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商海硬是被古诗文生生残害了一周。但在语文老师看来,一周的时间连《阿房宫赋》第一段都背不下来,这实在太不合理了。
于是袭雨威给他出了个损招—说是损招,只不过初衷是为了聂商海不再那么受折磨罢了—让他去找语文老师默写,中途再让另外一个人去打扰老师,他再偷偷把默写纸换成自己提前写好的那张。聂商海听后只觉得天才,甚至提前跟沈岱说好,让他在自己默写的时候进去转移老师注意力。但他没想到语文老师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无视他自带信纸,从桌上随便拿了个本撕了张纸下来,递给他,让他写在那上面。主要这纸和自己准备的那张的大小也不一样啊。自己拿的是A5的纸,那老师给他拿了张A6的。
聂商海一想到事先的无用准备,便一个字也写不下去,磨蹭了半天还是选择把纸还给老师说自己根本不会背。
沈岱掐好时间拿着书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聂商海正站在老师面前挨训,便脚下一滑迅速转了回去,快步回到班级。
宁为豪此时正坐在其他人的位置上跟前桌沈逍遥吐槽语文老师对聂商海太严格这件事,看到沈岱回来,赶忙问计划完成的怎么样。
“我看是没戏了,他都没写,现在正站那儿挨骂呢。”沈岱说。
“这语文老师脑袋也太轴了吧,逼了半个月还不会背,这要换成其他老师早就不抓了,她这还非跟大海犟上了。”宁为豪说。
“袭雨威英语一窍不通,英语老师都没像她那么抓,大海文言文不会背就一直被找,我都觉得她是在针对大海了。”沈岱说。
倒是作为被语文老师重点关照的沈逍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不管说哪边都像在搞背刺。
而办公室里俩人的对话却不只是聂商海单方面挨骂。
“你不会背就不会背,怎么还想着舞弊糊弄呢?”语文老师手里拿着聂商海主动上交的“小动作”说:“正好今天我有时间,你跟我说清楚,你一周还背不下来一段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单纯不想背还是其他原因。”
“我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都是什么,”聂商海说:“我看它就像看经书似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理解文章内容?”
“对,完全看不懂。”聂商海回答得迅速又果断。
“下面不是有生词的翻译吗?还有文言文翻译的书,上面几乎是逐句翻译。”
“我不只是不会翻译,我还看不懂单个词,为什么一个字会翻译成另一个字的意思,还有什么通假字,固定句式,实词,虚词各种各样的,完全不懂。”
语文老师听完他这一顿输出,不禁内心发问:那你以前在学校都学啥了,不会啥都没学吧?但她嘴上却问:“除了通假字之外,其他的东西跟外语的结构还是挺像的,我看你英语成绩不是还挺好的?”
“我能接受陌生的新知识,但长久接触的认知忽然有了新的另类的知识点,我就有点儿理解不了。”聂商海解释。
语文老师思考几秒,从书架抽出来一本《古汉语常用字字典》递给他,让他回去把里面的常用字的翻译背下来,类似背英语单词一样。不过这东西按理来说其实比英语单词好记很多,毕竟有的字可以通过组词来猜词义,或者通过引申来推断在文中的解释。但对聂商海来说简直就是登天梯,一步坎两米高。
“最近事儿确实太多,我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管你们,你就先看这本书,理解一下里面常见词的词义,顺便再背一背。古诗和文言文在考试时怎么也得做到通篇大致翻译一遍,大概知道全文在写什么。像你这种一句话都翻译不出来的情况估计一分也拿不到。”语文老师说着,把聂商海的那张“小动作”还给他,“你成绩挺好的,就是语文和化学分数太低了,两科拽着脚,就算想往上走也走不动。”
临近上课,聂商海才从办公室回来,手里还拿着那本古汉语字典。宁为豪那几个人大致看出来这小子应该不会再被语文老师故意针对了,但又瞧着他脸上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好像被老师狠骂过一遍。
聂商海路过袭雨威时还特意和他对视一眼,憔悴般叹口气,好似受了什么重创。
到了晚自习中间的休息时间,聂商海忽然拍拍袭雨威后背对他说:“晚上我送你回家,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结果袭雨威还没回应,身后的刘敛耳朵尖听到了聂商海的话,拍拍他肩膀说:“大海也送我回家呗?我想体验一下你那辆征服海陆空。”
聂商海闻言转头回他一句:“想征服海陆空就去当兵,说不定哪天就梦想成真了。”
袭雨威此时也刚做完题转身回头,“有什么事直接说呗。”
他居然说了语气助词!聂商海心中不禁狂喜,以前说话冷冰冰的,现在居然还会用语气助词了,好欣慰,果然饭没白做。但他面上没什么表现,一脸正经地开口:“对我来说比较重要,等晚上回家路上再说。”
他硬是秉着满心期待的心情熬到晚自习下课,拎起提前收拾好的书包看着袭雨威,防止他偷跑,虽然偷跑对他来说也没用。
刘敛在后面揶揄道:“今天大海是不跟我们一起出去了吗?没了大海的话,出校门的路上真的好无聊啊~”
一句揶揄换来聂商海出门前的一记冷眼。
结果聂商海在车里得到了袭雨威的一记冷眼。
“你让我教你化学,可以,但周六日来我家里学,你觉得可能吗?”袭雨威问道。
聂商海故意将车开的很慢,连商量带哄地说:“别那么激动,我不白学,我可以给学费。”
“给多少也没用。”袭雨威回答的十分坚决。
“一个小时一百行不行?”聂商海说。
“教不了。”袭雨威依旧拒绝。
“我还可以给你做饭。”聂商海又说。
“……”袭雨威犹豫道:“那也不行。”
“真不行?”聂商海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盯着袭雨威问。
“……”袭雨威这次彻底不吭声了,也不直接说到底行还是不行,甚至都不敢跟聂商海对视。俩人在车内沉默了近一分钟,袭雨威才准备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便开口道:“我不想要一个小时一百,我想要别的东西。”
聂商海听对方主动提条件,连问都不问直接答应:“好,想要什么都行。”
袭雨威听到这话才抬眼看向他,一字一句说:“我要你的手表。”
聂商海闻言一愣,不禁抬手看向自己手腕的这块表。
袭雨威以为他的犹豫是不舍。
他说出这句话后无非面对两条路,一条是对方不给或讨价还价,自己便可以佯装“大度”以只需要做饭为由给他补课;另一条是对方给自己,自己则以对方“诚心”为由拒绝收这块表,再以只需要做饭为由给他补课。反正表不是很想要,饭倒是很想吃。更何况在这辆车里,就算对方真的给,他也绝对不能收。
但聂商海身为“商人”,话出口的下一秒便瞬间懂了袭雨威的小心思,所以他选择了可以表现自己“真诚大度”的那条路。
摘、拿、递的动作一气呵成,袭雨威面前忽然出现一块金边腕表,他下意识伸手接,却又立马把表塞回去,赶忙开口:“算了,看你这么诚心的份儿上,我同意了。”说完还补充道:“只需要做饭就行了。”
“好的,袭老师,但补课费我也得给,不能让你白教,一个小时一百,说好了。”聂商海将表揣进兜里将车驶向目的地。
袭雨威本来也不想要钱,同学一场就当帮忙。但对方这么说,自己干脆就当这是不挣白不挣的钱好了。但他偏偏忘了问这课一天要补多久了。
他本以为说好的周六日补课是周六日再来,结果聂商海这家伙从周五放学开始就一直缠着自己,几乎寸步不离。连宁为豪都觉得聂商海是不是被人给下蛊了,莫名其妙变成了楼方泽那种痴汉样。果然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能太好,太好了就会被传染。
“不是说周六日吗?你现在这是要干嘛?”虽然袭雨威脚下走的飞快,可聂商海在后面大步一迈依旧能紧紧跟上。
“周日晚上的时间挪到周五晚上,一样的。”聂商海回答。
“周日晚上?你说什么呢?”袭雨威这下彻底懵了,两条腿终于迈开跑了起来。但奈何聂商海跑得更快。俩人一前一后窜过数个学生如同一阵风般迅速“刮”向校门口。
宁为豪还和身边的人吐槽:“你看袭雨威像不像让狗撵了,太好笑了。”
袭雨威最终还是被聂商海逮住硬塞进车里,像被便衣逮捕一样,被摁着肩膀揪着衣服,而且还被反扣着一条手臂。
聂商海钻进驾驶位启动车子说:“周日挪到周五怎么就不行了?”
“什么不行?补课一天能补多长时间?两个小时顶天了吧。”袭雨威说。
“谁跟你说两个小时了?”聂商海反问:“我说的是周六日两天,二十四小时乘二。”
袭雨威差点以为自己头上挂的那一对收音设备坏了,“意思是我觉也不睡了,周六日好不容易放两天假还得给你连补两天课?”
“我晚上直接在你家睡,睡觉的时候不用补,但钱我照给。”
“你家钱多烧的?”
“这我不管,反正你之前都答应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那破古文都烂成啥样了,你知道‘驷马难追’的‘驷’怎么写吗。”
“你别管我知不知道怎么写,反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行。”
“我觉得你真应该先去找沈逍遥补补语文。”袭雨威无奈道。
聂商海通过语文老师的善意提醒意识到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绝妙机会,于是他付诸于行动并成功取得了优良效益,而“受害者”袭雨威则认为自己当初因为做饭就答应他而且还不问清楚时间并自以为是的这一行为简直蠢到家了。好不容易盼来的周六日休息时间,睡觉时还得跟这家伙一起挤在一张小床上,连翻个身都费劲。可看着对方周结转来的几千块钱,他却不太想收,毕竟真补课的时间也就那么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各干各的,聂商海还会主动买菜做饭,煎烤烹炸几乎都露了一手。于是他点了退回,还跟对方说要算也只算两个小时就行,结果聂商海这个恨不得一天发八百条骚扰信息的人根本一个字都不回复。
直到周一上课,聂商海才趁着课间拍拍他后背问:“钱为什么退回?”
“太多了,算两个小时就行,大不了算三个小时。”袭雨威转身回答。
“那不行,”聂商海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忽然来了这么一嘴:“那我不算白跟你睡了吗?”
说这话时的声音还不小,周围一圈人但凡长了耳朵的几乎都听到了。
刘敛在后面把眼睛瞪得溜圆,脑子里在一瞬间把那一句话整合了不下几十遍才难以置信地发出一阵震惊的质疑声:“啊?不是,卧槽!啊?啊!?你俩……”
“你说啥呢?”袭雨威真想给聂商海脸上来一拳,“谁他妈跟你睡了?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脑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我不就白在你家住了吗?”聂商海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哪儿不对,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后面解释了原意,大家一开始听到的话还是没法被他入侵大脑给强制删除。
“谁把谁给睡了?”宁为豪闻风而动,快速几步从自己座位窜到刘敛身边问:“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谁把谁给睡了,感觉好炸裂!”
刘敛指向前桌那俩人说:“他俩睡了,不过谁睡的谁我不知道。”
“靠,这更炸裂了。”
“不是,”聂商海此刻真是百口莫辩,无奈道:“我的意思是,我在袭雨威他家睡了两天,不是把他睡了。”
但在只想听八卦的人听来,他这样倒像是不小心吐真言后的狡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