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暴雨带给温良的不只是疼痛,他还大概摸清楚了系统的道德警告范围。无论他做出什么违反道德底线的事,只要不是他主观自愿的就不会被判定违规。
就像最初的藏尸一般。
雨过天晴,温良的烧也彻底退去。
陈嘉树开车送他回家。
一路上对方絮絮叨叨半天,无非就是要他照顾好自己,温良点头答应。
到了小区门口,温良看着大门的监控问道:“陈嘉树,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陈嘉树不假思索道:“来过,怎么了?”
“什么时候?”
“……”
陈嘉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看他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他眨眨眼,有些茫然的看着温良:“我以前来过吗?”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要多想,”温良拍拍他的手背,“麻烦你照顾我,这两天要好好休息。”
说完他下了车。
直到温良走进小区,他的耳边也没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猜陈嘉树还在思考他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来过温良的小区。
陈嘉树送他回来时并未问他的住址而是直接开了过来。
温良本来只想问问情况,顺带试探一下,没想到对方的反应那么奇怪,就像是真的来过一般。
可在温良的记忆里,陈嘉树唯一来的那次是被沈木青打晕了绑回来的。
陈嘉树要不是在之前的一年悄悄来过,因为潜在记忆而下意识把温良送了回来;要不就是在装、在演。
之后几天两人相安无事,陈嘉树好像放下了那个问题,依旧像往常一般给温良发消息,在学校也常去找温良说话。
温良现在并不阻止陈嘉树接近他,也许就是要足够靠近才能知晓真相。
至于视频,他在家里找了好几天都找不到,终于还是放弃。
每找一次,温良就会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的目光总是习惯性看着茶几边上的那片空地,然后感慨道,还好陈嘉树第二次来到他的身边。
对方就像系统给他的保护机制。刚来的那天,沈木青就告诉他要去出差。
最重要的是,对方给了他新的思路,让他又有了离开沈木青的决心。
“感觉你这两天气色不错。”
“有吗?”温良摸摸自己的脸,他没太注意这些,不过他这两天的心情的确不错。
张冬然看温良出神,“啧”了一声:“跟陈家公子处的不错嘛。”
今天他约温良出来,看见对方独自来赴约张冬然才想起沈木青已经出国。
于是说话完全没有了顾及。
“陈家公子?”
“陈嘉树啊,项欣陈家的公子,上次见面就觉得眼熟,周末出门听他们提了一嘴不就记起来了。”张冬然回忆当时那些狐朋狗友的评价,说陈嘉树那张脸惊为天人。
“他在你们圈子里还挺有名的?”温良知道陈嘉树家有钱,但不晓得具体情况。
“嗐,在每个圈都挺有名的。他不跟我们混,谁家搞什么宴会也基本不来,别的不知道,那张脸倒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张冬然以前在他外公的寿宴上远远瞧了一眼,不以为然。直到前些天正面碰上,才知道那些公子小姐说的不同凡响是什么意思。
脸真是没得说,不过情商有待考究。
“所以你俩怎么样了,”张冬然的求知欲写在脸上,“他那张脸那个个性是你喜欢的吧,你是老师,他是学生,是不是天天见面?”
“又不是小学,哪能跟见班主任似的。”即使是温良也不会想天天上班、天天上学。
他喝了口咖啡,转头看向窗外的街道:“不过他这人确实有意思。”
“那就是挺喜欢的。”张冬然做下结论。
温良看他。
“你别这样看我。本来就是,你大学的时候就这样。当初我问你沈木青如何,你说他这个人有趣,好家伙,没几天你就和他成双入对。”
温良不想听到沈木青的事,他打断张冬然:“不说这个了,你今天不是让我来见你对象吗?”
“对对对。”
张冬然话音刚落,咖啡店门被拉开,门口的风铃发出声响,引得周围人注意。
一个二十几岁模样的姑娘推门而入,她穿着牛仔裤和米色的针织衫,脸上的妆容很淡,掩不住明艳的五官和妩媚的感觉。
“安澜!”张冬然看见她的身影,眼睛一瞬间亮起来。
温良好奇来人,转头去看。邢安澜也好奇张冬然的朋友,就这样,两人的目光刚巧撞在一块。
看清楚脸时,邢安澜提包的手瞬间收紧。不过两秒,她的表情就变了几次。
张冬然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就见女友转身离开。
他顾不得多想,冲温良尬笑一下就起身追去。
好在身高腿长,他很快就追到人。
咖啡店朝街道的一面全部装的是透明玻璃。
两人站在街边说话,温良的角度只能看见张冬然的脸,对方脸上的错愕和担心一览无余。
他看见张冬然去牵邢安澜,被甩开后再次伸手,几次下来终于成功牵手。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张冬然又开心了,咧着嘴傻笑。
看着这一幕,温良没觉得被喂了狗粮。
他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从未和沈木青有这样的时刻,两人在几年前甚至没闹过别扭。
小情侣闹别扭如果好好处理,应该会让关系更近一步。
温良觉得自己该好好学学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手边的咖啡还剩大半,温良没再喝,他起身出去和外面的小情侣正式打个照面。
张冬然看他过来,说道:“对不住啊哥们,我对象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咱们下次再约顿饭。”
温良表示理解:“没关系,身体最重要。”
话说完了,张冬然却站在原地半天没动,邢安澜见状转身要走被他一个伸手搂了回来。
温良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情况,他站在原地,看自己的朋友嘴张张合合。
“那个,安澜说你们两认识,”张冬然纠结半天,终于还是把话出口,邢安澜也卸了力不再挣扎,“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不会乱想乱说话。”
张冬然看着撇开脑袋的女友,无奈道:“你应该知道她在哪工作的吧……”
温良当然清楚,他和邢安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夜总会。
他那时候去夜总会是为了做调查,拿数据写报告。
开了包厢后,经理就领着一排小姐进来,温良没推脱,他需要有人和他解释这里的基本框架。
他随手指了邢安澜,两人就此结识。
张冬然也是在那里认识的邢安澜,他喜欢她,想让对方远离危险的地方。
可惜能力不允许。
“我就是个草包二少,一时半会儿不能把她带出来,”他讪笑,“要是被我哥抓到了,你帮我做做思想工作呗。”
温良没几个朋友,现在对方有事他自然答应下来:“我会尽力,但是冬然,我不能给你保证。”
张冬然忙不迭点头。
邢安澜看着两人达成共识,伸腿踢了男友一脚:“你帮我买块蛋糕。”
“啊?”
她轻推了张冬然一把:“啊什么啊,你进去帮我买蛋糕,我不会跑的。”
张冬然的脑子在信任的人面前是不转的,女友让他去买蛋糕他就头也不回地去了。
邢安澜看他那副样子,开口道:“傻的。”
“傻的你不是也喜欢。”
边上的调侃让她嗤笑一声:“谁说我喜欢?等我从那个鬼地方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踹了了他。”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烟盒,不知想到什么,看了温良一眼又把东西收了回去。
“你抽,我不介意的。”
“你当然不介意了,”邢安澜把那盒烟拿出来摇了摇,听声响里面大概没几根烟,“他不喜欢,我已经戒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张冬然。
嘴上说要过河拆桥,实际身体力行地戒烟。温良见过这姑娘抽烟的量和速度,说是尼古丁中毒也不为过。
她把那盒烟塞到温良手里,眉角上扬:“送你。”
那是一盒女士烟,外表看起来精致又漂亮。这个牌子的烟味道很淡,大概是张冬然买给邢安澜的。
温良没拒绝,他把烟揣进衣兜里。
他看了眼咖啡店,对邢安澜说:“你进去等他吧,我先走了。”
这家店的蛋糕都是现点现做,真要等还不知道得等多久。
温良打了声招呼就离开。
今天放假,街上反倒冷清。
路边的树是开春新种的,算不上高大,但都有结实的躯干和漂亮的姿态。风一吹,枝条摇摆,满街都是树叶的“沙沙”声。
冷锋过境,天气回暖快,但温良还是冷。
温良看着街道,心里产生一股诡异的空荡感,这种感觉让他想听沈木青的声音,想被他搂着嘘寒问暖。
这阵日子沈木青鲜少和他联系,家里也几乎和他断了联系。换了手机后,陈嘉树的消息倒是如流水般往他的手机里跑,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他没得斯德哥尔摩,只是孤单寂寞。
温良犹豫着要不要给温煦打电话,手机先倒有人打了进来——是陈嘉树。
刚接通,他就听见陈嘉树明快的声音:“哥,我过两天有场球赛,你要不要过来看?”
“和体院打的那场吗?”
“对。还有,上次你的打火机落我家了,我正好给你送过去。”
陈嘉树的说话迅速又有力,语气满是活力。温良不自觉被感染,一个晃神就答应了他。
“我以为哥哥不会答应,毕竟那天有课。”
温良语气无奈:“那我不去?”
对面急了,说话的语气带上些懊恼:“要去,必须去!我刚才就随口一说。”
陈嘉树玩着飞镖打电话,准头受了点影响,几次都射不中靶心。
“你和温良到底什么情况,你是准备和他谈恋爱吗?”
陈嘉树漫不经心道:“再说吧。”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玩呗,还能怎么样。你是不知道我那天出现在他面前,给他脸都吓白了。”
陈嘉树手上拿着最后一支飞镖,他冲着尖哈了口气,
可惜那口气没有让飞镖射中靶心,陈嘉树烦躁道:“别说他了,我让你找的东西怎么样?”
“我找不了,建议你找你兄弟的那些朋友。”对面打着哈哈。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查啊?”
“本来就不该帮你查,违规的你知不知道……”
陈嘉树不想听手机对面的声响,直接挂掉电话。
腿部泄力,他向后倒,身后的老板椅刚好接住他。
陈嘉树以一个懒散的姿势坐在老板椅上,动脚在屋里滑来滑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王侯走了进来。他才开完会,做完月度总结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看见自己的椅子被别人霸占,眉头再次皱起,王侯不耐烦道:“拿了东西就赶快回去,别在我这里歪着倒着,不像样。”他把人提溜起来:“玩够了就回你妈那边去,我可不帮忙带孩子。”
陈嘉树不在意他的话,等对方力道一松,又坐回老板椅,模样懒散。
“小舅舅,你是怎么和舅妈走到一起的?”
“商业联姻。”
“那你们感情怎么那么好。”
“门当户对,指腹为婚,青梅竹马。”
王侯注意到墙上的靶子被飞镖插满,靶心倒是一个没有。刚想调侃陈嘉树两句,徒然发现墙边插着一支飞镖。
他走过去把飞镖拔下来:“靓仔,你这脱靶脱的有点离谱,脑袋里长草了?”又想到刚才陈嘉树刚才的一连串问题,觉得好笑:“还是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