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于 第2章 一如从前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车上广播里传来的歌声“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你美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

一时沉浸到歌词里，于皓想到大学时辗转打听到苏小年的消息，听说她们学校一个体育系的男生曾在女寝宿舍楼下点着蜡烛捧着花向她表白，她却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彼时黯然，被她喜欢，应该是多可爱有趣的一件事。如果没有在高三转学，这个幸运的人会不会是他。自留学起，断了诸多联系，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听任何人讲起她的消息。

“于皓…”苏小年嘴唇微颤，悄然一笑，双眸闪亮的望着于皓。

“嗯？”

“他们说，你们做技术的人，钱多话少秃得早…”苏小年望着于皓的双眼，心跳慢了一拍，硬生生的吞了前一刻要脱口的表白，转移了话题，真诚的接着问“你开始脱发了么？”

于皓被问的措手不及，待司机师傅憋不住笑出声后，他跟着笑到双肩发抖。一边笑，一边摸着头发答道：“还好... 头发...还好”

眼见车开到家附近，苏小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神情可爱的欢快道“我快到了，就不邀请你上楼了... 既然你也单身，我就不用避嫌啦！到了酒店就和我发条消息报平安好不好!”

于皓笑着点了点头，“好。”

让司机师傅在楼下停了10分钟，收到她到家的信息，才离开。

苏小年开门瞧见叶依依坐在沙发吃着葡萄，三下五除二甩了鞋子，冲到沙发兴奋大喊：“姐！！我今天看见于皓了！！！”

“啊？！”依依震惊，一脸的难以置信。

苏小年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复述了一天的情形，抓过抱枕，脸颊绯红羞涩。

叶依依最了解苏小年的心事，跟着感慨了一番缘分使，然后凭多年恋爱经验，将于皓的动作和话语逐字拆解分析，寻找着他仍喜欢苏小年的蛛丝马迹。

虽然叶依依对当年于皓的不辞而别略有微词，但仍旧以八个字总结表态：好好把握，适度矜持。

见手机震动，苏小年抓过来看了一眼，是Tracy的消息，不想加班，一伸手又把手机丢回茶几上。

表姐妹俩相差7个月，性格迥异。依依温柔浪漫，像4月的和风细雨；小年却如同水汽充足的夏天下起的阵阵雷雨，热烈赤诚。

“姐，我好开心看到他，我也好开心我有你，我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看着依依一脸温柔的笑，苏小年心里一时的喜悦却慢慢散了，垂了垂眼眸。

一提到于皓就回想起他们的高中。苏小年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喜欢于皓，可是叶依依却从小就喜欢李星如。

苏小年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姐…”

“嗯？”

“他还问到了你和李星如。”见依依伸去取葡萄的手顿了顿，一时无话，小年接着说“你还会想他么？我知道你以前有多么喜欢李星如…”

两人都明白，校园里的喜欢单纯无杂，也因此最难释怀。

依依神色黯然，温柔地看向苏小年，沉思片刻道：“我和他，分分合合，也有遗憾吧，但已经不是像你对于皓的这种执念了。”塞了颗葡萄到小年嘴里，接着道“我现在有宋辞，我们也才26岁，谁知道以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姐…”苏小年拉过依依的胳膊，倚过半个身子蹭着。

依依见时间不早，推着妹妹去洗漱，叮嘱着舅舅寄过来的樱桃在冰箱，又提醒她家人还在等着她商量国庆节全家旅行的事。

出租车上，于皓点开微信，不服苏，名字可爱倒是很像她。一路翻看她的朋友圈。吃饭、做蛋糕、出游、看电影、过生日，食物含量超过70%，偶有自拍皆是和叶依依。

眼看还有20分钟的路程，于皓提前给苏小年发了消息：我到酒店了。改签了明天下午的航班，可以一早办公室见，一起午餐？

苏小年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未及擦干就急匆匆走到茶几前拿起手机，拨通爸爸的视频，愉快地概述了白天种种，一边吐槽某某同事，一边点开了于皓的聊天框。

不服苏：好呀！我可以带你参观上海办公室～

于皓刚迈进酒店房间，经她一提，想起晚餐时的耳钉少年，松了衬衫袖扣，又补发了一条。

HAOYU: 晚餐你旁边的那个，是Louise？

不服苏：嗯，她是销售，不常在办公室的，要找她？

苏小年回了微信，抓紧吹干头发，又利落的洗了樱桃，跑到依依的房间敲门探头，见依依在打电话，一脸得意的摇晃着手里的分装袋又指了指冰箱。得了句依依的表扬才开心的蹦跶回房间。

HAOYU: 不找她，只是看你和她关系不错。

于皓暗叹Louise竟然是个“她”，防不胜防，心里舒畅开朗不少。

两人互道过晚安，苏小年顺手回了Tracy说要带宝宝参加明天家庭开放日的微信。

酒店的于皓，洗澡时找到了出租车上听到的歌曲。

《如果当时》的旋律响起，舒适的淋浴放松了神经，于皓冷静的胡思乱想。

想她说你“也”单身，于皓微笑。

想Louise和她，于皓蹙眉。

漫长的岁月里，和苏小年有关的记忆早就像被投入口袋扎紧了，不碰不念。

词曲凄凄，声声入耳，思绪开了闸口，鲜活的回忆，滚滚而来。

坐在自行车车后座，紧紧拽着他衣角的苏小年。

校庆舞台上，以古筝弹奏着青花瓷的苏小年。

篮球赛场，人群中大喊于皓加油的苏小年。

他胃痛时，轻轻给他披了外套，破天荒的没有去上体活课，给他倒了热水，在身后陪了他一节课的苏小年。

舞台上微笑，雪地里大哭，阳光下扬着脸的，天真烂漫、爽朗坦荡的苏小年。

多年来，对于皓而言，爱情抽象，是虚无飘渺的，荷尔蒙冲动，是短暂易散的。

而此刻再次出现的苏小年，是实实在在的，是亲密、温暖、是时隔多年，仍在意，想靠近。

一早，办公室里的苏小年顶着一夜兴奋未能好眠的黑眼圈，擦干净了身边的工位。还未来得及坐下，Tracy便牵来宝宝，往她手里一塞，“帮我看一会儿，我10点和老大有个电话会。”转身抱着电脑往会议室去了。

办公室外，公司前台妹妹看着走过来的陌生人，高大俊朗，穿着干净清爽，一把摸起手边的小镜子理了理长发，顷刻间笑容灿烂。

“你好，请问苏小年坐在哪里？”来人问道。

“请问您是哪位，找苏小年什么事？来访需要先登记姓名和电话。”

“北京AI实验室的同事。”

“是来参加昨天的论坛的？之前没在上海办公室见过你呢。”

见陌生人只淡笑点头不再接话，前台妹妹放弃攀谈，起身带路。

待被一路指引，走到苏小年办公座位附近时，于皓瞧见立起的隔板上，粘了各式贴纸，桌上鲜花、绿植、好运符、招财猫、公仔们错落有致，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电脑前。

“来，再喝口水水。”苏小年端着水杯，抬眼见于皓已走到面前笑着看向自己，心里感慨于皓似乎比以前爱笑了。

前台挑眉，在苏小年耳边嘀咕了句“帅的嘞”，转身离去。

苏小年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先坐这里吧，这是Tracy的宝宝，她开会去了，我帮她看一会儿。”

“嗯”于皓应着坐下，拿出电脑处理工作。间或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一大一小。

待Tracy结束会议牵走宝宝时，玩儿了半天的大小朋友皆是一脸不舍。

“卖相噶好，不处朋友，自己生一个么好了呀！”路过的男同事见状，不失时机的调侃道。

“学学你Tracy姐，都二胎了！”

多年尝试给苏小年介绍对象的三两同事，闻言，顷刻间聚在她的工位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

一旁沉默着专注写邮件的于皓，笑意自眼底浮上。

见苏小年答话时笑得一脸尴尬，耳根通红，于皓饶有兴致的跟着听了会儿热闹。

“苏小年…”于皓出声，招手示意她过来。

毕竟是上班时间，几人见状便识趣的散去。

苏小年猜到于皓的用意，轻轻双手抱拳。谁知感谢解救的话还未及出口…便见他笑道：“我渴了，帮我接杯水吧。”

苏小年咽下要感谢的话，轻轻哦了一声就起身去了茶水间，心里腹诽于皓长大了竟还添了指使人做事的毛病...

回到座位时，苏小年手里多提回了一袋樱桃，一并推向于皓面前。

于皓看着推过来的樱桃一时恍神，好像此刻正值过去的某个课间，两人仍坐在教室。

午餐时，两人面对面落座。

于皓交待服务生只留一份菜单随她选择便好，又借着想看菜单的借口坐到了苏小年并排。

看着苏小年睫毛忽闪忽闪的认真看图选菜，毫无察觉，于皓不自觉笑了，心道，还是那个别人说什么都容易信的小傻子。

高中时，班级最后一次春游是在游乐园。到了恐怖屋，苏小年猛猛的摇头，誓不肯进，拉着依依留下陪她。李星如见状，煞有介事地拍着胸脯保证屋里面都是小儿科。紧接着，几个同学连哄带骗的，就把苏小年夹在叶依依和于皓中间带了进去。

只走了几步，几个女生就被其他人的尖叫声吓哭了。

昏暗里，苏小年眼前一片漆黑，也瞧不到依依已经被李星如护在了怀里。

于皓看她慌乱的在空气中乱摸，不住的流眼泪，才意识到她在暗一点的环境里什么都看不到。上前拽住她的胳膊说别怕，结果被她一下子拥抱住，嚎啕大哭。好一番安抚后，她才一路紧紧抱着他的背包，死死的埋住脸，被他带着走出了恐怖屋。

苏小年夜盲，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当年她大哭，鼻涕眼泪的沾湿了他胸前一片，她紧紧抱着他那么久，衣服上的香味一直留在他鼻间。如今坐近了，于皓闻到她的T恤上仍然有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果香混合着奶香。

一切好似一如从前，苏小年也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