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枫潇!”房离忧愤然起身,“我念你是冷川元君的独子,予你三分薄面,你倒真当我们九寰派是你们斐君山的后花园了?这搜魂之术是能轻易使用的?”
搜魂术!
深陷在头痛欲裂痛楚中的小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听说过这种法术,修真界的大能可以用搜魂术窥探低阶修士识海里的记忆,但被搜魂的人或多或少会有后遗症,轻则昏沉几日,重则痴呆疯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正道修士不会轻易施展此术。
这个姓段的还真是反派啊!
然修为低微的小篁纵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只能强忍着不适被迫接受那缕霸道的神识在她识海中翻掠。
要问她现在是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像在游乐园里体验最讨厌的“翻江倒海”项目,玩到四肢麻痹,胃中翻涌。她好想痛痛快快地吐段枫潇一身……
施展搜魂术最忌被人打扰,否则有可能导致被搜魂的人发生意外,因此房离忧即使愤怒,此刻也只能在一旁干看。
就在小篁以为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时,搜魂终于结束了,她像条死鱼软趴趴地瘫在地上,半睁的眼里满是呆滞。
“看来的确是我误会管道友了。”段枫潇云淡风轻地收回手。
然即使他承认是自己搞错了,脸上也没有一丝愧意,这副若无其事的态度引得九寰派众人群情激愤,纷纷对他进行口诛笔伐。
意识浑浊的小篁听不清他们骂骂咧咧地吵什么,搜魂结束后,她头不痛了,但还是有很严重的头晕反应,就像耳石症发作,眼前所有景物都在往一个方向旋转。
忽有两股清凉的灵力从她两侧太阳穴注入脑颅,她像一条干渴的鱼儿终于有了水。
房离忧掐住她一边脸颊道:“人没傻吧?”
小篁慢吞吞地爬起来,从一条瘫着的死鱼变成了能勉强坐着的咸鱼。
“呕——”
围在她周边的人霎时退避三舍。
她不懂,那份卷轴就藏在她识海之中,为什么段枫潇没有搜出来?难道是因为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修士无法窥探到她的记忆?还是说卷轴自带隐匿局部记忆的功能?
段枫潇取出一条做工精致的银制眉心坠,将其戴在小篁的额头上,小篁忽觉一股冷意流窜过全身,这下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段枫潇道:“此物唤作留心牵,是一件高阶法宝,它可保你思志清明,不陷于任何迷阵中,就当是我对你的赔偿。”
小篁摸了摸额头上那串冰冰凉凉的东西,想取下仔细观摩,可她刚摘下来,眼前的景物又开始旋转,搜魂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消散,她立马戴回去。
收到了赔偿,她的心情没那么糟糕了,但还是讨厌这个独断专行的二世祖。
有一说一,卷轴的确在她这里,段枫潇没有怀疑错人,但她也实在没法把卷轴还回去。
“赔点东西就想了事?段枫潇,你搜身还不够,还要强行搜魂,简直不把我们九寰派放在眼里,你今天必须道歉!”
“对,别以为你们段氏是南陆的大世家就可以仗势欺人,论威名,我们九寰派亦是东陆第一宗派!”
“冷川教子无方呀,也难怪,寡妇难抚孤子,才会养出你这么个无德无行的……啊!”
最后发言的那个修士突然被段枫潇一掌打飞出去,重重砸在十米外的影壁上。
小篁吓得躲到房离忧身后。
她望着那个被打到吐血的修士,不禁摇头,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这不是上赶着找揍吗?
“岂有此理?姓段的,你还敢动手?”
不知谁怒吼了一声,九寰派的弟子突然一拥而上,与段家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乱斗。
被夹在两股势力中间的小篁紧紧抓住房离忧的胳膊,在房离忧的带领下,左躲右闪出了审查司。房离忧将她往大门外一推,叫她赶紧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继续逗留下去真的要小命不保了,向来不爱凑这种热闹的小篁当即一溜烟跑回闲仁谷。
后来她听说,房离忧联合十几个弟子费尽九牛二五之力才把段枫潇擒住,并把段枫潇押到掌门面前。冷川元君千里迢迢从斐君山赶来,亲自携厚礼登门向九寰派的掌门道歉。
冷川元君领走儿子的那天,小篁看到了她来到玄邈灵界以来最气派的场面。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乍然风起云涌,百辆香车御风而来,千匹灵驹腾云护道,不计其数的黑色旌旗与群青色旌旗在空中猎猎作响,几乎能遮天蔽日,浩浩荡荡得就跟天兵天将下凡似的。
这哪里是来道歉的?分明是来秀肌肉的!九寰派若是敢继续扣押段枫潇,她相信冷川元君会一声令下,直接踏平九寰派。
这一幕刷新了小篁对斐君山段氏的认知,她一直以为段家只是盘踞在玄邈灵界某个旮旯的土皇帝,顶多在地方有点势力,原来她才是那个没见识的土狗。
她不禁重新审视手中的卷轴,段家的实力已经侧面证明了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如此贵重的宝物落在她手里,也不知是福是祸。
唉。
发愁是没有用的,这个世界不是她曾经生活的法制社会,这里妖魔遍地,人如蝼蚁,她只要出了九寰派的大门,稍微有点能耐的修士和妖兽都能弄死她,她唯有努力提升修为,才能在这个处处充满威胁的修真界苟下去。
在九寰派,闲仁谷弟子若想进入上峰,除了靠资质,还有一种办法,那便是通过门派试炼。
再过不久就是闲仁谷十年一度的捉妖赛,参赛弟子在比赛中捕获到的妖兽越稀有,分数就越高,最终积分排在前十名的弟子可以成为上峰弟子。
这让许多弟子跃跃欲试,他们都组织好了自己的探险小队。小篁尝试找过很多队伍,但却没有一支队伍愿意接纳她。
虽然大家明面上还是维持着那份虚假的客套,以“人数够了”的理由拒绝她,但她知道,她被孤立了。
她频频去福泽堂接任务,还经常把好做的低级任务抢先完成,早已让一部分闲仁谷弟子对她存有微词,加上后来她被段枫潇搜身搜魂,即便最后段枫潇没把她怎么样,但她疑似品行不端的流言还是在门派里传开了。
来到这个世界至今,这是她第二次感到如此彷徨,上一次还是在海音村刚醒来的时候。
“别丧了,你管他们说什么?那个卷轴本来就是段椿潇给你的,你又没偷没抢,何必在意那些风言风语?”岳先思往嘴里扒拉完一颗蒜蓉生蚝,望着小篁在悬崖旁寥落的背影,又补充一句,“你可别往下跳,摔死很难看的。”
月色下的瀑布云雾缭绕,萤火虫似星点飞舞,面对如此良辰美景,小篁哪里舍得去死?她只是有点惆怅罢了。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一路被人误解过来的,早就习惯了,只是没想到来到另一个世界后,她还经历着和从前一样的事,人的运势真的很奇怪。
“小篁,有句话你别怪我说……”
“呃?”抱膝而坐的小篁回首看过来。
岳先思一抹嘴巴道:“其实我第一次在海音村看到你时,就很想欺负你……你先别皱眉头!我知道这种想法不对,可你知道吗?你长得白白净净软软糯糯的,却总是垂头丧气,这副模样简直是天生的受气包。我有时会忍不住想,如果打你一拳,你一定会哭很久吧?”
小篁扯了扯嘴角:“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岳先思坐到小篁身边,伸手勾住小篁的肩膀,“我只是不懂,为何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明明是个美人,却很少展露笑颜,人都喜欢充满生机的事物,你却像一滩死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小篁明白,她就像是一颗负能量球,让所有心情好的人看到她就想一脚把她踹走,那些同门未必是觉得她做错了什么,只是纯粹不喜欢和她这种人相处。
可她也没办法,她就是高兴不起来,更不想装出一副开朗的样子去讨别人喜欢,从前的她就过着那种迎合别人的生活,实在太累了。
她知道岳先思是好意,但也只能微笑道:“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她肯不肯转性子就是另一码事了。
岳先思死死盯住小篁的脸庞,看得出这人没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她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使命感,一定要改变小篁这种沮丧的心态。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仙市采购,到时你得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不准拒绝。”
岳先思都这么强烈要求了,小篁也只能答应了。
九寰派附近有一座热闹的海滨仙市,名为平澜城,这里汇集了天南地北的商贾,有各式各样的符箓法宝兜售。即将要去参加门派试炼的小篁找不到队友,就只能自强自立了,她必须到仙市淘点管用的法宝。
她按照岳先思给的地址来到城内一个叫“去邪苑”的地方,看名字,她还以为会是法宝店,结果好像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栈?
“你好,我是应岳先思的邀请而来,请问她在这里吗?”
掌柜的虽然是凡人,但在平澜城这种仙凡混居的地方待久了,早就练就出一套能区分仙凡的眼力见儿,他一看小篁的衣着就知她是仙门弟子,立即笑脸迎人道:“您是管仙长吧?岳仙长和其他几位仙长已经到了,他们此刻正在房间等着您呢。”
还有其他修士?
小篁不禁犯嘀咕,不知道岳先思搞什么名堂。
她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房间,一进门就嗅到一股浓郁醉人的芳香。
不对劲!
打量着眼前布置得跟情趣酒店似的死亡芭比粉房间,她脑海里瞬间蹿出一个念头——走错房间了!
她想出去找店小二问清楚,结果刚转身就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她扶着鼻子抬头一看,不知从哪冒出一个打着赤膊的精壮男修,把她吓了一跳。
“抱歉,我马上走!”
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小篁愈发肯定是店小二带错了路,她低头迅速绕过对方,结果又撞上了第二个男修,对方一样打着赤膊。
在氛围如此旖旎的房间里同时出现两个裸男,这意味着什么?
“我真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请你们继续!”小篁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只想火速逃离这个让人尴尬的窘境,她拉开门就往外冲,结果又撞上了第三个男修!
不是,修仙人士也玩这么野吗?说好的断爱绝情、清心寡欲呢?
严重怀疑自己误入淫趴现场的小篁震惊到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