠，太阳一照相当璀璨明亮。

她便往书斋跑的勤了点。

一来是躲着王媒婆替傅家少爷送东西，二来是她想见他。

雅致书斋几乎每天都开门，买书的不多，大部分都是请柏云辰给提字画的。他一手瘦金体洒逸有力，落在卷轴上比画还出彩。

她没放弃学女红。他在柜台前招待客人，她就在藤椅里埋头绣鸳鸯。

她现在绣得要比之前好多了，没有长着大脑袋，也没有长着三条腿。

只是柏云辰看过后还是会笑弯腰，用鸡腿和桂花茶换走她的绣绷，只字不提养在窗台上的杜鹃花是怎么枯死的。

女红、烹茶、插花、她想了想。可能这些姑娘家该有的样子，她是真的一样都学不会了。

【四】

傅家小少爷一日比一日热情，听阿娘的意思，是很希望她能嫁过去。可那位小少爷从没来过城西大街，她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高不高？瘦不瘦？会不会**腿和糖葫芦？有没有扎簪花的手艺？不过她见过小少爷的字，拈花小楷写着抄来的词句，与她送给柏云辰的一模一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还有最后一句。

长情之所起，如一往而深。

她笃定没有见过傅家小少爷，只当对方是个花花公子，故意卖弄文墨方才随意篡改。

柏云辰近来不常在书斋里，听说他和临城的大书院做起了生意，隔三岔五就会出城去送书样。

不过每回回来他都带着新鲜玩意儿，有比珍珠还亮的猫眼石、有软得像云朵的狸毛坐垫，还有一柄兔子花灯。是他在灯会上猜谜赢来的。

“你这回去了整整十天。”阮清墨手里拨弄着兔子耳朵，抿唇埋怨，眼底却蕴起雀跃。

“快近年关生意好，我得多攒点钱娶娘子呢。”

他望着她笑，眼眸温柔得不像话。

缄默半晌，她扯出酸涩笑容：“真好，还有月余及笄，阿娘也给我定亲了。”

“是临城的傅家小少爷？”

“你认识？”她有点惊讶。

柏云辰抿唇浅笑：“我见过几次，那位傅家少爷是个俊逸公子，你若嫁他可就真是郎才女貌了。”

她似乎有点生气，晃晃故意戴出门的发簪道：“你攒钱也会给娘子买这样大的珍珠么？”

柏云辰不答，反而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将一支流云坠金钗置入她发间。

那金钗沉甸甸的，一瞧就很有份量。她脸微红。金钗不比珍珠和猫眼石，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娘叮嘱过不许她收。

可她着实欢喜，便抬脸问：“开书斋很挣钱？”一本书才卖几十文，那些话本都生灰了也没多少人买，想来是不大挣钱。但他不能卖盗版书，被人检举揭发是要抓到官府里去的。

柏云辰好笑：“生意做大了自然挣钱。我过几天还要出趟门，可能时间更久。”

她心一紧：“及笄礼前你能回来么？”

他颔首思忖。

她想说若赶不回来就算了，她总不能耽误他攒钱娶娘子。

不料柏云辰唇角微勾，先俯身贴近她耳畔：“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五】

柏云辰很快就去了城外，雅致书斋没关门，她自告奋勇要替他守铺子。他一脸苦笑，临走前做了好些鸡腿和糖葫芦，以及满满两大罐子的桂花茶。

他还到街上去了一趟，不知是办什么事，总之挨家挨户串门，说上两句话就走了。

阮清墨成了雅致书斋的小掌柜。大冬日街坊少，没人愿意顶着寒风上街买书，连那些找柏云辰提字画的也不再上门。

她就点燃炭火盆窝在羊绒毛毯里取暖，火盆里有阿娘送过来的甜栗子，烤成金黄香气扑鼻。

傅家小少爷还在坚持不懈的给她送东西，珠钗绢帕、手钏玉佩。

她依然不知道对方的模样，向常去临城做工的人打听，只说那小公子温文尔雅，本事大得很。自己开了好几家首饰铺，现在可是临城最富贵的人家。

开肉包子铺的小虎偶尔会来串门，笑嘻嘻地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嫁去当傅家少夫人？

她垂垂眼，想着总得等他回来。

过了小年，柏云辰还没有回来的迹象，而她也不能再在雅致书斋呆下去了。尽管这里的话本很好看，鸡腿和糖葫芦吃到撑，桂花茶浓香甘甜。

她认真收拾起每卷看过的话本，摘下书斋最显眼处的花环，将墨痕未干的情信夹到他常翻的那本账册里。

她回头看了眼书斋。

这里有让她惊心动魄多年的人，还有他们或并肩或对坐的回忆。

今天是她的及笄日。

行过礼阿娘要为她准备嫁妆，阿爹的梨花木柜子已然宣告完工。她很快要嫁进傅家当少夫人，去戴那戴不完的珠钗和簪花。

而她喜欢的小郎君，也要攒够钱，娶回心爱的小娘子了。

她又哭了一回。小枕留下大片水渍，被丢在颜色一样的羊绒毛毯上。

“你在哭什么？”

小虎从书斋外探头进来：“你知道么？柏家小郎君回来了。带着好多好多的大箱子，上边都盖着红绸呢！他大概是要去提亲吧，你不去看看？”

她抽噎一顿，透过铜镜看见张梨花带雨的容貌，褪去圆润，如今出落得宛如清水芙蓉。

是要去看看的，她想知道柏云辰喜欢的小娘子到底是谁。

是会绣花鸟蝴蝶的赵姑娘？或者是给他送过手抄集的孙姑娘？又或者他压根就是看上了李小娘子，所以才会去她家买那么多的宣纸。

顺着人群，她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柏云辰。他一身锦衣华服，面如冠玉，身后跟着几十个穿灰布衣裳的家丁。

他们抬的木箱子都统一印了个‘傅’字。

柏云辰依次走过买绸布的赵姑娘家，走过开私塾的孙姑娘家，再走过买宣纸的李姑娘家。

最后，停在了她家的点心铺门口。

“墨儿。”阿娘站在路旁向她招手。她却愣在原地，只傻傻盯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发呆。

“我说过嘛，我会回来的。”

柏云辰下马，嗪着温柔笑意一步步走近到她身旁。

“等了十一年，保护过我的小丫头，你可终于长大了。”

【六】

柏云辰喜欢了阮清墨整整十一年。从初见时就开始。

他是让她惊心动魄数年的小郎君，而她又何尝不是让他魂牵梦萦数年的小娘子呢。

当年山楂树上仰目一瞥，他便记住了那个活泼灵动的小丫头。

再遇时是阮清墨从树上跳下替他解围，挥舞土块赶走取笑他的小子们，连手腕被树杈勾出伤痕都没发觉。那时他就在想，以后可一定不能让保护过自己的小丫头受半点委屈。

阮清墨很黏他，于是他悄悄托家里人买来很多好玩的小东西。弹弓、木陀螺、有着神仙和妖魔鬼怪的连环画，还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亲手搭起秋千。

她果然很喜欢，每日都带着新做的糕点来玩。

等再后来年岁大些他开了家书斋，也不是什么正经买卖。没挑拗口难读的八股策文，反倒用话本和怪志故事填满书架。只为能一刻不落的看到她。

柏云辰常常读书写字，她也会坐在一旁相陪。

不过每当静坐超过一个时辰，她就会打着哈欠，把脸埋在小枕上沉沉睡去。

他曾不止一次替喜欢的小丫头披上外衣，亦不止一次望着她的睡颜含笑出神。

他是想娶阮清墨的。

在她学会从话本里抄那些词句之前，他就想娶她了。

阮清墨送她许多写满示爱词句的书笺，他不是没看见，只不过是每一张都被悉心藏好，想等她长大那日再当聘礼归还给她。

他知道她爱才子佳人的桥段，便下定决心要考取功名。可除此之外，他还想给阮清墨更多。卤鸡腿、糖葫芦、桂花茶。

她不来书斋的时日，他都有在认真学。

还有她说过想要戴不完的珠钗和簪花，他就努力开了家首饰铺。至于为何开在临城，是因为起初做的簪花实在太过难看，他怕会在心上人面前丢脸。

等他终于攒够了钱，阮清墨离及笄却还有好几个月。

他听闻有人要请王媒婆向她说亲，就忙不迭的设法赶在前面。许了大额钱财珠宝出去，只为让王媒婆替他作保，打发掉那些登门拜访的少年郎君们。

阮清墨多年如一日的喜欢着他，他同样多年如一日的喜欢着阮清墨。

正因如此，他看着爱玩贪睡的小丫头开始学做女红，纤细白皙的指尖留下数不清的伤痕时，他忍不住心疼了。

虽然那三条腿的鸳鸯的确让他觉得好笑，比药汤还难喝的茶水让他苦不堪言。可阮清墨不必做贤惠端庄的姑娘，只用当个纯真活泼的野丫头就好。

“别哭。”

柏云辰站在堂屋里，相隔两步之遥向她微笑。

他身后依次摆开十几个大木箱，全是这些年他为她攒下来的聘礼。

某日阮清墨坐在书斋门口看别家的小娘子出嫁，望着七八口红绸布幔着的木箱眼底流露出羡慕的光，他知道那代表什么。

所以他的聘礼不会比城西大街的任何一家要少。

她以为柏云辰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因为他从来不曾像话本里写得那样，会捉弄心爱的小姑娘。

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一直都在温柔的等她长大。

“但......你不是姓柏？怎会改了姓傅呢？”而且还是傅家小少爷。她不解，泪止住了，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被圈在更宽大的手掌里，脸颊羞得和聘礼的绸缎一样红。

“我家少爷本就叫傅云辰，只因自小体弱多病，家中先前夭折了一个哥哥。爹娘怕小少爷也养不活，就请高人借了个外姓，养在城西大街。”

跟随来的家丁解释，如今柏云辰已成年，先前时常不在书斋，说去临城做大生意，其实是认祖归宗回家见爹娘去了。

这些年他一直与家中保持着联系，只不过借的外姓没入族谱，总还是得名正言顺成为傅家小少爷的。

他原本想以柏云辰的身份向她提亲，又恐自己没有功名，家底不够殷实会委屈了她。便称是临城傅家少公子，给她送去各样珠钗绢帕，先探探她的心意。

“清墨。”

柏云辰唤她，递去一张高中进士的喜报。

这趟门出得远，因是参加考试，待放榜拿了喜报才匆匆赶回家。她总见他在读书，却不曾提考功名的话。

她以为他无意入仕。殊不知少年郎早已将这份深情埋藏心底，只等金榜题名，好给他心爱多年的姑娘终身有靠。

晚霞流光辉映，照得两个人都满面晕红。阮清墨听见她喜欢的少年郎正低声询问，嗓音柔和似水，一比当年。

“长情知所起，如一往而深。我家有刚做好的山楂糕，你愿意来尝尝么？”

这个坑挖了有好久了，但一直没填。

这篇文是很久以前随手写的，今天想起来，就拿出来修改了一下。

一直都写纯爱类的，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BG，反正也不V嘛，我随便写写，大家随便看看就好啦。

比较早的情节和题材了，也许观感上没有那么好，有点读书时候青春言情的既视感，就当是回忆青春叭。

还有一篇也是很早之前写的，晚点一起更上来。

另外如果崽们有想看的情节或者梗，可以评论区留言，我尝试产点粮一起吃吃。不过禁忌题材不可以嗷，这是**，不是海棠（斜眼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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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见欢|短篇、BG、一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