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他们不正常,还是自己呢?甚至脑中已经装不下那么多了,昏昏沉沉间努力抑制着自身的欲念,暴戾。
就算是这样,念酒却还是不知死活的靠近,就算自己已然上前几步,也没有将其吓退,反而更是毫不动摇继续上前。
“道长…你…什么——事情?”眼瞧着面前的青年逐渐化身为妖物,甚至连话语都无法听清。
“——道长——你——到——怪诞了。”好似断断续续的声音隔着迷雾般的屏障传来,却无法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甚至声响小到只能听到几个字。
隐隐记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带着担忧与谨重,但此时,头痛欲裂使他无法集中,甚至好似裂开般将身躯劈开两瓣。
等他稍微缓和时,对方的言语却清晰可见地传入他的耳中,似乎冷硬而锋利般如同刀子般,像是示威、又似毫不留情的挑衅。
“你若真的要动手,只管动手便是。”念酒说着也是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身上没有携带平日所带的武器,而是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就像是知晓刀行策那人根本不敢,也是故意吓唬,态度坚决:“我绝不反抗。”
这番话却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边,只是此时,他就好似像被摄魂了去,丝毫意识不到,对面的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就算心中隐隐察觉,但已然割裂。
干涩间喉间滚动了下,却既已结案,连同身后的玄刀也顺势拔出,试图尝到血液的味道。
那是暴怒,能够驱使人心,影响周围的动怒,因为周遭与内心的暗示下,眼前所见的世界变得面目可憎,甚至充斥着无孔不入的负面能量。
让人内心始终无法平静,就算是无论如何强压下,事情也都会朝着最糟糕且面目全非的趋势发展,直到被困在其中的‘主人公’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逆转,才能够逐渐消散。
但是这种消散之后,主人公或许早已经是那般看待世道,认为世道就是自己起初所见的那般,猩红、贪欲、喧嚣、嘈杂、惊恐、嫉妒、怒骂、恨意无孔不入。
就连鬼魂与妖魔也逐渐附着在人的身体上,伴随着人们逐渐变化为丑恶的嘴脸。
这就是刀行策作为的‘惧怕’,这种由内而外的情况下,暴怒动荡是不可避免。
饶是刀行策也从中发觉了什么,却也无法来得及思虑考量,就好似自己无非是在院中走上几步,不知不觉时间就忽然加快,白日一眨眼就迅速过去,而宵禁后的时辰,却显得格外漫长,其中透露出的诡异,就好似怪谈那般陷入了无人知地,周围也都是虚幻的妖魔所制造的陷阱。
在听闻念酒的长篇大论,又看见他的面容看似无辜单纯,却实际上充斥着各种恶毒与妒忌,刀行策心中似是在一瞬间起了惊涛骇浪,似乎一切也都才刚刚开始。
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面前的人撕碎,恨不得饮血食肉,将他那副虚伪的面具撕开,开膛破肚看看里面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白的。
光是这样的念想、连同血液也逐渐沸腾,殊不知此时面目狰狞的他已然像是所谓的‘妖魔’般,固执着执念要将面前的妖物生吞活剥,撕下皮肉,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不会引来这般动荡。
欲念告诉他,要解决掉苦难源泉,于是他选择作为公正正义的一方,将世间所有妖物“杀之”,目光所望,皆为妖物。
怒意与杀念逐渐掩盖高大身影,如同雷霆动怒,周身的雷霆布阵甚至是堪堪布下,直直朝着这小院别处覆盖而至,连同自己在内接受那雷电之罚,却猛地被打断。
“刺——!轰、隆隆!”
玄法金印间,那红炉鼎火显现,好似比起往常握在手中静待那般大了百倍不止,硬生生的扛下了那雷霆万钧的杀伐怒火,更是将其困于那烈火焚烧的炉鼎之中,法相天地,万象皆尽。
周围皆顷刻亮了一度,连带着在白光炉火当中凭生走进一人,额心红弧显,浮光掠心觉,目光含影麓,沉璧彰显印,皆为,万法皆止,心诀下伐,顷刻展露。
沉灰间逐渐留白,似是那雾乌苍色间的天光乍现,一方鱼肚白将那衣袍鼓动着似是天虹霞光,青日威权,只让人不觉注目,直到光亮逐渐归于平淡。
只是这其中,似乎在刚刚亮光的一瞬,似有一到不起眼的虹弧划过,将那魁梧之人的衣袍修臂划开,割出一道血痕来。
只是这点伤痛,也叫人并未发觉,抬眼望去,堪堪恢复清明,刀行策却间面前来人,撕碎未裂之面,皆为预料之中。
在看到那红炉法显下,刀行策就立刻知晓面前究竟是谁。
依旧是那一身灰色衣袍,却在朴素之下尽显余威,方才横刀打断显得尽实唐突,但他们彼此都知晓,甚至心口相视,默契未言。
如若那雷霆当真落,念酒活不成。
下于方才的雷霆万钧不相上下,更是在对方愣是清醒下力压抗衡——卿逸远不止表面看似的简单,更并非寡淡。
“你错了。”卿逸化形将炉鼎法器收回袖内,面容仍然冷漠淡然,只余方才额间的一点白弧,尾角带红,如实陈述。
只是话音刚刚落下,刀行策就好似察觉到了这种情况,注视着卿逸片刻,才将目光转向旁边有些狼狈的念酒,见他咬紧牙关不吭一声,只是自个撑着剑站着不肯倒下。
显然这番威力,若不是卿逸将事情处理后走到了一半,预感掐算间察觉不对,也是急忙赶了回来,想必今日真的要见亡魂了。
毕竟怎么说也不能招魂把人弄回来不是?要不然起死回生还真有“依据”了。
也是怕出了什么意外,卿逸见状回眸望了一眼护在身旁的念酒,见他伤势不重,周遭在方才也被鼎炉覆盖,也不至于波及院外方圆几里伤及无辜,才堪堪垂下眼眸淡然处事,眼见没有造成大祸,卿逸反手将自己提携着的剑还给了念酒。
也只是态度尚且。
并未提醒念酒的“反击”。
其实卿逸知晓,念酒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就在刀行策杀念而起、欲要雷罚,念酒首先便将佩剑拔出,随即先刺迅划而至。
懂得自护,是好事情,卿逸也因此稍许认可,将自己采买制成的药瓶递给了他,放于手中。
念酒倒是不客气接着,倒也理直气壮。
毕竟最近这叫什么事情?一个两个都忽然莫名其妙起来,先是卿逸暴露自己,结果刀行策态度说变就变。
自己活生生的倒霉,关心刀行策结果被劈,还差点要杀自己。
要不是念酒先行察觉到那“杀念”,握紧手中剑,暗叹还是小心暗防了些,今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估计等会儿雷还没劈下来,前势头就能够将自己给压趴下去、这叫怎么防?等会雷劈下来、自己还没爬起来就化灰烬余烬了。
真的是倒霉到姥姥家了,念酒悔不当初骂骂咧咧,还带伤被欺。
最近刀行策莫名其妙神经兮兮的,也不晓得搞什么,自己偷个懒是招他惹他了不成?隔日就开始找茬起来。
现在他是开始谁也不能相信,信卿逸结果被扒马甲,相刀行策被雷劈,还对自己动杀念、说着念酒就来气,你说这有必要吗?自己是挖他祖坟了还是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只是观念原则不容没必要上升到性命攸关吧?!
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四处寻找养分,生根发芽。
或许就连念酒都有些怀疑,为什么卿逸来的这么及时?好像就是做戏那般……念酒目光稍许垂眸低沉,停顿些许,似乎也是难免有些憋闷自困。
缄默——既然接受了他的力量,就应该回应他的互换。
即使某些未来已经成为定数,也不能拒绝。
不是吗?
方才直觉,再次抬眸间,念酒却已然发觉,眉眼含笑。
虽然不多想,却也觉得有趣,事情复杂些才好,尤其是这种场面。
瞧着面前那刀行策如期所料,再者联想起之前自己所看到的事情,也算是满意,在卿逸不在的时候,或许连念酒都不知晓,酒之实际上就是在出现时故意激怒来着。
只是稍许学着念酒的态度卖弄些神态,又在幻觉的制造下逐渐扩散深入,增生人的欲念与恐惧,刀行策就在“误以为”见到念酒先前隐瞒的事情之后大发雷霆,那怒气值也是不可避免的会触发。
一切都正如他所预料那般。
这就是他要教给念酒的第一课,不要轻信任何人,尤其是往往看似关系靠近的。
因为你不知晓,他们的本质本性究竟是怎样的?看似表面和谐,那本质可不尽然。
这就是酒之起初醒来后,所见到黄鼠狼那一幕,给予念酒最好的答案。
难道念酒真的没有发觉最初吗?是说不愿意相信还是说真的不知道呢?仍然自己承担着。
实际上就算是念酒也不是真傻假傻的,毕竟他可不保证刀行策真的不会刀自己,只是因为在乎,可能因为在意,所以在那种情况下还自己上前。
对此酒之只有一句,自作自受罢了。
而此时,局面也仍然在僵持着。
那个时候,大概也是解决完邻城之中的事情,原本还刚刚回来准备歇息,但恰好念酒与刀行策就互看不惯,一来二去也就争论了起来。
恰好也是卿逸道长临时有事暂且离开,没想到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就在那院内直接争论了起来。
好在卿逸回来的及时,也不至于有什么大伤,算作是念酒的教训罢了。
只不过他信任的还是知晓卿逸道长会回来,所以念酒也装作无辜,心里倒是十拿九稳,直勾勾略过卿逸的背后望着一脸怒容的刀行策,扬起一个熟悉单纯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挑衅啊、刀行道长怎么就不懂呢。
不得不说,实际上不止是酒之,念酒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性格,将人耍的团团转,才是真实。
只是卿逸并未注意,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仍然默许维护着念酒,将自身挡在身前,握着手中的木剑,剑尖侧移。
“你就要这么护着他?”刀行策却难以置信了。
寡言也能够多言。
“并非护着,只是你误解过深。”突然间卿逸抬手将那言辞打断,只不过刀行策的态度可就不是很好了。
之后还是要到同盟会,眼下的事情闹大了不好,卿逸也是明晓这种情况。
或许就连卿逸也不知晓刀行策偏要、敢要闹得这么大,而且也不见刀行策要朝着回走,再这样下去,估计也要撞南墙了。
许是清醒,但是刀行策更是觉得屈辱僵持,即记恨自己偏偏着了道,也因为没有察觉到夜半的鬼魅调戏,入了幻觉当中。
刀行策面容冷如冰雕,全身上下散发着冰冷不进人情的寒意,看到道友这般维护,显然还是觉得卿逸也被蒙骗了去,屡次的事情加起来,就好似导火线在这时被点燃,之前的误解也就顺势愈发激烈。
当然,这也是念酒所认为的态度。
毕竟现在也着实分不清,刀行策究竟是还在入境,还是已然“出境”。
只道是,君子以成人之美,而不成人之恶也。
我想他还是转不过来,毕竟刀行策也很难承认,甚至是放下,关乎太多。
或许、此时的刀行策已然“清醒”,却也不肯承认自己着了道,入了局,甚至是将自己的恶意夹杂着对待念酒,明明前夜还在畅言和解,如今却更是退到更甚。
因为他对“妖物”的观念、根深蒂固无法察觉,更难以改变。
这对他而言,虽然并算不上什么大事,却也的确是会将心中原本的秉持与坚守所推翻,纵然理性告诉他人和妖之间的分别如何,但他无法对自己曾经救下的那些人辩驳,更无法再那些真正烧杀掠夺杀害无辜的妖物和颜悦色。
因此在看见念酒那是的态度而言,心里也的确是凭空生出虚许多的怒意与不满,甚至是对于这种自己所看好的小辈这种过甚的‘心理’产生不知名的反感。
这种感觉让他分不清真假虚幻,甚至不知此时此刻究竟还是在幻觉当中或者是现实。
直到手臂上的肤感触觉顺着沿路而下,刀行策轻握掌心之间,才恍惚间察觉到沾染了满手自己的血液,带着轻微的刺痛,恍惚而平稳。
这种感觉却让他的呼吸逐渐倾向平稳,甚至连同意识也清晰了些许,不至于分不清眼下的处境与虚实。
只有真正的痛,才能够让人感觉到活着,而这种活着,才是揭开迷雾的解决方法。
或许不知不觉间,念酒也是又一次“帮了”他。
这让他在后续的几天,连同回忆起此前的凌乱记忆,破碎且迅速缓慢的时间内逐渐分辨,如同在此前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堪堪捎捡,来不及思考究竟为何,却从倒退的时间开始细算起,才知晓自己究竟做了多少“荒唐”的事情。
若要说怪,真的是要怪这所谓的虚幻吗?还是要怪那鬼魅的幻觉,或者根本来说,的确是自己的原因。
他想要去弥补,却不知对方究竟,是怎样真正的他?究竟虚幻与现实当中,他究竟是怎样的。
自己又该如何对待?
……
时过境迁,转瞬即逝,在别院之中的二人,匆匆结束了那日的情况。
大概是刻意的,念酒在刀行策回来之后,也屡次都在院门边上优哉游哉候着,等刀行策见到面就刻意吓唬他。
在卿逸面前一套模样,在私底下却又是之前的态度,招惹着也是不紧不慢的引诱着,来场瓮中捉鳖螳螂捕蝉。
“喝吗?”念酒举起手中的茶杯问道,仍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如今正依靠在院梨边上,还不紧不慢的泡茶喝来着,先前也未曾见到念酒喜好喝茶,看着念酒那副‘好茶’的模样,就连原本还算是心情平稳的刀行策也有些不带高兴。
“你不去办事,如今天天在这里守着,做什么?”刀行策看似沉稳严谨,不过这质问可谓是多管闲事了。
纵使念酒平常心情好装傻充愣,可惜这次念酒可不惯着他。
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他那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浑身上下都是戾气不少的模样,也是看出了那人身上的戾气可并不是来自人生气,而是斩杀妖物过多,才使得他身上怨气比较浓重。
于是念酒也刻意引导,为的也就是怼他,“道长这话说的,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干,你怎么又知晓我没有去除妖?而是成日待在院内呢?”只不过念酒心里也是唾弃了些,毕竟他自己杀的妖物也不少,还敢谴责别人做事。
虽然念酒说的有理有据,不过刀行策这几日外出也都未曾看到过念酒出去,而自己办事回来后也每次都见到念酒,显然明确知晓自己所想**不离十。
不是偷清闲就是犯懒不干事,身为道长自然是看不惯的。
“……”但刀行策大抵也是顾忌到之前卿逸道长所言,也是不能动粗或是言辞激烈,以免关系愈发僵持。
于是看到念酒这幅心大没事、还要卿逸道长给他累死累活的收拾烂摊子的模样,心里宽慰自己觉得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
但是总归来说,刀行策心里还是有些郁结气愤,加上这几日的矛盾,心情着实不好,看什么都不顺利,除妖下手也“格外”厉害了些。
这样传来传去的,估计外面那些妖物也是被吓得不敢造次了,都晓得那位厉害道长到处抓妖,恨不得将妖怪从土地里面给刨开拔出来,纷纷躲得比鸟散还快。
能回老家的回老家,回不了老家的,也只能在人间躲着,生怕哪个时候不乐意,自己就被连根拔起“抄家”“杀身”了。
近日来刀行策外出可谓是“一无所获”,更是觉得没有办到实事,有些什么作为。
又见世道之中还是有那么多的烦心事,救于水火也救不完,心里气不过,又不能动手,对着念酒也无处撒气,回来一趟也毫不解气。
于是顺势在路过的时候,也是一气之下没察觉到就朝着那梨树上拍了一掌,直接深深的拍出了巴掌大的印子,还隐隐裂开了几条缝隙,惹的那树枝上的嫩芽也颤颤巍巍。
“……”忘了,还当在外面除妖。
这可就活脱脱打脸,之前还被夸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现在是心有猛虎辣手摧花,刀行策也有些不好意思得表露出几分尴尬。
大概刀行策也是忘记注意力道,看到那树上的痕迹默默地移开了目光,没曾想会伤到,下意识的还在想找个花匠之类的帮忙看看能不能想修复好,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没想植物那么较弱。
但这毕竟把别人院子里面的树给打了,也不是什么正当的事情。
这下刀行策看着那痕迹还有点尴尬想要解释,立马就直接消气了,只是担心一不留神迁怒,等会把树拍“没了”也难办。
好吧,的确是自己刚刚牵连了这树木,该怎么纠正处理就怎么办好了。
“我刚刚……”刀行策原先还打算承认,也决定道歉偿还,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刚刚才与念酒争执过,话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