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窗户外突然闪过几道黑影。屋内,莫云乐紧闭的双眼“刷”地睁开,扭头一瞧,其余两人也纷纷睁开眼睛坐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把被子抱回床上捏出人形,蹑手蹑脚挪到门后躲好。
刚站定脚步,窗纸被捅破,白烟逸散。莫云乐屏住呼吸,攥紧手中的匕首,两眼死死盯住门外。
屋内没有点灯,只能借助月光看见门上映着的朦胧的影子,有人附耳贴近门板,大约是确认门内没有动静,才轻手轻脚推开门板。三个蒙面黑衣人并排走进来,手中的刀在月下闪着寒光。
原本莫云乐他们打算等这群人发现床上没人的时候再动手,但紧接着进来的两人竟然是倒着进门的。
她和赵锦城有门板遮挡,但张秀没有,一旦这两个人踏进门他们就立刻暴露了。透过门缝,能看到还有人站在门外。
莫云乐咬牙蹿到其中一人身后,手起刀落,抬腿踹上房门;对面的赵锦城听到声音立刻踹上另一扇门,一刀解决掉剩下一个人。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已经走到房间深处的三人和门外的人。张秀搬过手边的椅子堵住大门,莫云乐和赵锦城转身挡住已经劈下来的刀,抓着手腕一扭,卸下长刀。匕首在喉咙划出一条优美的血线,“扑通”一声,两具尸体倒地。
干脆解决掉剩下一个,莫云乐捡起三把长刀。张秀一个人堵门早已乏力,见状拿过刀松开抵着门的手。
下一瞬,门板从外面破开,三人整齐划一抬脚一踹,最先冲进来的倒霉蛋倒飞出去,翻过护栏,跌到一楼大堂。
赵锦城迈出门槛一看,楼梯口那里又有新的黑衣人冲了上来。
这些人不知道他们都在四楼,所以最开始兵分三路行动,直至去到各自的房间找不到人,又听到四楼的响动才反应过来,纷纷往楼上冲。
“我去守楼梯,你们尽快解决掉。”匆匆撂下这句话,赵锦城提起刀向楼梯口狂冲,那里已经有人爬上来了。
门外剩下的人不算多,但架不住楼梯上的人行动快,待他们打完,赵锦城已经被逼得节节后退。两人不敢耽搁,飞速前往楼梯口支援。
好在客栈的楼梯一次只够两人通过,只要三人合力,把战线推到楼梯口,就能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莫云乐和张秀兵分两路,一个去支援赵锦城,一个直接杀进楼梯口、截断正在上楼的人流。
张秀一人一刀,如同杀神一般站在楼梯口,手挥舞了一下又一下,楼梯的木地板被鲜血浸透;但同时,他自己的后背也彻底暴露,一个早已登楼的黑衣人趁机抬刀下劈,深可见骨的刀伤几乎贯穿整个后背,鲜血汩汩。张秀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倒,眼见的就要撞上刀尖——
后衣领处传来一股大力,莫云乐扯过他扔给赵锦城,甩掉被长刀穿了心的尸体,抬刀格挡。身后,赵锦城把张秀扶到墙边靠好,起身加入战局。
此时,再纠缠下去只会白白增添伤亡,对面中间高举起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手的主人声音嘶哑,像被火燎过似的:“撤!”
所有黑衣人瞬间如潮水般散去,顺着三楼跳窗走了。
赵锦城立刻去查看张秀的伤势,失血过多,嘴唇泛白,双眼已经有些涣散。莫云乐从袖中取出伤药,开始做最简易的包扎。
好在她被刺杀太多次,早已养成随身带伤药的好习惯。
赵锦城站在两人身旁戒备四周,语气带上点不易察觉的焦躁:“那些人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兴许还会翻窗进来,我们需得快点,去一楼。”
他又问道:“方才中间那个说话的人,你记住了吗?”
“没有。”莫云乐最后打上结,摇摇头。那群人统统以黑布遮面,整张脸只露一双眼睛,能记住就有鬼了,不过......
“如果那人是领导角色的话,肯定还会指挥他们,那就可以观察出来。”她站起来,看向赵锦城,“这样的话,我们可以......”
没太多时间考虑,赵锦城略一思索可行性便点头同意:“好。”
一楼大堂内,原本规矩摆放的木桌都被竖起来垒成一个包围圈,严严实实守着里面的人。月光从敞开的大门处倾泻而下,铺满大门到木桌前这一方地板,四周静悄悄的,连呼吸都被刻意放缓。
赵锦城从木桌的缝隙向外观察。光线透不过桌子,他整个人藏身于黑暗中。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直到后半夜,赵锦城半个身子都麻了,门口才终于进来两个人。
吸取上一次袭击的经验,他们是来提前摸清楚三人所在位置的,结果刚进门就见垒起来的桌子,瞬间抽出刀来,左右环顾,眼神戒备。
这一切都被赵锦城看在眼里。他的身旁堆放着搜罗来的十几把刀,随意挑起一把,凌厉的刀锋直逼眉心,取人性命。
同伴已死,他的位置也已经暴露,另一个人不再逗留,回去复命去了。赵锦城松了口气,朝某个方向看去一眼。
那里的门像是被夜风吹动,两扇门板轻轻错开。
他收回眼神,重新看向门口,握着刀的手微微发紧。
很快,黑衣人去而复返。他们目标明确,迅速包围了木桌,不断变换着队形发起进攻。
这些人队形变化灵活、训练有素,但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说话,或是做出任何明显的手势。所有人就像是共用一个大脑般,如果不是那一声“撤”,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个队伍里还有“领导者”的角色存在。
不,不对,肯定是漏了什么,仔细看看,似乎每次队形变换之前,都是同一个人先移动的位置......
摆在大堂的这些桌子所用木料都相当劣质,尽管有赵锦城尽力抵挡,在十几把长刀不间断地劈砍下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木板与碎屑翻飞,模糊了其中的刀光剑影。
趁面前的桌板马上要被劈成两半之前,赵锦城一脚踹过去,连带着桌板后的人一并踹飞,手拿长刀与蜂拥而上的黑衣人杀到一处。
看到桌板后只有一个人冲出来的瞬间,有一人瞳孔骤缩,立刻意识到有问题,警惕地望向四周,但已经迟了——
“砰”地一声,他身侧的门被破开,莫云乐飞身出来,刀尖直取他命门。
此时再格挡或者躲都来不及了,好在那人的反应足够快,举起刀也向莫云乐心口刺去。倘若莫云乐不想身负重伤,就只能收刀格挡,那他也就能活下去。
但是——
“噗呲”
“噗呲”
两道利器入肉的声音同时响起。莫云乐不闪不避,只微微旋转身子,让刀尖刺进肩膀;同时,自己的刀也狠狠插进对方心脏。
莫云乐手腕用力,刀尖旋转数圈,誓要将对方的心脏绞烂。
这就是赵锦城原本制定的计划:让他在大堂中央搞出阵仗,吸引这群人的注意,莫云乐则躲在暗处,观察这些人中到底是谁承担着“领导者”的位置,并负责杀死这个人。
听起来很完美,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擒贼先擒王也确实是屡试不爽的招数,但赵锦城只有指挥大军的经验,却很少正面面对“死士”这类人,所以下意识忽略了“主将已死,敌军既破”这句话并不适用于他们。
这类人,从成为死士起,他们的人生就只剩下一件事——执行任务,不死不休。
他们并不在乎自己所谓的“领导”到底是死是活,只要主公布置下的任务没有完成,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会往前冲,直到这两者达成其一才会停止。
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剩下的人甚至没分给地上的尸体一个眼神,只不管不顾地提刀杀上来,前面的人死了就由后面的人补上。
不过没了那位领导者,他们的队形显然松散许多,攻势见弱。
针对这种情况,莫云乐提出第二个更加完善的方案。她和赵锦城对视一眼,后者踹开近身的人,踏着早已四分五裂的木板冲出门去。
见状,剩下约莫六七个人也调转矛头,追了出去。
就同先前猜的一样,他们就是冲着赵锦城去的,至于她和张秀,估计只是顺便。
莫云乐卸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鲜血已经濡湿衣裳,但刀尖死死卡在肩上的骨头间,稍动一下就是剜心削骨的疼痛。
她划下块布料叠好塞进嘴里,狠狠咬牙,手下用力,一把将刀抽离血肉 。
尖锐的疼痛呼啸着冲击大脑,疼得她蜷缩在地,手指控制不住地抽搐,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疼昏过去。
等这股疼痛感过去时,天边已经亮起一抹白色,莫云乐整个人被冷汗浸透,几近虚脱。
她活动了下酸痛的下颌,简单给自己包扎好伤口,就去了张秀藏身的房间。
这段时间他的状态也不算好,迷迷糊糊发起高烧,在梦中挣扎时还扯到后背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莫云乐看了眼,原先的包扎算是废了。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张秀这情况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很有可能就走不出这座小城了。
另一边,赵锦城出门后向他们拴马的方向瞥去一眼,意料之中的,他们的马早已躺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他收回眼神,脚下不停,向着立在小城中央的某座建筑狂奔。
身后,是锲而不舍的死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