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第8章 安全感

程颂庭审的日子是周五，骆寒生没办法陪着江竹野去，低着头默默打了好久字。

“你不会是在跟冉总请假吧，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了，他最擅长的就是挑衅、心理暗示，万一你一个没忍住，又把他打了，责任在你。”

骆寒生抬起头来，扫视江竹野脸上结痂的伤口、淤青，将手机放在餐桌上，清脆的磕碰声明明再正常不过，但江竹野正欲伸手拿油条的手却顿在了半空。

他是在害怕吗？搞笑，他江竹野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会怕骆寒生？

“怎、怎么，不服吗？”

江竹野对上骆寒生静如止水般的眼神还是有些迟疑。

“所以，这么多年，从你十岁的时他第一次做出那些事到前段时间你们再次遇到后他依然不安分，你一直都忍着？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向任何人求助，更没有任何人发现你所遭遇的一切？你就自己一个人忍着，默默地消化他过去、现在带给你的伤害，自以为这样一切就都会好好的，不会有任何异样？”

骆寒生用词很收敛，他害怕自己说出的某一个词或字在不经意之间又让江竹野回想起深渊般的过往。

虽然江竹野不至于被这几句话击溃，但神色还是黯然了，他抬手扫扫鼻尖，扯扯嘴角。

“都过去了，再说，这次不是你救了我吗？诶，别这么严肃，我记得我当时差点就死了，你突然出现，好神奇，救我一命，啧，你该高兴点，你救了条人命。”

江竹野答非所问，故作轻松的继续吃早饭。

“九点，徐叔来接你，律师会安排好一切。”

骆寒生碰了壁，没心思吃早餐，抽了张纸巾就转身离去，捞过沙发上的书包，去玄关换鞋，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门关上的那一刻，江竹野挺直的腰背瞬间塌下去，卸下的不止是在骆寒生面前的无坚不摧，也是那么多年的煎熬。

九点半，江竹野坐在听审席上，律师并没有安排他作为证人出席。

手戴镣铐的程颂被押上法庭，一切以照着流程逐步进行，江竹野默默看着自己的律师拿出一件件证据给程颂定罪。

“好，现在本庭就案件相关情况询问被告。被告，你对原告提出的事情是否认同？”

所有的真相都摆在眼前，程颂没有一丝可以狡辩的余地。

“完全认同，没有异议。”

……

程颂认罪，法官宣判，当庭教育……所有的声音都飘远了，江竹野就记住了程颂那句‘完全认同，没有异议’，他终于还是赢了。

“现在闭庭！”

人流攒动，法官离场，程颂被押走，江竹野有一瞬间呆愣，却又被凄惨的妇人哭声唤回魂来。

“阿颂！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是我没教好你啊！阿颂——”

“哭什么哭，就当养了个白眼狼，他自己作的孽，自己食恶果。”

对话的正是程老和程夫人，江竹野现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二位老人相见，可老天让他不如意，程夫人一眼便看见了孑然独立的江竹野。

“团团，你怎么样了？法庭上律师说你身体不大好就没来，我……是师母不好，没教好你……没教好他，害得你……”

程夫人断断续续地说完，又掩面哽咽起来。

“我没事，都过去了的，只是您们年纪大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两厢沉默，江竹野不敢与二位对视，想找借口脱身，明明话都到嘴边了，还是踌躇难决。

“阿野，老师没什么本事，没能看着你在钢琴这条路上发光发亮，反倒还让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害了你，这张卡你拿着，这不是我们上次给你的那张，卡上的金额对得上法庭判的罚金，是他欠你的，你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艰难，不要拒绝，我和老太婆过两天就回老家了，你自己保重，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放弃钢琴。”

江竹野接过程老递过来的卡，向敬重的老师鞠了一躬，是感谢往日师恩，也是感谢近日接济，更是告别。

两个微微佝偻的身影互相搀扶走下台阶，渐渐远去。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终结，往日师恩，旧日噩梦，好与坏，都像风卷落叶，悄然远去。

一切都该有新的开始，江竹野攥着卡，低头一步一步踩着台阶，他该找个住处，不能老是赖在骆寒生家，也许他可以尝试着好好学习，以后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普普通通的活着，也许……

他抬头就看见在车边等他得骆寒生，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那张好看的脸上，斑斑驳驳的光影随风变幻，漫无边际的遐想戛然而止。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得下午才放假吗？”

“我有些私事，请假了，上车吧。”

骆寒生转身拉开车门，静静等待江竹野。

“你不是有私事要处理吗？我自己回去吧。”

“也得先回家把校服换了，上来吧。”

“哦，好、好的。”

车上两人都没先开口说话，突然骆寒生手机响了。

Ye：通过以下好友申请呗

骆寒生退出聊天界面，看见通讯录右上角的红点点，点了进去，新的朋友里有一条消息：

Ye通过群妙妙屋添加你为好友

骆寒生如某人心意同意好友申请后满心期待打招呼问好，结果对方开口就是提钱。

Ye：我医药费是你垫的，还有我在你家住这么久，还蹭饭吃，你算算吧，我该给你多少钱。

骆寒生：……

江竹野抬头看了看沉着脸的骆寒生，小心翼翼地挪得离车门更近。

Ye：我有钱，还是能还得起欠的这些钱的。

Ye：你要是不说，我就随便给了，万一给少了，你就别想再找我要了。

江竹野见骆寒生半天不回消息，就自顾自地输入转账数目，正准备输入支付密码，骆寒生就发来一条连接，江竹野赶紧返回，打开链接，半晌后他生动形象的表演了什么叫目瞪口呆。

“你还考虑要还钱吗？”

江竹野内心崩溃，还什么还啊，自己打算转过去的钱勉强就够个零头，要不把自己卖给骆寒生抵债？

“这、这个嘛，我考虑的确实不太妥当，怪不得班长你脑子聪明，能考年级第一呢，想的全面。”

江竹野吃瘪，默默又移向窗边，假装漫不经心地欣赏风景，内心早已刺挠不安。

徐叔只当两个小孩闹着玩，笑着摇摇头，载着一车沉默以及江竹野的尴尬回小区。

骆寒生走后，江竹野在床上翻来覆去，捶胸顿足，义愤填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迅速的从床上爬起来，冲到书房。

骆寒生书房的电脑不设密码锁，开机，然后新建word，光标闪烁良久。

江竹野啃着右手指甲盖，左手环胸托着右手，腿抖得极其放肆，半天过去了楞是没憋出个屁。

“哎呀！”

江竹野暴躁的揉了一把头发，果断打开度娘，借鉴，裁剪，缝纫，一篇专业又不失个人特色的协议书就诞生了。

“不得不说，度娘是人类最伟大发明之一，哎呀，我真专业。”

江竹野捧着自己打印的协议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差把“完美”、“天才”两字写自己脸上了。

骆寒生在后座疲惫不堪的捏了捏山根，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酒劲上头了。

“寒生啊，骆总也是为了你好，只是他不太会和你相处而已。”

“徐叔，这些我都知道的，可今天实在是他有问题，他自己不讲信用。”

“这些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吧，还在长身体啊。”

“您就把车停在这里吧，我自己走进去。”

“诶，好嘞。”

骆寒生推开车们，一把拽下领带，团吧团吧和西服一起搭在臂弯，领口也解开两颗扣子，露出泛红的皮肤。

走到单元前，抬头向上看，客厅灯亮着，和以前不一样，有人在等他回去，他加快脚步走进单元门，巴不得按下电梯按键后立即到家。

“咔哒”，门打开了。

“那个，骆寒生，你来一下。”

骆寒生换鞋的动作一顿，没迟疑太久，放弃了喝水的想法，径直走向江竹野。

“坐吧。”

江竹野盘腿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专心欣赏自己一下午的成果。

骆寒生顺势挨着他坐下。

“唔，你喝酒了？”

江竹野皱着脸看向骆寒生，身体偏向一边。

“我爸安排了一个晚宴，我的出面，帮他接了几杯酒，那我坐远一点。”

“没关系，只要你脑袋是清醒的就行。”

骆寒生对江竹野的阻止十分意外，却又莫名高兴。

“你看看这份协议书，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江竹野十分自信的将协议书递到骆寒生面前，好像自己递出的是一份价值不菲的合同。

“什么意思?”

骆寒生有些懵，冒出些许冷汗，他害怕协议上出现一些自己害怕见到的字眼。

“那个，不是因为，你这房地段太好了吗，年租起底，我一时又找不到好去处，所以写了这个协议，额，条条款款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所以让你看看，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就在你这租房，但是你也得给个友情价，毕竟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骆寒生瞧见协议书上的内容没有啥“离开”、“断绝往来”、“保守秘密”的字眼后，彻底踏实了，哪里还顾得上听江竹野讲话，抓过桌上的笔就签字，字迹龙飞凤舞的，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稳重。

江竹野见骆寒生没有丝毫犹豫、动作潇洒利落的签字，心里甜滋滋的，头上插个竹蜻蜓，就能飞出二里地。

二人都签好字后，江竹野摸出一方红泥，喜不胜收。

“摁下红手印，一切就都定下来了。”

似乎字签了，手印摁下了，未来会发生的不会发生的所有事全都确定下来了，莫名有一种安稳，也许是安全感。

这个波折结束啦，现在就真的是甜甜的校园恋爱啦，但还是要循序渐进滴

骆寒生：脑婆要留下来和我一起住诶

江竹野：有钱人真好骗，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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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