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楚安乔搬进凌家大宅已有大半个月,她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大包小包搬进去的模样,拖着几个硕大的行李箱,狼狈地穿过那偌大的庭院。她原本对这段新生活是抱有些许期待的,以为能与凌念远一起过上平静的日子,但她万万没想到,凌家的生活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凌家大宅,光是主楼就足以让人迷路,而凌老爷子身边竟然还养着十个佣人,组成了一个小型的后勤团队。之前送过她丝巾的钱姨,是这批人的主管,管着两个负责卫生的阿姨、两个厨师、两个护士、两个司机,还有一个园丁,人人各司其职,严密得像个小型王国。楚安乔原以为,大宅人多热闹也许会很方便,但在这里的日子却让她深刻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被困在豪宅的金丝笼里,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回到房间,楚安乔随手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问道:“老爷子就一个人住,为什么连厨师司机、阿姨护士都要双份的呀?”
凌念远正低头帮她整理箱子里的衣物,听到她的问题,笑了笑,抬起头解释道:“只请一个太被动了,用两个的话,一是工作分担,不会太忙;二是有事的时候,另一个可以马上顶上来。更灵活一些,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突然有事就手忙脚乱。”
楚安乔忍不住撇撇嘴:“真是够精致的安排啊。”
凌念远轻笑道:“你慢慢就习惯了。他们几个在我们家已经很多年了,都挺守规矩。我也跟他们打过招呼,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楚安乔听后,心里虽然松了口气,但心中仍旧有些许疑惑:“他们难为我干嘛呀?你是他们的东家,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他们为难我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呀。”
凌念远微微一顿,眼神有些柔和地看向她:“安乔,我其实挺感谢你愿意陪我回来的。”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里都透着认真,“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让你不开心的。”
楚安乔低头看着他,一时间心里有些触动,这些话虽然听起来简单,但从凌念远嘴里说出来却格外有分量。他不是一个轻易表达自己情感的人,这几句话也许已经是他的极限。
等凌念远把她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柜,便转身从衣柜的一角拿出了一床叠好的被子,准备往沙发那边走去。
楚安乔见状,疑惑地问:“你拿被子出来干嘛?”
凌念远没有多说,只是将沙发拉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床铺,然后把被子放上去,转过身对她说道:“我特地选的这款,白天看起来是沙发,晚上拉开就是床。从今天起,我就睡这儿。”
楚安乔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赶紧把被子拿回去。”她站起身,伸手指了指床,“哪里有新婚夫妻分床睡的?再说了,你家佣人这么多,人多嘴杂的,你收买得了一个,可收买不了所有,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去,我们这不是白搬回来了吗?”
凌念远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释,但看见楚安乔脸上不容置疑的神情,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将被子重新搬回到床上。他想说有钱人分床睡的很多,但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她不高兴。
楚安乔见他把被子搬回来,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们睡一张床,盖两床被子。”她把自己的被子往边上挪了挪,露出一个空位。她这些年做公共关系的经验告诉她,信息经过多人口传后,必然会发生扭曲和变化,越是想解释,越是容易解释不清。与其花时间和精力去解释,不如直接把戏做足,将谣言扼杀在摇篮之中。
凌念远望着她坚定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默默将自己的被子铺上床,心里竟然莫名有些期待。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容易满足,只是能和她同床而眠就觉得高兴。
第一晚,两个人都有些拘谨。楚安乔侧躺在床的最边上,背对着凌念远,生怕稍一翻身就会碰到对方;凌念远也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自己的姿势,连呼吸都尽量放轻,似乎怕惊扰到她。那一夜,两人谁都没有睡好,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切似乎都变得自然了许多。凌家的生活虽然繁琐,但楚安乔慢慢发现,除了人多了一些、规矩多了一些,其实也没那么难适应。而凌念远也总是默默地为她安排好一切,凡事都照顾得很周到。
凌念远和楚安乔搬回大宅后,给外界传递了一个凌震文身体每况愈下的信号。从他们搬回来的那天起,凌家的访客便络绎不绝。那些大世家,看似各自独立,实则互相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楚安乔心里也明白,从那天起,凌家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成了外界密切关注的焦点。而她暗自庆幸,当时自己坚持和凌念远同床的决定,明智地为自己省下了不少麻烦。自那之后,有关凌念远取向的各种流言蜚语,似乎也开始逐渐消散,人们开始半信半疑地议论,是不是之前关于他的那些传闻全都是谣言。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楚安乔敷完睡眠面膜,正准备上床休息时,凌念远才姗姗归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却被刻意掩藏在随口问候的语气中。
凌念远的疲惫一览无余,他边脱外套边答道:“有个急症,一直拖到刚才才处理完。”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疲倦,却依然保持了淡淡的克制,仿佛不愿将一整天的辛劳带进这个房间。
楚安乔看着他换衣服的样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凌念远裸着上身拿睡衣的情景,她指了指抽屉,淡淡地提醒道:“你翻错了,睡衣在第二个抽屉里。”
凌念远累得有些恍惚,听到她的提醒后默默点头,手上的动作略微迟缓了一下,转而拉开了第二个抽屉。他拿了睡衣,径直朝浴室走去,像是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浴室的门关上后,水声哗哗作响,水汽迅速模糊了玻璃门。楚安乔坐在床上,目光透过那扇磨砂玻璃门,隐约看见凌念远修长的身影。水珠滑过他的肩背,线条若隐若现,勾勒出他紧实的肌肉轮廓。她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想象着那水流抚过他的样子,忍不住有些脸红。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变得更加暧昧不明。
没过多久,凌念远就从浴室里出来了,身上披着浴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他一手拿着毛巾,一边走到床边,坐下来开始吹头发。
凌念远的目光从毛巾后抬起,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有些朦胧,带着疲倦中透出的几分客气。他一边用吹风机吹着头发,一边问:“怎么还不睡?怕我一会动静太大?”
楚安乔瞥了一眼他湿漉漉的头发,还有那未完全系紧的浴袍,心头忽然一热,莫名地咽了咽口水。她随即移开视线,嘴硬地说道:“是啊,怕你吵醒我。”
凌念远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风声在夜色中低吟,像是一段无人唱出的哼曲,短暂地在空气中弥漫。吹干头发后,他将吹风机放到一旁,转身拉起被子,安静地躺到楚安乔身边。
“对了,我今天听了个八卦,听说之前你带言春暮回来,也是住这个房间的呀。”楚安乔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目光从凌念远的脸上掠过,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其实,她知道自己说得并不轻松,这话是她斟酌了许久才敢说出口的。
凌念远微微一怔,敏感地察觉到了话语中的含义。他一瞬间望向楚安乔的脸,试图在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些不悦或者责备的迹象。然而,她的脸上没有半点阴霾,依旧是那样温和平静,仿佛真的是随口一提而已。凌念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答道:“也就一个晚上。”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在解释,又似乎是在寻求她的谅解。
楚安乔轻笑了一声,语气中掺杂着一丝莫名的无奈:“你家大宅那么多客房不住,非要跟你挤在这间主卧,怪不得我再怎么滴水不漏,他们都还是拿有色眼镜看我。”
她低下头,眼神在昏暗的房间里渐渐黯淡了下来。这一个月以来,她总觉得身边的人看她的眼光有些异样。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刚到这里,大家对她不够了解,所以才喜欢在背后议论纷纷。然而,今天她无意中听到了护士和家里的阿姨的窃窃私语,她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些异样的眼光,是因为大家都在猜测她和凌念远的关系。
凌念远的眉头微皱,他从楚安乔的话语中隐隐感受到她的委屈。他的脑中突然闪过言春暮的身影,回忆起那个夜晚,他心里没来由地一紧。一个孤身出国的男生,真的会因为怕黑,硬要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吗?这一刻,凌念远突然意识到,言春暮或许是在利用这种舆论暗示,借机让外人误解他们的关系,以此获得更多的利益,从而好向他父亲寻求融资支持。
想到这里,凌念远心里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他看向楚安乔,却发现她眼中藏着些许失落,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应。然而,他没有立刻开口,不知该如何解释,唯恐稍有不慎便会触动她内心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