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 第13章 第 13 章

一站路后终于有了座位，是靠门的位置。余行让温礼礼坐下。

温礼礼身体靠在玻璃挡板上，眼前站的都是人，她只好望着地面，眼皮不由地上下打架。

坐了两站路，温礼礼身边的乘客到站了，他一起身，温礼礼就招呼余行坐过来。

余行坐下后看了看手表，还有1小时12分的路程。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他有点困了，缓缓闭上双眼养养神，耳朵却还在仔细聆听播报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地铁门开了又停，再次启动时，睡梦中的余行身子晃了下，头靠在了温礼礼肩膀上。

温礼礼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醒，心跳声扑通扑通，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瞄了一眼呼吸均匀的余行，她全身僵直不敢动弹，生怕把他弄醒了。

他的确累了，借此机会可以好好休息。温礼礼状态还好，毕竟她在车上已经睡过了。

即便状态好也招架不住平稳开动的地铁，温礼礼又被催眠了，两个人不知不觉地头靠着头……

余行睡眠浅，意识到了动静，睁开眼又闭上……

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直到温礼礼的脖子酸了，她直起身子按了按酸胀的肩颈。

余行挺直背梁，睁开朦胧的睡眼慵懒地抬头看路线坐标，已经过了一大半路程，还剩下四站路，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江滩公园了。

曾经江南路附近的江岸有一片广袤的芦苇荡，余行和温礼礼喜欢坐在岸石上发呆放空，看落日余晖，江面金光熠熠，看船只过往，微风正好，芦苇摇曳。

那样惬意又舒适的时光，令人难以忘怀。

温礼礼和余行悠闲地逛着他们的老地方，当初的老地方人烟稀少，是他们两人的秘密基地，如今建设成了江滩公园，行人络绎不绝。

水泥路改为宽敞干净的樱花大道，江边芦苇荡变成了青草地，隔几米就有一张长椅供人休息观赏江景。

公园中心广场前的草坪上三两人一桌坐在房车或帐篷前，吹着江风，喝酒畅聊。

沿江还有几位垂钓的大叔，带鸭舌帽穿背心，鱼竿水桶加抄网，一坐就是一下午。

温礼礼和余行找了处人流量少的草地坐下，静静望着江面。

温礼礼思绪放空，感受江风轻轻拂过面颊，头顶飘过棉花糖一样的云朵，阳光照耀着江面波光粼粼，以及身旁那个爱的人。

她异常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多么的来自不易，又遥不可及。

“余行，和你的爱人来江滩放松呢？”

温礼礼看到一位气质优雅的阿姨微笑地拍了拍余行的肩膀。

她穿着深咖色英伦风伞裙，脖颈间系着丝巾，白发也盖不住她的美。

余行眼瞳清亮，见到熟悉的人起身绅士地与她握手。

“林老师！好久不见。”

温礼礼不认识眼前的女人。听余行称呼她为林老师，便跟着礼貌的问个好。

林老师笑容和蔼。望向余行说：“回南宜看看？”

“嗯。”余行羞涩地笑笑。

温礼礼默默听着他们寒暄。

“老师很骄傲见证了你的成长。你是我带过的学生里最有拼劲的，从年级第289名上升至年级第一，还荣获当年的南省理科状元！老师一步步陪着你走过来，你的艰辛我都看在眼里。记得高三那年，你晕倒了三次，吃了整整一年的药……”

晕倒？药？

听到这里温礼礼脑海自动屏蔽了林老师的话。她只关心余行为了考进帝都大学晕倒了三次吃了一年的药。

她抿起嘴，偷看余行，他脸色轻淡，眼瞳像月光皎洁，丝毫不在乎曾经的付出。

他总是这样。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脆弱。所以，才更让温礼礼心疼啊……

林老师离开前特意跟温礼礼打了招呼。温礼礼笑着回应：“林老师再见。”

一阵响彻云霄的哭嚎从温礼礼身后传来，她被哭声吸引回头看，小男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面前是散落一地碎片的巴斯光年乐高玩具。

他旁边的小女孩手足无措，目光无助又可怜，不知道怎么安慰小男孩。

“姐姐赔我的巴斯光年！你赔！呜啊啊啊——”

余行看了眼乐高碎片，凑到小男孩身前，蹲下身来看他，“小朋友不哭，叔叔帮你修好。姐姐她不是有意的。”

小男孩半信半疑，“碎成这样了，肯定修不好了！”

温礼礼见状走到小男孩面前，“小朋友放心吧！哥哥拼乐高很厉害！”

“真的吗？”小男孩的疑虑消散了一点。

温礼礼拍拍胸脯：“当然！姐姐以人格担保！”

余行歪下身子靠近温礼礼，小声嘀咕：“看来我必须得修好！不然世上会少了个温暖的人格。”

他捡起地上摔的七零八落的buzz，温礼礼也帮着一起拾起散落的碎片。

把所有的碎片都拢在一起后，余行坐在台阶上，一点点地拼着乐高。

江上的晚风吹起余行额前的碎发，光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

他低着头认真地拼乐高。温礼礼仿佛看到了青春时那个明媚的少年，落日永远偏爱他。

温礼礼坐在楼梯上陪着两位小朋友，运用出毕生所学的儿童心理学知识，试图融入小孩的世界。

“飞向宇宙，浩瀚无垠。”温礼礼脱口而出巴斯经典台词。她喜欢巴斯光年的爱好可算能和小男孩找到共鸣。

“姐姐，你也喜欢巴斯光年？”小朋友止住哭声，玻璃珠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温礼礼，笑容纯真。

从小朋友的情绪分析，他已经忽略了姐姐弄坏他玩具的事情。温礼礼作出巴斯光年经典的飞向太空的手势， “捍卫宇宙和平的星际刑警谁会不喜欢呢？full speed ahead！”

小男孩和温礼礼作出同样的动作，一腔热血沸腾，“go！go！go！”

温礼礼示指按在胸膛，假装启动呼叫装置：“Buzz Lightyear to Star Command.”

小朋友兴致高涨，模仿温礼礼：“呼叫总部，巴斯呼叫总部！”

余行此时已经拼好了巴斯的双臂，听见身边的温礼礼和小朋友沉浸角色扮演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小女孩一直默默待在旁边不说话，看着温礼礼和小男孩玩得很开心，她偶尔附和笑笑。

温礼礼观察到小男孩的姐姐因弄坏了小男孩的乐高玩具而陷入失落和自责中，她便主动引导小女孩：“姐姐最喜欢谁呀？”

“胡迪。”

“那胡迪警长的口头禅是什么呢？”温礼礼问。

“我的靴子里有条蛇！”小男孩和小女孩异口同声。

……

“胡迪爱巴斯。那巴斯呢？”

“巴斯也爱胡迪。”

“拼好了。”余行很快拼好了巴斯光年的乐高，原封不动地还到小男孩手里：“小朋友，天快黑了，早点回去，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谢谢哥哥。”小男孩抱着心爱的玩具，跟在姐姐身边。

温礼礼目送他们离开，她看着小朋友们友爱的背影说道：“巴斯！牵住胡迪的手！”

小男孩顺着温礼礼的话，乖乖牵住姐姐的手。

拼好了小朋友的玩具，余行站了起来，伸出手：“你哄小孩很有一套。”

温礼礼抬头，余行逆着光，落日熔金，撒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了层金粉。

明明就在身侧，却像透过玻璃展柜欣赏一件完美精致的人形手办。

知道他不属于你，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志趣相投。”温礼礼小手轻搭在余行手心，被他扶起。

“饿了吗？”

“有点。”

“去阿婆家。”

“好。”

常安街整体翻新，保留了原始的布局，好多开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店仍然在继续营业，街上大半的商铺老板都是熟悉的面孔。

余行和温礼礼去了阿婆家菜馆，可惜没能赶上阿婆亲自下厨，听阿婆儿子说她刚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以后不能再炒菜了，而且，阿婆记忆力衰退，已经认不出她儿子了，更别提余行和温礼礼了。

随便点了两个菜。记忆里的常安街离温礼礼越来越遥远。

“南宜变得不一样了。”温礼礼再也找不回和余行曾经的老地方了。那些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无法再去重温。挺惋惜的。

余行夹起块鱼肉放入温礼礼碗中，“无常才是常态。”

人呢？人会不会变？温礼礼心想。

年少时他们的友谊难以估量的深厚。然而，一晃十年，他呢？他还认可她这个朋友吗？或者她不过是仅存的一点情面？

“无常的是人对事物的感受。”温礼礼委婉地否定了他的观点。

至少她对余行的感情从始至终就未曾改变过。她坚定地躲藏在光影之下偷偷爱了他十年。

余行浅浅一笑，目光坚定而认真看她：“但总有人始终如一。”

夜晚，窗外亮起霓虹，温礼礼解开蝴蝶结系绳，拉上了遮光窗帘。卧室灯冷白，丁点暖度都感受不到，温礼礼躺在床上，即使盖着可爱的粉色蚕丝被，周遭摆放了许多治愈玩偶，依然觉得像睡在冰冷的样板间。

她把没来得及看的志愿者群消息全阅览后，点开短视频APP关注冉星公益基金会的自媒体账号动态，账号今天更新了两条病房学校的同学们的感谢视频，其中有罗曼出镜，和孩子们一起画画，脸上洋溢着笑容。

温礼礼想起了他们在IUCN (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的时光，每天充实而又热烈地活着！

当她回到首页时，第一条推送的视频居然是她自己！

网友发了两张她和余行在地铁上的照片。

一张是她和余行头靠着头睡觉，另一张是她靠着挡板睡着了，余行低头漫不经心地看手机，撑着右手抵在玻璃上护住她的头。

文案：我像下水道里的老鼠，偷窥别人的幸福……

“每个人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趁幸福还没来临之前，先好好爱自己，以最棒的姿态去迎接它。我们终会得到幸福！”温礼礼评论了这条视频，并悄悄保存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