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S城,秋高气爽。趁着国庆长假,为了庆祝齐盛的投资签订,魏秋至在郊外的别墅举办了一场派对,带领公司员工放松心情。
别墅内,到处充满欢声笑语。B2层KTV的包间里,有同事尽情高歌;B1的游戏厅,几位男同事玩机动游戏玩得热火朝天;二楼家庭影院中,最新上映的大片让人沉浸在精彩剧情中。而此刻,一楼的厨房里,楚安乔正熟练地切菜,锅里食材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飘散出诱人的香气。
许诺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时不时往厨房方向瞥一眼,神情有些复杂。“小姐,你还要弄多久啊?”她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这做饭的事儿,直接叫会所送不就好了嘛!”
“会所大厨的水平,怎么能和我做的比呢?”楚安乔抬起头,嘴角带着笑意,“这可是特别给秋至做的,心意比菜品更重要。”
听到这句话,许诺心头微微一颤。她清楚楚安乔的心意,却也知道魏秋至待她的态度不过是平常同事间的关怀与体贴,似乎并无特别之意。看着楚安乔执意为魏秋至亲手准备这顿饭,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种单方面的付出,若没有回报,可能会如她当年与沈望舒的关系一样,最终演变成彼此决裂、难以挽回的遗憾。她握了握拳头,心里一度想要劝楚安乔看清现实,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正当许诺思绪纷乱之际,电视上的画面突然一转,主持人神情肃穆地开口道:“突发新闻,S市市长沈青红于今晨在建国宾馆32楼坠楼身亡,现场情况正在调查之中,具体死因尚不明朗。”
许诺愣住了,目光紧紧锁在屏幕上。镜头转向宾馆门口,警戒线已被拉起,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记者们蜂拥而至,快门声此起彼伏,镜头中隐约可见一名工作人员抬着担架,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哀伤的气氛。画外音中,主持人低沉而庄重地继续报道:“沈市长自上任以来深受市民信任与爱戴,尚无确切证据表明他生前存在异状,但此事引发了广泛关注。具体情况尚在核查中,警方将尽快公布初步调查结果。”
“沈青红……这是沈望舒的父亲啊……”许诺低声喃喃,眼中满是震惊。
听到沈青红的名字,楚安乔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出厨房,神色凝重地看向许诺:“你说,沈望舒知道这事了吗?”
许诺没有回答,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沈望舒的电话,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放下手机,心情愈发沉重。沈望舒一向冷静沉稳,可失去至亲的打击是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她无法想象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有多痛苦。她想立刻找到他,安慰他,但电话不通的事实让她一时手足无措。
楚安乔看着许诺焦急的神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抚道:“或许他暂时还不方便接电话。你也别太着急,沈望舒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应对。”
许诺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然想起楚安乔先前曾提到的事,轻声问道:“安乔,你之前不是说在你父亲的办公室见过沈青红的档案吗?他这次自杀……该不会真的和什么问题有关吧?”
楚安乔眉头微皱,回想了一下,缓缓开口:“我也说不准。我父亲那边的事情,基本不透露细节。之前我只是无意间看到他的档案而已,但通常一旦牵涉到他们部门,说明确实会有些问题。不过,如果当事人过世,很多调查也会随之中止。”
“得是多么严重的问题,才能让他以死了结……”许诺神色复杂,语气里透出几分惋惜和疑惑。沈市长在S市名声一向不错,他的离世无疑会给家人带来巨大打击,也让她心生几分不解,似乎事情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原因。
楚安乔叹了口气,微微耸肩:“这类事情,恐怕只有局中人才知道吧。”
十月初,沈青红自杀的消息在投资圈掀起轩然大波,而沈望舒的处境也迅速恶化。过去对他恭维备至的投资人,如今纷纷保持距离,甚至有几笔原本谈妥的项目也悄无声息地黄了。此时,沈望舒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仿佛一夜之间从人群中消失。
许诺心急如焚,几天来,每天都会拨通沈望舒的电话,听到的却始终是机械的关机提示。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却总忍不住想确认他的平安,仅仅听到他的声音,也好。
转眼间假期结束,十月八号的工作日如常开始。例会刚结束,许诺走出会议室,窗外骤雨如注,闪电的亮光映照在窗台上,室内的气氛也因阴沉的天色而变得格外压抑。
宋熙宁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喂,望舒,是我。外面下雨了,记得把晾在阳台的衣服收进去,别淋湿了。”他的语气自然亲切,带着几分家常的嘱咐。
许诺站在一旁,听到“望舒”这个名字时,心头一颤。几天来,沈望舒一直不接她的电话,而他的失联让她日复一日地被一种深深的不安和愧疚折磨着。她几乎没有犹豫地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他曾给过她的号码。几秒钟后,她听见了那熟悉的机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心中缓缓涌起一个念头:或许,沈望舒给她的号码只是他专用于工作联络的手机。原来,他始终将她放在一个疏离的“同事”位置里,从未真正让她踏进他的生活。许诺慢慢放下手机,望着窗外的雨帘,心中掠过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自己位置的认清,也有说不清的失落。
就在她愣神之际,宋熙宁的声音再次传来:“许诺,你怎么了?”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关切,似乎察觉到她神情里的低落。
许诺怔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神色犹豫了一瞬,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Joseph……你能联系到望舒,对吗?”
宋熙宁的眼神一沉,神情微微变得警惕,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疏离:“是能联系到,但望舒的状况比较特殊,很多人最近也在找他……许诺,我想你应该理解他的立场。”
听到他话语中的谨慎和防备,许诺的脸上掠过一丝失落和尴尬。她低下头,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诚挚的恳求和细腻的担忧:“我明白他的处境,也理解你担心的……我不是想给他带去任何麻烦,只是……他现在是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事情,我真的担心他。”她的语调越来越低,似是害怕自己情绪溢出太多,带来不必要的打扰。
这几句话说得平缓,却饱含着无法掩饰的关切。许诺向来冷静、懂得分寸,甚至很少主动提出请求,而今天,她的姿态已然有些放低,话语里流露出的情感真挚而隐忍。宋熙宁一向对人冷静而理智,但此刻,许诺的话却让他隐隐动容——她的眼神中的真切关心,没有丝毫矫饰,也没有打探的意图,反倒是藏不住的那种诚挚情感,让他一瞬间松动了心底的防线。
“许诺,你有话想让我带给他吗?”宋熙宁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然保留着一丝谨慎。
许诺轻轻摇头,目光微微颤动,带着无法掩饰的渴望与无奈:“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只是想亲眼看看他,确认他还好。”
她话语里细微的哀求和脆弱,再次触动了宋熙宁。他望着许诺,默默在心中思量。多年来,他见过不少人,但眼前的许诺不同于那些带着目的接近的人。她从未以自私的情感裹挟过他人,此刻的关切是如此真切,甚至带着一种不自觉的隐忍。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怜悯,同时也意识到沈望舒或许正需要有人真正关心和支持,而许诺的出现,或许对沈望舒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我带你去见他吧。”宋熙宁叹了一口气,最后做出决定,带着一种理解和不忍。他的声音低沉却温柔,似乎也在为许诺的情深而感叹。
许诺怔住,眼中浮现出一丝感激之情,她轻轻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Joseph。”
车缓缓驶入市区的一片老城区,许诺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街道两旁的红砖小楼在夜色中显得古朴厚重,高大的梧桐树枝叶低垂,树影摇曳,与这片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建筑相映成趣。这里曾是犹太人的聚居地,如今被改造成复古的别墅群。墙面上攀附的藤蔓在风中轻轻晃动,经过修葺的铁艺阳台和精致的拱形窗台低调中透出几分旧时的优雅。
车停在其中一栋小楼前,宋熙宁打开车门,许诺跟着下车。眼前的别墅灯光柔和,从窗帘缝隙中透出,仿佛藏着某种温暖而私密的气息。她不禁感叹,这些复古建筑在夜色中宁静而温馨,给人一种安心的氛围,仿佛是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归宿。
就在她沉浸其中时,一道纤细的身影轻轻推开侧门,走了出来。许诺一愣,瞥见那熟悉的轮廓——林思。她穿着一件简洁的浅色风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举止间有种自带的从容和优雅。林思的神情淡然,眼神落在远处,仿佛带着一丝若有所思。她没有注意到门外的两人,径自走向台阶。
在那一瞬间,许诺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沈望舒的生活,对她来说总是遥远而陌生的,像是一扇紧闭的门,而林思却仿佛天生就是这扇门的钥匙。她不需多费心思,也不必犹疑忐忑,便可以这样自然地出现在这里,在沈望舒最隐秘的空间里留下自己的身影。而自己呢?费尽心思才得到一个短暂的机会,却仍觉得有些不安,仿佛踏入了不属于自己的领地。
宋熙宁停好车后,走向许诺,轻轻一扬头示意:“我们进去吧。”
许诺微微颔首,努力平复心情,跟着宋熙宁穿过那低矮的雕花铁门,沿着石板小路缓步向前。夜风微凉,梧桐树的枝叶在风中微微晃动,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柔和的灯光从别墅的窗帘后透出,温暖却又有些遥远。
宋熙宁走在她前面,步伐沉稳,未发一言。许诺深吸了口气,迈步跟上,静静走进这属于沈望舒的、她从未真正踏入过的世界。
走进别墅,许诺立刻被眼前的装潢所吸引。客厅宽敞明亮,米白色墙面与落地窗相得益彰,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光洁的木质地板上,映衬出一种静谧的美感。简约却不失质感的灰色沙发与黑色玻璃茶几搭配几件低调的装饰,散发出一种冷静的高级感,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带出几分艺术气息,处处透着主人的精致品味。
在宋熙宁的示意下,许诺跟随他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半掩的房门前。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稍稍推开。房内映入眼帘的是出乎她意料的整洁有序:书桌上摆放着几份打开的文件,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张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整个房间安静而冷静,井然有序,不见一丝颓废。
听见门口的轻响,沈望舒抬起头,看见她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显然有些不快,但语气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克制:“许诺?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Joseph带我来的,”许诺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坦然,“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他略带疏离地点了点头,合上电脑,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语气平静地说道:“原来如此。不过,似乎与你预想的不太一样,是吧?”
许诺被他微妙的语气一噎,随即调侃地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确实有那么一点吧……我还以为会看到你在借酒浇愁呢。”
沈望舒微微一顿,垂下眼帘,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件事之后,我就不再碰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