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已经在医院给温良陪了两天床,虽然温良早就让她回去休息,但她不放心。
“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讲!”
“我的错。”
温煦叹气。
这个案子影响恶劣,牵连的人家里关系都不简单,大概率会往下压。
温煦好久没见温良,没想到再次见面是因为对方出现意外。
她也是前晚知道温良受伤的事,来的路上才从张凛那里知道温良的境况有多么窘迫。
被自己的枕边人威胁,监听、监视、暴力恐吓,时间单位达到年。
温煦想问温良为什么不报警不求助,但看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就把话咽回去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平时也不怎么关心自己这个弟弟,她根本没资格问。
她能做的就是发动自己的关系网,想办法让沈木青获刑更重。
拍拍温良的手,温煦安慰道:“都过去了。”
温良看着推门而入白梁玉,回道:“才刚刚开始。”
温煦先离开房间,之后出去的是白梁玉的同事。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看着面色发白的温良,白梁玉安慰道:“没关系,你先理理思绪,慢慢回忆。”
“回忆?”
温良看着窗外的天色,有些暗沉。五月份天黑得晚,但今天是阴天,看起来就像他藏尸体的那天。
他想了想,从他上初中讲起,也是那个时候她的大姐领回来一个小孩养着,后来小孩被新生父母带走。
温良以为他们不会再见,可是有一天小孩来他的大学做交换生。
“哥哥,我改名字了,叫柳生。”
大姐无法生育,她喜欢这个在她生命里出现的孩子,因此在柳生去世后她几乎和温良断绝往来。
后来陈苒出现在温良身边,再之后是陈嘉树,他们一个接一个,终于帮温良离开了沈木青。
白梁玉听着温良的轻描淡写,心里乱作一团,她察觉温良把陈嘉树死前、死后分做了两个人,不知道是认出来了还是其他原因。
而且……
“沈木青没说柳生的事,一件都没提。”白梁玉想到沈木青,心里一阵恶寒,“我的队长不认为他跟柳生的案子有关系,柳生的父母不准备参与进来,温好好准备袖手旁观。”
温良:“沈木青不把柳生当回事。”所以柳生的死不会让他受到心里谴责。
这也是温好好不插手的缘故,她心里的杀人凶手有两个,一个是即将受刑的沈木青,一个是温良。
只要沈木青没因为柳生刑罚加重,温良的心理负担就会变大。
“我大姐她……不管就不管吧。”
白梁玉:“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说那么详细,沈木青把所有事都扯自己身上了。”
“这种事也能告诉我吗?”温良轻笑,里面带着些苦涩,“我太难受了,憋着事谁也不能告诉的感觉很糟。”
白梁玉心理学专业出身,她听了温良的讲述便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心理状态也不好。
她开玩笑道:“你打破了我对你良好印象啊。”
“那也是我,”温良认真回答,“无论你在我身上看见了什么,那都是我的一部分。”
疯癫的,理智的,温柔的,冷漠的……
这些千万分之一构成了白梁玉面前的男人。
他相貌和声音都清浅、温柔,美丽的衣服不能使他漂亮,雍容的服饰不会让他华贵,反之亦然。
什么都改变不了他。
什么东西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陈嘉树站在病房外,他靠着门听里面的谈话,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抓不住温良。
里面的谈话结束,他坐到长椅上。
另一位警察听白梁玉叫他,立刻起身进去。
“小同学,”温煦冲他问好,“我叫温煦,是温良的姐姐,你叫什么啊?”
“姐姐好,我是陈嘉树。”
陈嘉树这两天一直在应付父母,好容易才把她们劝回去。
他这是第一次见温良的二姐。
刚才那点落寞瞬间被他抛开。
知道陈嘉树的名字,温煦有些诧异,据她所知沈木青之前……的那位也叫陈嘉树,好像是面前这人的兄弟。
“麻烦你照顾我弟弟那么长时间……”
“不麻烦!”陈嘉树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积极,又小声重复一遍,“不麻烦的,都是哥哥在照顾我。”
温煦看他不好意思的模样,问道:“你跟温良什么关系?”
说道关系,陈嘉树难得扭捏起来,他可以在情敌面前耀武扬威,可现在问他的是他喜欢的人的家人。
他用手扣椅子,“我,我是……”
是什么呢?他不是温良的学生,不是温良的弟弟,不是温良的朋友。
“大概是备胎?”看着温煦复杂的眼神,他急忙解释,“我没有插足他们的感情,算不上小三的!”
温煦点头,“我懂。”她不懂同性恋,但她知道男人多少都有病。
不知道再门口坐了多久,白梁玉终于出来了,她跟门口的二人打声招呼就带着同事回了警局。
沈木青是被当场逮捕,他很配合警方,加上陈、温二人的证词,整案情进行得十分顺利。
因为有一处案发地点是温良的家,他暂时不能回去住。
温煦本想在酒店包间房让温良住着,等案子结束她再走,可陈嘉树一再坚持要把温良接到他的公寓。
她不清楚陈嘉树和温良之前的事,不过待在临海的半个月她也看明白了。
陈嘉树喜欢温良。
具体不仅体现在看温良的眼神,陈嘉树在医院就很照顾温良,比她这个亲姐还要上心,对方在整个案子流程里也出了大力气。
为了不让温良操心,他把和案子有关的琐事一手包揽。
温煦本来还担心陈嘉树年轻浮躁,可看见他对温良好,处理事情也有分寸终于放心下来。
最重要的是她弟弟不排斥。
案子的事温煦帮不上忙,她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温煦陪着温良一起去陈嘉树的公寓。
一进屋陈嘉树就把温良的东西往卧室拿,温煦转了一圈,感觉环境不错。
温良坐在沙发上,看温煦不放心的模样觉得好笑,“别看了,陪我坐会儿。”
温煦从善如流地坐过去。
“这次走准备去哪?”
“先回家,等你的案子解决了我再出去。”
“好。”
没有挽留。
她们留着相同的血,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真正需要对方时,她们会赶到彼此身边。
温煦拍拍温良的肩膀,她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有声响,大概是陈嘉树在收拾温良的衣服。
她问温良,“你准备和他怎么办?”
“不怎么办。”
温良决定等沈木青的判决下来再离开。
没人会一直照顾他,温煦和陈嘉树都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等温煦离开,陈嘉树才从卧室出来。
刚才的谈话他全部都听到了,温良说不怎么办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滞住。
他不懂,沈木青的事已经过去,温良为什么对他是这样不置可否的态度,如果真的不置可否干嘛同意住到他这里?
温良察觉到陈嘉树的别扭。
晚睡前,他见陈嘉树拿了毯子要去睡沙发,忙把人喊住。
“陈嘉树,我们聊聊。”
陈嘉树站在原地没动,他就像闹离家出走的孩子,非要不讲理的家长说个明白才消气。
温良拍拍床,好声好气哄了两句,对方终于抱着毯子坐到他身边。
他的声音温柔,像在哄小朋友,“跟我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陈嘉树想,是不是这个原因温良才不把他放到平等的位置看待。
“温良,我不是小孩子,之前说喜欢你也是认真的。”
“我想照顾你,所以把你接到家里,以后还会给你洗衣服做饭不让你磕着碰着。”
“我有自己的风投公司,卡里有八位数存款,房车都有,你要是喜欢都可以写上你的名字。”
“我爸妈她们……”
微凉的手指挤进陈嘉树紧抓着被子的拳头。
温良牵起陈嘉树的手,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
有点潮,大概是心慌出的汗。
“你手上茧跟我姐姐好像,经常去户外运动吗?”
陈嘉树“嗯”了一声,他被问的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接着说就再次被温良打断。
对方笑盈盈道:“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个爱好。”
“温良!”
陈嘉树有些生气,他认真地在表白,可他的表白对象却风轻云淡地岔开话题。
“抱歉,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温良叹气,“我今年过了就三十了,你才二十二岁,差了八岁啊。”
“差的又不多,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温良一巴掌拍在陈嘉树手心,不重,但把人拍懵了,“我在你这个年纪觉得做什么都不会后悔,觉得时间就算怎么变自己也不会变,我那时候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家暴。”
“人二十岁想的跟三十岁想的完全不同,你现在很喜欢我,可你真的了解我吗?等再过一段时间后头看,我们的这段日子算什么呢?”
“陈嘉树,你看看我这张脸,你摸摸我身上的皮肤,你想想我的曾经,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
他的话音落下,卧室里一片寂静。
忽然,窗帘被风吹开,“哗”的一声掀起又缓缓地落下去。
布料相互摩擦着,在完全垂落前再次被风吹起。
温良没心思管窗帘,陈嘉树的面容近在他的眼前。
他们好像要接吻了,离得那么近,连呼吸都绕在一起,好像就该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