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第10章 四百

他们五个人吃完饭在面馆坐着消化了一会儿就溜达着回了学校。此时操场看台已经有挺多人聚在一起闲聊，操场上依旧有人拿着东西走来走去，聂商海心怡的自行车也在操场里被骑来骑去。他脱离小队抬脚走向那辆自行车的必经之路上，伸手给人家截停了。

“我也想骑，给我骑会儿呗。”聂商海问。

自行车上的人听他这么问，爽快把车让给他，还顺手把手里拿着的小盒递给他，让他把这东西给一百米起跑线那边的老师送过去。

聂商海如愿骑上车，还嫌起步不够快，站起来猛蹬，一眨眼就窜到百米起跑线的老师旁边把盒子递过去，那老师也没管他到底是不是体育组的人，抬手看一眼时间，又让聂商海去演讲台那传话。

聂商海这个临时工当的任劳任怨，人让他去哪他去哪，让他找谁他找谁，让他送啥他送啥，途中还蹬着车子到自己班级前面转了几圈嘚瑟一下。

“这大哥怎么看着一点不累啊？”刘敛问身边的宁为豪：“看他跑来跑去我都已经累了。”

“谁知道呢，兴许他就是现在感觉不到累。照这么个折腾，第二天估计得难受的跟病狗似的，床都起不来。”

聂商海就是典型的那种一身牛劲儿用不完的人，越玩越嗨，越运动越上瘾。宁为豪一百米决赛开始的时候，那辆自行车还在他屁股底下骑着，他坐在自行车上不知道朝哪儿喊了一句“宁为豪加油！

结果身后传来宁为豪的哀怨：“大哥，我在这儿呢。”

于是他又转过去重新喊了一遍。

“我跟你说，”聂商海蹬着车凑到他身边，“今天你不是赌输了，一天都得听我的吗，我现在命令你一会儿给我跑个第一。”

“你知道现实和想象它是有一定差距的吗？”宁为豪问。

“这我不管，”聂商海回他：“这得你自己想办法。”

“那你这样，你骑着车去把那两个人给撞了，这样我稳拿第一。”宁为豪说。

聂商海回怼道：“那我直接给他们几个全撞了不就完了吗，你直接拿第一，还省得跑了。”

“你要赔得起的话，其实也行，这也算战术的一种。”宁为豪点头回答。

“撞完了，那我的四百跟五千咋整，不比了？”聂商海说：“我还想跑接力呢。”

“大哥，你是真不累啊。”刘敛终于在他本人面前将这句话用粤语吐槽了出来。

“你看这次一百我拿了个第一，等会二百你再去给他们撞一遍，我还能拿第一，而且第一的成绩可以给班级加五分，两个第一那就是十分。咱们现在只说团体利益，你去干，咱们十分必拿，但是如果不干，你的四百和五千不一定有成绩，团体可以获得的利益最小。”宁为豪一本正经地忽悠：“所以，牺牲你一个，成全了高二二班的集体荣誉。我跟你说，这在《孙子兵法》里可是以小博大。”

“你以后可千万别当老板奥，”聂商海听完这段发言忍不住笑，接着一本正经地对宁为豪说：“就冲你这脑子，我估计得开一个黄一个。”

“我觉得他挺有天赋的，可以去卖保健品，骗骗那些老头老太太。”沈逍遥在旁边补充道。

一百米开跑时，聂商海已经蹬上自行车快于其他人到终点等着，脖子上挂着初一的相机，顺利化身摄影师在最佳位置等着。

发现聂商海在到处跑后，初一就让白文清把相机给他用，毕竟那家伙到处都能去，溜得还快，碰到谁在比赛都能顺手给人来两张照片。

这倒好了，彻底从运动员变成场内记者了。

宁为豪冲过终点时其他几个人还在路上，聂商海还顺手给他们也来了几张。

“跑的真快啊，”聂商海两脚踏着地面，坐在车上蹭过去，“刚要拍照就已经窜到面前了。”

“第几？”宁为豪喘着粗气问，他只顾着往前冲，和身边的人距离相差不远，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结果。

聂商海说了句“我帮你看看。”一踩自行车蹬到裁判身边往上面扫了眼，刚比了个“三”的手势，就又接到了新任务，只好再蹬着车子拿上成绩单往演讲台那边赶。就好像他做任务的方式被设定成了靠近NPC后自动接受。

最后他骑得无聊了，才跟人打听之前骑车那哥们是哪个，在操场里转了好几圈后把车还给人家，自己改成走路，一个人满操场转，抬手拿着相机到处比划，朝这儿举一下，朝那儿举一下，别人看到他在拍照，还特地做做动作和表情管理。

初一带来相机的本意是多拍拍自己班同学，毕业后还能留作纪念，但她不知道聂商海脸盲严重，来了快半个月了也只记得几个人。宁为豪一时也没注意到这事，就算看到聂商海脖子上挂着相机，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所以初一在运动会结束后查看图片时人都要疯了，聂商海一下午给她拍了近千张图片，她还得自己去一个一个筛选有没有同班同学在里面。自这之后聂商海再没摸过她的相机一下。

□□帅一直在场内当工作人员，并非他一个，而是所有体育生都需要参与，跟学生会的人一起，只有在比赛前才开始准备热身。不过说是忙，工作也不累，只需要往那一站看看有没有什么小问题，多数时间都在和旁边的人聊天或找地方摸鱼。

聂商海上午看过□□帅比赛，一千五，跑了第一，甩第二几十米。

此刻这家伙在跳高项目旁边干活，坐在椅子上记成绩，还有几个人去专门扶杆，念成绩。

聂商海站到他身边单手扶住桌子看上面的数字，还在名字那一列上扫了一眼。

“袭雨威？”他一眼盯到同学名字，重复一遍。□□帅听到身边有熟悉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

他刚转头，就被聂商海单手拎相机怼脸秒拍了一张。

“卧槽，你快删了！”他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抢相机，但远处传来报告成绩的声音又让他不得不重新坐好往表格里填成绩。

填好成绩再一转头，发现聂商海已经跑了。

聂商海走到跳高的起跑线旁边，挤到前排看他们助跑，看到袭雨威时还举着相机冲他喊了一句：“加油，拿个第一！”

不知道袭雨威听没听到，总之这一跳轻松过杆。

“太帅了！”他又喊道。

不等看完比赛，广播里传出通知，男子四百米决赛准备检录，他只好提前离开赛场先回班级把相机还给初一，再脱了外面的校服衣裤还有卫衣，边放松肌肉边往检录处走。宁为豪主动把相机要过来，像个跟班一样在聂商海身后凑热闹。

“你八百的时候都要给那个体育生拉爆了，四百不得再拿次第一？”宁为豪在旁边又开始“激励式演讲”。

“想让我拿第一就别压力我啊。”聂商海说。

“你八百的校内记录都破了，四百就不能再破一次？”宁为豪继续说。

聂商海这次没理他，去抽自己的跑道签。

那个体育生在八百时没跑过聂商海丢了脸，这次四百他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结果还没等他主动去挑衅聂商海，对方就在前往起跑线的路上挡在了他身前。

“有什么事你大可直接来找我，别在背后随便造谣，我认识你吗？”聂商海板着脸开口，与平时无论何时事全无所谓的态度相差甚远，眼里散发的寒意甚至要将人冻住。

“我说什么了？”男生反问。

“说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现在只要记住你和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你以后如果没有工作倒是可以来找我，我托人给你安排个保安队长的位置，让你体验一下手里有权利是什么感觉。”聂商海说的这段话比较隐晦，对方也许没懂，反倒还表现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这次传出去的谣言我就全当不知道，别再有下次。”聂商海说完便转身快步追上前面的队伍。

先不说那个体育生有没有明白聂商海的话，宁为豪在旁边都听得糊里糊涂，开口问：“他都造谣你了为什么还让他当保安队长？”

聂商海扭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跑道边莫名聚了很多人，选手上跑道时甚至还有不少人呼喊，就像见到明星一样。

聂商海自动免疫周围那一堆充满激情的拉拉队，在跑道上甩甩胳膊甩甩腿，再扭扭腰。它的位置很好，处在中间，那个体育生在他右侧一道，他刚好能在起跑时盯着对方的速度，观察俩人的距离。

这次跑前都不需要聂商海自己开口要助跑器，在一边关注着他的体育老师让人直接再抬一个给他摆上。

随着一声枪响，几人出发的瞬间，跑道边的喊声也震耳欲聋。弯道转直道后体育生处在第一的位置，聂商海在第二，但他还有一次弯道和冲刺的机会。四百不同于八百，几乎是一口气跑完全程，它比二百长，又没有八百的途中跑用来保持节奏，起跑的速度就接近冲刺，结尾的速度更是要再往上狠提一把。所以那些起跑试图保持体力在最后冲刺的人都被前面这两个给轻松拉开了。

聂商海相比于体育生是内道，虽然暂时落后一小截，但跑弯道的距离要比对方稍短一些，而且位置在中间，转弯的弧度不大，不会影响到他冲刺提速。

他属于在竞争中越比越兴奋的类型，且竞争强度越大，情绪波动越大，就会更觉得刺激。现在的跑步不同于他睡前的那些运动，掺杂了竞技的运动和只以消耗多余精力为，，”主的枯燥运动不同，强烈的好胜心让所有运动员都努力去追一个能令自己满足的成绩和名次，所以他们不会因为这种累感到困倦乏力，甚至会更加精神。

最后一百米俩人都加快了步伐。一个势必要赢的人和一个不想输的人其实是不同的，因为一个人的目标在前方，而另一个人的目标却在身边。所以聂商海先他半米撞断了红线，在跑道边汇聚的人群的见证下。

一战成名，二战封神，这次还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这个寸头男生跑完四百没再做什么张扬的动作，而是喘着粗气钻进人群里去找过来迎接自己的朋友们。

“牛逼！”此时宁为豪的激动只能被这一个词完美体现出来，他张开双臂抱住聂商海，几乎快把人嵌到自己身上。

结果刚回到班里拿出手机没多久就在表白墙上看到自己和聂商海拥抱的照片，俩人抱得难舍难分。

“……”宁为豪盯着照片发愣，迟迟说不出一句话，虽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还是提前想到了自己成为明星后被黑粉扒出的黑料：某宁姓演员高中时期在操场上当众与同校某男生拥抱，动作亲密，如胶似漆。

他忽然想问聂商海，给那个体育生准备的保安队长的位置可不可以给自己预留，以备后患。

聂商海领完四百的奖励回来后身边摆了三个运动手环，两个奖状。运动手环是拿第一之后得到的奖励，奖状只是在颁发时会写毛笔字的学生临时写的，不过也算拿了第一的证明。

“你这整了仨手环？”沈逍遥手里拿着零食溜达到聂商海面前边笑边说：“你再整一个就正好手脚一只一个了。”

“我尽量努力。”聂商海坐在看台上单手撑着脸回答。

“你那么多，咱俩换呗，我拿这个保温杯跟你换个手环。”宁为豪拿着他第三名的奖励到聂商海身边坐下，提议道：“这还是浅绿色的，多好，多青春。”

“不换。”聂商海当场否决他的提议。

“你整那么多手环有啥用啊？留俩就行了呗，一手一个就算多了。”宁为豪说。

“不要。”聂商海还是否决。

“你这是咋了？跑完四百回来之后怎么还感觉蔫了呢？就自己往这儿一坐。”宁为豪问。

“太无聊了，接力和五千什么时候开始？”

五千，这两个字一被说出口就把本来还挺高兴的宁为豪也干蔫了。

“草，我都忘了还有五千了。”宁为豪垂下拎着杯子的手，一副绝望的表情。

这一对前桌后桌就像是被连了同一根天线一样，安静萎靡地坐在看台上看着人来人往。

聂商海变得安静主要是因为比赛时过于兴奋，而比赛结束后兴奋刺激逐渐消失，空虚感便逐渐涌了上来。

不过也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毕竟他已经爽了一整天，这会儿安静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他的身体也刚好需要时间来休整。

运动项目一个个结束，最后剩下的几个都较为特殊，长跑和团体赛。

听到接力准备检录时，聂商海才起身，自告奋勇上去举荐自己。

那帮体育生现在也没什么可忙的了，剩下的项目就那么几个，只需要学生会的人就差不多能处理好，便被教练放回去和班里人商量接力赛。

四乘一百，□□帅身为体育生肯定是要上的，还有一个就是短跑厉害点的宁为豪，再加上一个自告奋勇的聂商海。

但令聂商海没想到的是第四个人，□□帅居然没叫那个同样参加了一百米的人，而是把袭雨威叫了过来。

“啊？”聂商海上下打量一下袭雨威，这个像鸡立鹤群一般被三个一米八以上的男生围住的不足一米八的男生看起来不太像短跑厉害的那种。

袭雨威斜睨一眼这个自大的家伙，不屑地小声“哼”了一声。

“聂商海比赛我看了，挺猛的。”□□帅没注意到队伍里的内讧，还在安排阵型，“那就我第一个，宁为豪第二个，袭雨威第三个，聂商海最后一棒，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只有宁为豪一个人回答。另外两个默契地在沉默中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