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七年十月,夜里落了霜,京城里起早的人被凉意一扑,忍不住也要打个冷颤。
城中东北角,四贝勒府。
丫鬟流枝从膳房提了早食,忙踩着小碎步往回走。眼看要入冬了,饭菜凉得快,他们格格住的地方离膳房又远,总得下人手脚麻利些才不至于让主子吃冷饭。
晨曦越过飞檐斗拱,划过碧色琉璃瓦,穿墙走院落在东侧小院的一处空地上。流枝打帘进去,拿帕子擦干了额角细汗,将食盒递给立在一旁的麝月,这才往暖阁里走去。
宋格格起得早,此刻正在蒲团上跪的笔直,双手合十朝眼前的佛像拜了拜,才由流枝扶着起身往外走。
敬香礼佛如今已成了他们这东小院的日常,流枝一边扶着主子,一边在心底思索,自从三格格夭折后,主子爷便不怎么来了,以前在阿哥所自家格格还能凭着资历得主子爷几分看重,谁知道搬出来,这日子竟还不如在宫中。
偏头看了眼宋格格越发瘦削的身形,流枝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宋格格是个规矩稳重的性子,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下来,屋内只听碗筷碰撞的轻响。
待下人将餐盘撤下,这才看向一旁似有话说的麝月,开口问道:“你一早上吞吞吐吐的,可是主子爷那边又有什么消息?”
流枝闻言也跟着看向麝月。这丫头爱交际,平日里是整个东小院消息最灵通的,许多大事小事主子还未收到消息,她反而先听见了风声。
麝月凑近了些,皱巴着脸不知如何开口,过了半晌看到宋格格平静的面色,才嗫嚅道:“主院里的小栓子说,万岁爷体谅咱们四贝勒府子嗣单薄,又命人挑了两个格格进来。”
流枝正在倒茶的手一颤,又连忙恢复平稳。
她早上还说主子出宫以来失了恩宠,这如今再来两个新人,岂不是教人没了指望。
宋格格掐紧了手中的梨花帕子,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下人们说话:“侧福晋刚诞下二阿哥,福晋的大阿哥虽多病却也长到三岁了,二格格瞧着也十分康健,府上这两年也算不上子嗣单薄……”
流枝一听这话慌了神,忙朝屋外看了一眼,低声道:“我的格格诶,这话可说不得,万岁爷既然觉得咱们爷子嗣不丰,那其他人就不能有旁的看法,况且府中如今就两个阿哥,确实少了些。”
见宋格格面色有些苍白,麝月连忙在一旁给流枝使眼色,流枝将要出口的话一顿,心道提及子嗣,这是又勾起格格的伤心事了,忙转移话题道:“其实万岁爷也只是寻了个借口,上月咱主子爷在宫中受了委屈,万岁爷这是想法子补偿呢。”
宋格格一怔,心道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上月月初,四爷和几位兄弟一起到尚书房探望几位弟弟,期间不知怎的和太子起了争执,竟被太子一脚从台阶上踹了下来,太子爷常年习武,身份地位又尊贵,四爷只能硬生生挨打,最后竟当场昏厥了过去。
这事儿就算搁宋格格身上,她也觉得羞愤不已,更何况是整日里在外抛头露面的四爷!四爷都二十了,又不是兄弟几个像小时候一样玩闹!偏偏太子爷受万岁偏爱,和几个兄弟的关系不仅是手足还是君臣,四爷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是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求皇阿玛不要对太子多加责罚。
尽管在梁九功走后,他把自己关前院书房里练了一晚上大字。
万岁爷见四爷这么懂事,先是拿仁义孝道那一堆圣人品质对四儿子不要钱的夸了一顿,而后又开始往四贝勒府抬东西,最后东西送的差不多了,估计想到给儿子塞人了。
宋格格想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来不来新人咱这东小院都这样,我们的日子还是照着以前过。”
东小院的奴才们见自家格格没了心气儿,除了叹气也不能说什么。
日头西沉,刚刚得到消息的侧福晋李氏可就没有宋格格这么淡定了。
她刚出月子,本还盼着能恢复往日在阿哥府时的恩宠,没想到先是撞上四爷在太子处受气,转头又遇上宫里塞人,这让她一下子有了危机感。
还未来得及细想,太监福雨一脸喜色地跑进来,一边跪下一边给主子通报:“主子,四爷往咱院里来了,这可是爷本月头一遭来后院!”
李氏原本的那点子忧愁危机瞬间烟消云散,转而是难以掩盖的惊喜,看吧,主子爷就算前段时日心情再不好,也是记得她和孩子们的,只要有孩子傍身,她在四爷心里的地位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通这点,李氏的精神瞬间振奋起来,忙招呼着下人给自己梳妆打扮,还不忘吩咐奶娘将二阿哥抱来。
胤禛进屋的时候,李氏正坐在妆台前检查仪容,见到他忙起身行礼,一屋子的奴才跟着跪下称“吉祥”,唯有不谙世事的二阿哥提溜着眼睛,事不关己地窝在奶娘怀里吐泡泡。
“免礼吧。”
胤禛摆摆手,率先走到奶娘身旁去看二阿哥的情况。
“这孩子养的壮实,比大阿哥刚出月子时胖不少。”胤禛想起大儿子平日里那汤药不断的样子,再看眼前胖乎乎的二儿子,顿觉对李氏满意了不少。
李氏堆着笑凑上前:“大阿哥是嫡子,平日里有福晋细细养着,虽说先天弱了些,但未必不能壮实起来。”
福雨跪在下首,闻言差点一激灵,忍不住在心底哀嚎:我嘞个小主啊,您这时候提啥嫡子啊,您不知道主子爷上个月被谁打的吗?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胤禛脸色瞬间黑下来,深深看了李氏一眼,冷冷开口:“都是爷的儿子,不存在厚此薄彼一说,福晋忙着照顾大阿哥有时顾不得这边,你这个当额娘的不能懈怠了。”
李氏虽然搞不懂四爷为啥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变了脸,但闻言还是立马福身应是,一直到用晚膳,她都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生怕再触了什么霉头,以至于胤禛一顿饭也吃的没意思,用完膳看二阿哥睡下,便借口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离开了侧福晋的住处。
留下李氏站在屋中怔愣了许久,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总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恐怕要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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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婳进府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一顶小轿直接把她抬进了四贝勒府,与她一起进来的是钮祜禄家的女儿,二人一同被康熙指来做格格,从此无诏不得随便离开这个金玉笼。
年婳直到住进来都是懵的,她以为自己穿成年羹尧的妹妹已经够离谱了,但没人告诉她是给雍正做小老婆的那个妹妹啊!作为一个被清宫剧按头科普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乾隆的老妈钮祜禄氏是不是这时候进府的她不知道,但年妃绝不该是这个时间段被送进来的。
圣上的旨意传到府里时,阿玛和额娘哭了好几场,连一向豪横不羁的二哥也偷偷跑出去抹眼泪,额娘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就二丫头这扶不上墙的性子,到了帝王家可怎么活啊!”
年婳:……
年婳今年十六,在家中姑娘里排行老二,姐姐年姝端庄持重,放在不那么注重满汉身份的朝代绝对是个淑女典范,妹妹年姒还处于牙都没长齐的阶段,年婳以为幼妹会是历史上那个著名的年妃,平日里没少宠她,没想到历史的蝴蝶扇了扇翅膀,俩人的命运就这么掉了个个。
离府的时候,二哥年羹尧握着她的手说:“二妹,你放心,哥一定发愤争取功名,争取做你在前朝的倚仗。”
年婳一听差点没把手甩开,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从小把自己宠大的二哥,郑重道:“二哥,妹妹不求你做什么倚仗,你只要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收敛锋芒,别贪图不属于自己的权势就行。”
被离别冲昏头脑的年羹尧一边点头一边还不忘抱怨:“妹啊,都这时候了你还替二哥操心,你放心,这话你都在我耳边念叨了十几年了,二哥一定听你的。”
年婳:哥,但愿你是真听进去了……
如今躺在西侧院厢房的年婳,也没让下人点灯,就这么睁着一双大眼在黑暗里躺着发呆。
前世里,她是个没爹疼没妈爱的小白菜,靠着国家资助考上了名校,却因为工作太拼惨遭猝死。如今老天让她重活一回,无论是什么剧本她都决定好好体验好好享受。
她已经把混吃等死这个理念践行了十六年,是以才会被亲娘骂烂泥扶不上墙。四爷日后是要成就大事业的人,四贝勒府家大业大,应该不至于让她生活水准下降吧?
【预收求收藏】《猎妖》:
姬青梧死了,死在了未婚夫谢衍亲手雕琢的猎妖阵下。
他曾轻抚着她的侧脸对她说妖类与众生并无不同,却在最后亲手焚了她的真身,取了她的妖丹,联合宗门众长老将她逼入绝境。
濒死之际,万火噬心,隔着灼烧元魂的阵火,姬青梧听见他说:“妖便是妖,非死难改其劣根。”
再睁眼,又回到她和谢衍初见的那日。尸体遍布的猎妖场,姬青梧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却一把推开了想要施以援手的谢衍,反而抓住了路过的一袭袍角:“你不是最喜欢交易吗?救我离开这里,任你差遣。”
路过的魔尊玩味勾唇,答应了这笔交易。
魔尊有个死对头,此人乃正派之首,各方宗门景仰的积玉仙君裴浔之,仙门都道积玉仙君飞升在即,届时荡涤天地,群妖俱寂。
魔尊的交易条件是:“毁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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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入府