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过后,贤弟有何打算。”
见青提奕眉目微蹙,端木上穆亦明了此间之事必然需改变,更清楚像是自己这等的傲脾气,更是看不惯这等事情,若不是那时有贤弟同在,想必自己也不免可能将事情闹得,更是不好处理。
青提奕亦然清楚,于是乎,抬手将桌案间的碧螺春轻浅抿尽,而后拿起拂尘起身驻足沉言道:“照理依旧,等此后入了同盟,去见证此番究竟可谓世道所见。”
“穆兄,可否稍息等待。”青提奕望着窗外大门外已然将歇的暮日,久久未等回神,却想起恩师昔日教诲。
见青提奕此番言语,端木上穆倒是缄默不言,片刻后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语重心长叹气,“既然贤弟此言,那就再等等吧……”这兴许是妥协,但更是一种承诺。
再等等——等到真正进入同盟会之中,真正见证其中的世道究竟是何、规矩又是何。
倘若不同,那就不妨他拿起流星锤,将这些个迂腐陈旧的规矩给砸上一番,纵使是贤弟为难,到底也不妨再次改至。
有些执念,是千帆过尽之后希望世道顺遂百姓安康,而不是再次来这地方,仍然是一副乌烟瘴气。
想起贤弟恩师与那些同盟会之中老迂腐的关系而言,端木上穆顿了顿,言语稍许缓和。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也只有表面态度,见一见你师傅曾经结识的那些老家伙,说是一同而行,眼下这种情况却好似装聋作哑,就不知晓是真不知晓还是假意默许。”
“毕竟眼下的世道搅成这幅模样,他们倒还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想的倒美。”
虽如今嘴上逞能,但到底心中也有个衡量,见青提奕也并非阻拦,他不过是逞些口舌之能就是,毕竟自己身为锻造世家也没有他们那么多的顾虑规矩,也是落得一身清静干净。
“若不是先前他们答应过,也不会就此作罢。”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平不甘,因而就连往日温和宽厚的青提奕在此刻也流露几分锐利,握着茶盏的指间也略微收紧,好在控制着力度并非让其碎裂破损,但期间的内力却令那茶水之中平白多了一道漩涡,微小却并非不存在。
青提奕此刻低眉垂目,透过那烛光斑驳间余光望向外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似乎此刻的世道,也与曾经并未有何差别,但只有仔细看去,才能够察觉,那些忙碌沧桑的人,他们终究是不属于繁都,也无法再繁都立足。
这繁都如此盛大,如何容不下那些人,又为何偏生是权贵之处,繁华之地。
曾经的世道纵然不是如今,但也是能够见之几分行人眼中带着的笑意,也能够知晓他们的努力是能够换了自己所期望的,那时候的世道自然是更为贫苦,却不似如今这般麻木,好似被这等冒然出现的丝竹之声给遮掩掩盖了去。
所谓的勾栏瓦舍固然多,但也证明着世道之中,越是匮乏什么,也就是掩饰着什么。
“穆兄、这样的世道,似乎与曾经不同了。”这与当初他从门派出来时的言语一致,但心境却不同。
青提奕困惑,茫然,不解,就连他原先一致秉持遵循着的过往理念也有些被雾霭遮蔽。
“不一样,这不一样。”
这世道,有点不像他们那个时候的所想的样子了,越来越不像了。
为什么?
他曾记得恩师心中念想,他称呼我们这些后生与弟子为晨曦旭日,是最开始的微光,是初生的太阳,本该是一生来就是平等平和,这本是恩师所希望,也是那时最好的时候。
恩师说他们这些弟子若是出山,若是从门派出来,也见到世道之中,更应该将那些人也一同带着,让将来愈发的好,百姓更不必担忧衣食顾虑,他们这等人也应该是为了百姓而照拂。
端木上穆见闻只是一叹,恰逢这时的牛肉盘端上,也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筷放在他的盘中,“吃饭,想那么多作甚。”见他没有动作,也是将盘子碗筷朝他那推了推,连带着几个盘也挪动了几分。
“再说了,眼下看着是没啥好事,但这也不是说明我们还有干活的劲嘛,下次看到一个揍一个,看谁还敢这样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简直是一个吃嘛嘛香的状况,根本就是天塌下来了也要继续过活着,不动如山。
大抵平日也都是青提奕劝他万事不要冲动,眼下反倒是他自个困惑起来,不就是别人多说了几句,至于嘛。
这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不成就不成,不成就给他们揍成。
端木上穆自己开始劝起他来,自然不习惯。
将那酒端起,直接将他握着手中的茶杯换了过来一饮而尽,“别想那么多,尝尝这酒,你尝过就瞧见了”
见状,他也不再多想,只是望着手中被塞进来的酒碗,就直接好似冲劲般直接干了半碗,皱眉尝着。
“喝不来。”
那端木上穆反倒是憨实一笑,就知晓他喝不来,也是将碗拿回去干了剩下半碗,看着他逐渐缓和。
客栈外的吵吵闹闹,好似也有些什么人在那边胡搅蛮缠,被那客栈的伙计给拦着不让进,一个毛头小子反倒是嚷嚷着要打假,说道客栈价格那般贵,寻常人连个蹦子钱都拿不出来。
结果那伙计没拦住,反倒是让外边那毛头小子闯了进来,专门逮着那定价的客栈老板,也就是当着面撒了一把粉末,直将人迷得眼睛熏晕,又是麻溜的让那客栈老板不晓得吃了**药似的将那些收的银钱拿了出来。
众人看着也是唏嘘,只是时间太快一时间还没反应,就见那毛头小子一把拿过那些钱财麻溜的就跑了,嘴上还嚷嚷着黑心钱,拿去给乞丐下九流都不给大伙。
事情发生的突然,但好在、在那客栈老板回过神之前就有几位侠客前去追赶,似是要将其逮住,将银钱归还。
端木上穆眼下听着也是觉得吵吵嚷嚷,只是暂且放下手中的碗筷,还没等起身,那追出去的几位侠客就回来了几个,念叨着那家伙跑的太快、刚出去就连影都没看到。
剩下的几位见义勇为的侠客还不信邪,追着到处找,整一个浪费时间。
见状端木上穆也是溜神了下,也不晓得这客栈还有这等子事情,还是那客栈老板有先见之明,提前在那些钱财上面做了标记,也是命人去官府报官去了,其中鱼龙混杂也不知晓究竟掺杂着多少事情。
而他们这边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大抵是也都没观察周围。
端木上穆眼下也是回神,知晓结束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之后也有人会做,简直是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估计也都没在一个频道上。
青提奕尚且未曾注意,心中也知晓,眼下所闻,可能很多事情都回不来,但仍要继续坚持下去。
世人皆为平等,也仍然相信宗门门派的信仰与以恒的动力,昔日的言传身教也从未忘却,那些往事也历历在目。
大抵是传承之心宽厚礼待,因此青提奕埋藏在心中那份恩师道义也仍然铭记,并且在宗门门派之中传承延续至今。
他虽是长老,但是先前是因为恩师曾经的叮嘱嘱咐,所以才担其责坐其位。
青提奕自始至终所守着的都是恩师亲身教诲,也从中领悟悟道,带领着诸位的弟子们遵循恪守,更是相信世道之中的光明磊落与忠义礼孝。
恩师曾言,他所经历的世道之中,是千帆过尽后才成就那份道义,那道义最初的传承不单是门派弟子,也是如今所见的天下同盟,顾名思义,也是为其作为。
恩师曾说过,最初的同盟不过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同道之士一同创立,不问身份归处,更不在乎是否能力其职,但凭那天下苍生以为己任的职责与抱负,凡遇到欺凌弱小、凡遇到世道不公,凡遇到不等偏见,凡遇到自诩尊贵,或是妖魔横生,扰乱百姓之事,也都要以身作则站在前端,身为其职其责。
同盟同盟、为的是铲除奸恶,更是守好百姓。
他们不拿取百姓的一分一毫,无条件的舍身相助,也仍然遵守秉持,不曾改变。
青提奕知晓恩师曾经的过往,在他们门派之中本就是有着一席之地的长老。
只是他自诩原是孤身一人浪迹江湖的大能,不过是在世道之中偶有遭遇,而后试着改变,改变眼前的局势时结识了一番诸位志同道合之士,而后并肩而行,才将这同盟会的初衷定下。
只是时过境迁,昔日的友人也落居与同盟之长的位置。
而他却仍然秉持着事了拂衣去的秉性,反倒是仍就在世道之中游历,随手定下了一个小门小派。
只是他不为宗主,只是为这其中的一位长老,也教授照看昔日的百姓,将其视作一同,一视同仁,也将自己融洽其中,不单救助教授,也解惑治理,边了解边作为。
他说他勉强称道是同志门的长老,也是为了带这些娃娃。
娃娃长大了,也就是新的同志,这就是同志门的的由来。
这宗门原本也没有什么宗名,只是后来,也被称之为同志,同志同志,相同志向。
长久以来,这就成为了如今同志门,门派很简单,无非是秉持本性,更是抱着对世道之中的祝愿与愿景。
长久以往过去,那长老也就收了一位弟子,也就是如今的青提奕。
门派之中最为重要的是传承,而传承,就是承载着昔日先人的愿景与宏愿,一直一直下去。
只是后来,妖魔横行鬼怪乱出愈发之多,而那时恩师早已回山建立同志门,也是在不巧间朝廷将同盟会收编为玄轩专门的除魔卫道之职,更将此交由了皇子管制之中,也因由,同盟会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初衷兴许早已忘却,但到底还留有几份,因此还有所不同。
在之后恩师圆满,也将昔日的传承交由自己,他本想改变些旁系所闻的小门小派,到底眼下所见,怕需改变的不单是这些。
当时他所述,或许也是承诺之后一定会改变同盟会如今的局势,无论是从他本身的亲传弟子角度看去,还是在恩师曾经的记忆之中。
见证老友,更看见山河,一同许下的诺言,要公平公正,更要太平天下。
他依然记得,曾经恩师带着自己外出游历时,也途径同盟会,那时候的风气尚且还不是眼前的模样,恩师只是望着路边的乞丐,好似望着如同家人一般的同志门,从未偏见歧视对待,反而如同亲人。
那时小小的青提奕看着恩师,也见他出手相助一同扶持着,且在作为时以身作则对自己说:“你以后要好好悟道,更该作为,这样我们方且能够饱腹温衣,不必无处避雨,忧心苦难。”
纵使是临终时,恩师也是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未曾作为,也不免会留有遗憾,他没有怨恨也没有遗憾,只是预料到似,嘱咐自己莫要忘却初衷。
若是将来,更要下山看看这世道究竟是何模样,又是否是他们曾经所言的那般宏愿如现。
他说:“那时要不是我们所愿,也就要靠你们后生来作为了,不要指望着我们,要记得,将世道变为所见闻的那般。”那时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似是把这份重担交给了他。
但是他看着自己和同门师兄弟们的目光,却不带任何的负担与压力,似乎也说在说,如若做不到,也不会怪责。
这样好的恩师,也令青提奕下定决心,一定要替恩师来看一看这世道,也一定要是那样的世道。
也许在那时,自己就已然知晓恩师是怎样的圣人,但最初自己却从未知晓世道的全貌,只是眼下许久未曾出山,所看到的世道风气真是变了。
他也是在此后才懂得恩师的过往与道义,世道已过将近百年,许多事情早已不同,言传身教却仍然铭刻心间。
青提奕清楚知晓,若世道真是那般,或许也就如同他们所想那般的美好。
但如若不是,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有很多需要作为,需要去改变的。
“穆兄,你是知晓的,我也明白。”青提奕淡然道。
他们也结识不久,纵然端木上穆不曾经历,到底也听闻过几分这同志门的流传与见闻,这也是他们二人能够这般合得来的缘故,因为端木上穆也同样敬佩这般的宗门作为。
只是身处期间,端木上穆并没有那般大的志向,大抵还是先好再带动后面的,他们所认为的是他们先做好了,后面的才能够让其做好,到底还是先带后,也是在世俗之中拥有一番的作为,立足其中。
实则锻造世家起初也并非是什么传承或是世家,只是顺应如今,才改为这番,到底比不得,自然是各方面也都显得更为参差不同。
锻造世家纵然是有底子,也能够有一番营生的手段,但到底是在其中人心各异,也是各谋利益,没好处的事情一般不会太用心,也至于期间懂得这些技艺的也都是各有高低。
端木上穆能够从中脱颖而出,也不单只是实力,就连锻造的技术也是一等一的,不若也难入同盟比试。
而同志门虽说资源不多,人数也不似那些大,但胜在志向与凝聚,到底还是有着宗门的背景,多少说来也算是不错的,只能说是一个有技术金钱,一个有志向凝聚。
所以端木上穆与青提奕结交,多少也是了解其中的一些事情。
但是各人有各人的复杂,出身处境也不同,所以也多少是无法全然理解。
如今这等世道庸俗,端木上穆只能凭借自身,尽己所能不让他迷失在这繁琐的世道之中。
毕竟端木上穆这锻造世家的出身,就连他自己也知晓这些年来所见到的世道究竟是怎样的、人又是如何的。
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